崩裂的白蓮橋頭,女帝羅剎欺身而上,如神女飛天,白袍如獵風,左手執太陰,右手掌太陽,裹挾日月之勢,重重砸向刀勢界!
任何一名勢力之主最不愿意見到的,并不是被群雄圍攻或是闖入,而是被一名超級強者闖進勢力內部,如虎入羊群,大殺四方,無人能擋,一如今日的刀祖于魔道教宮。△
女帝羅剎心里清楚,今日便是魔道教宮生死存亡之際。如刀祖之等至強者,不出手則罷,一旦出手,便不會再留有余地。
身為一方巨頭,千古第一天才女道,她自然也將息意象勢四重境界領悟到了最高層次,可和大多數巨頭強者不同,女帝羅剎同時領悟了兩道勢,并且還是相互對立的兩勢——日月之勢。
這兩勢一旦使出,威力非同小可,兩勢合而加成,更是幾近無敵。可因這兩勢本身緣故,除非精氣神俱在巔峰,本身處于一個圓滿無懈的極佳狀態,否則一旦使出,至少自損三成本命元氣。天地日月,陰陽各半,道法越強,所付出的代價也會越多。
可是眼下,為破刀勢界,救魔道教宮,女帝羅剎卻不得不使出這一招。
這樣做的后果卻是舊傷復發,甚至加重。
“又是你的算計嗎……別讓我遇上你……”
盯著近在咫尺的刀勢界,女帝羅剎目光閃爍,最后出手的一瞬,女帝羅剎腦中閃過數個念頭,眸子陡然冰寒。
“一本游記……刀祖和那個混蛋都覬覦之物……羅川?他來混海,莫非也是在找同樣的東西?破浪城……”
“被人算計的感覺還是那么不好……羅川,希望你不是也在算計我。否則……我不介意讓你也成為陰陽道人。哪怕你是我的第一次。”
轟隆!
日月道勢撞上刀勢界!
白蓮覆滅,血藕沉默。偌大的魔道教宮搖晃起來。
藏經樓前,羅川聽到動靜轉頭望去,眉頭微皺。
想了想,羅川又一道神魂道念飛出,隨后大步先前,走進藏經樓。
按理說他原本沒有必要親自前來。想要帶走那部《混海開天錄》,由神魂道念出手便可。
“好奇怪的藏經樓,經書能翻能看,卻帶不走……”
一步邁入經樓,羅川自言自語道。
走過一扇光影迷離的暗門,羅川看向腳下,只見一片片虛空黑木鋪砌的地板向前延伸,與此同時,一排排如林木的書架出現在一片清澈碧濤之中。漸漸的,整座藏經樓全部呈現在羅川眼前。
先前幾日,他的神魂道念飛入藏經樓,所見到的是一座很普通的經樓。
可今日,他第一次親身造訪,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經書典籍還是同樣的經書典籍,可藏經樓卻已變成另外一番模樣。
很顯然。魔道教宮藏經樓針對肉身和神魂道念侵入者,采用的是不同的禁制法陣。因此才會呈現出不同的景象。
四天前,羅川神魂道念第一次造訪藏經樓,已經破去防御神魂道念的禁制。可今日羅川肉身來此,卻并沒有遇上任何禁制法陣的阻攔。
簌……簌簌……
耳旁傳來經書翻頁的聲音,羅川抬起頭,順著碧濤下的暗影流光向聲音傳出之地望去。沒過多久,他在一座書架前看到了一條灰蒙蒙的人影。
那人沒有抬頭,也沒有轉身,一邊翻閱著經書,一邊隨口說道。
“這魔道教宮的藏經樓。的確是與眾不同。”
“兩種禁制,一對神魂,一對肉身,同時擁有阻擋帝君的防御力。”
“也是女帝羅剎,才會想出這樣區別開來的禁制。嘖嘖,女人畢竟是女人,你看這經樓碧波,漣漪如影,倒真有幾分情調呢。看來她經常一個人來看書。”
“對了,無名道友?剛才你自言自語說的那番話,需要糾正一下。這藏經樓的確很不賴,可是擋住你的神魂道念的,卻不是這里的禁制法陣,而是……”
那道灰蒙蒙的人影笑著轉過身,晃了晃手中的《混海開天錄》。
“哦,是你抓住這書,不讓我拿走。好高明的身法,這么大的活人,我居然沒有發現。這么說來,你在我神魂到來之前,就已經在了?”羅川平靜地問道。
“應該是在你之后,在你看過這書之后。《混海開天錄》,總算找到了,我想,你我是在尋找同一個地方吧。無名道友?”
男子笑呵呵道,說到“無名”二字時,他的語氣有些滑稽,亦有些調侃,卻又不讓人覺得討厭反感。
和偽裝成“無名大師”的羅川一樣,那人一襲黑袍斗篷,周身灰氣環繞,遮掩住面龐,似乎不想被人認出。
羅川注視著書架前的黑袍修士,心中生出一股異常復雜的感覺,這么多年來,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分明從對方身上察覺到一股極其恐怖的潛在力量以及濃濃的威脅,可偏偏又被對方的氣度所吸引,難以生出警惕。
此人的修為氣息,似乎在次帝君上下,可他的真正實力卻顯然遠遠不止。
早在之前,羅川便有過不祥的預感,直到見著眼前之人,他終于明白難怪之前覺得不對勁,刀祖分身再強也只是分身,外域亂土的歸野和墨教主已經瓜分了陰謀和權謀,而這第三具分身實力強歸強,可若沒有一個精通算計之人的指引,絕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連闖天都、滄海書院和魔道教宮三大頂尖勢力而安然無恙。
刀祖分身不是一個人,在他背后,還有一個出謀劃策的強者……很明顯,就是眼前這個絲毫不像次帝君的次帝君。
“你是誰?”羅川淡淡問道,穿梭九龍君的記憶,卻始終沒能找到一個能夠匹配眼前之人的次帝君強者。
“你先別管我是誰。”
那人笑了笑,當著羅川的面隨手將《混海開天錄》塞入懷中,望了眼經藏滿殿的經樓,嘖嘖搖頭:“可惜了這大好基業。無名啊,你覺得女帝羅剎究竟行不行?”
無名啊……羅川一怔,轉瞬明白這個神秘男子是在喚自己。可這人似乎也太自來熟了點,這一聲“無名”叫得親切自然,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友,又仿佛一個長輩在招呼晚輩,竟透著幾分寵溺,直讓羅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哦?看來你還不知道。也是,到了這一層次,即便是盟友之間也很難信任。”那人莞爾,幽幽一嘆:“不過既然是她的盟友,那你應該知道,她不告訴你,我來告訴你……女帝羅剎,她一直想要做的,便是重開九龍仙庭!不錯,九龍仙庭雖然覆滅,可它的仙庭根基還在。恩,傳聞里,它就在星淵……你肯定不會不知道,一個仙庭意味著什么。”
“是嗎?你告我這么多,不過是想挑撥我和教主的關系。”
羅川面無表情,淡淡道,心底卻掀起軒然大波。
仙庭!
他自然明白仙庭的價值和意義。
他得到過鴻蒙巨木,也在爭取洞天福地,無論鴻蒙巨木還是洞天福地,固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制造一個或是一大批高手,可都屬于法侶地財中的一部分。
然而仙庭,卻已經超然于法侶地財之外。
它是一個標志,標志著天道正統,它的威懾力雖然遠不如圣賢坐鎮的圣庭,可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它和圣庭是平齊的,至少在很久很久之前是如此。
而仙庭真正的價值和意義,在于仙庭之主,擁有和圣庭對話的權利。
九龍君固然驚才絕艷,萬古斗圣第一人,可他若不是占有了天地間最大的一方仙庭,他也未必能和圣賢斗那么久。
“呵呵,你們的結盟若真那么牢固,我再怎么挑撥也沒用。反之亦然。我把這位美人教主的心思告訴了你,你有什么想法?對了,你到底覺得她行不行?”神秘男子笑呵呵問道。
一瞬間,羅川只覺對方這語氣似曾相識,玩世不恭中透著的輕松自在,仿佛在哪遇見過。
沒等羅川想下去,男子向前走了兩步,嘆了口氣道:“說起來,女帝羅剎這些年活得也真夠累的。她本不是這樣一個人,許多年前,那個男人還在時,那時候的帝羅剎可不是現在這樣,她神采飛揚,肆意中透著女人少有的冷靜,她很執著卻又不會執著到將自己禁錮起來……總之,那時的她,無比迷人。”
“之前我和盜天老頭聊天時,他也和我談起過。他說,在十年前,他和女帝羅剎還算是同道,雖說他們一正一魔,可至少在帝羅剎剛剛占據魔宮時,她的心意還是自己的。”
“可漸漸的,他和帝羅剎不再是同道。盜天老頭始終遵循著自己的心意,可帝羅剎卻不斷做著她本心之中不想去做的事。”
“這些年,她活得很不開心。九龍君留下的念想,九龍仙庭的傳聞,包括這魔道教宮,都成了她的負擔,壓得她已經快喘不過氣來。”
“為了她好,我覺得,這教宮還是不存在的為好。沒了這魔宮,她就沒了負擔,沒了壓力,從此解放……甚至跟進一步,真正突破祖尊境界。”
“所以,我還是決定了,滅了這魔道教宮。你說好不好,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