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幽游使者輕嘆一聲,露出苦澀和遺憾,這一回卻不是在演戲。
奪命銅幣的氣機將他籠罩,出手的,還是曾經傳他幽游道法的伯赤大統領。一路斗智斗勇,行至外域亂土,他終究還是機關算盡,到頭來一場空。
羅十七苦笑,眉宇間隱露絕望,余光想去尋找羅川,卻很快反應過來。
伯赤統領分明有一次擊殺他的機會,卻沒有這么做,并非手下留情,而是為了引羅川出來。無論是他還是羅川,只要稍露破綻,定會被精明的伯赤統領發覺。
川兒,今日之后,你應當明白幽游一脈便是你們不滅一脈的死敵!你有了我從那位先人遺物中找來的混天銅幣,至少能夠提前察覺幽游使者……保重了!
羅十七眼神黯淡、凄楚,嘴角卻隱隱含笑。
“老爹!”
羅川大聲咆哮,然而他的吼聲卻被龍印法罩擋了下來。
《幽游廢寶錄》雖是絕學,其中道義不同凡響,羅川也已經完全領悟,可這不等于他就能夠施展并且見效。直到現在,羅川都沒能捕捉到龍印法罩的靈性,更別說探入其心境將它破去。
冥冥之中,似乎就差那么一點,羅川和真正的幽游道法之間,就差最后一道橋梁。
到底是什么!
看向暴露在幽游統領殺招下的老爹,羅川心急如焚!
羅十七被奪命銅幣擊中背心,向前踉蹌一步,口噴鮮血,搖搖欲墜,奄奄一息,眼神中只剩最后一絲光亮。
憤怒、痛恨的吼聲回蕩在龍印法罩中,羅川猛烈敲擊著法罩內壁臉色猙獰,此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老爹承受幽游統領自己什么也無法做。
悲哀而無力的感覺從羅川心底升起。
目光所及,老爹面無血色,眼神慘淡,距離墜入毀滅深淵只差最后半步,了無生機。
羅川握緊拳頭,心痛如刀絞。
就在這時,他忽然一愣眼神怔仲。
生機,生……創生道義!
羅川心湖波瀾起伏,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這一切的一切,從老爹的到來,到他的目的,再到他被五名幽游使者追殺,隱隱之中,都圍繞著兩點、一個是羅川九滅九生一脈傳人的身冇份,另一個便是創生道義!
老爹曾和他說過,若他想要修煉幽游道法,雖說困難重重,可只要有創生道義,再結合他量身定制的道法,加上羅川遠古天南域傳人的身冇份,三者結合,便能修成幽游道法!
那枚混天銅幣便是老爹所傳,羅川六星擊氣中自蘊天南六星道義如今就差一個創生道力。
“該死!我怎么不早點想到!”
羅川手掌翻轉,無極石胎飛落掌心,嗡地旋轉起來,一股創生道義從石胎中流轉而出,被羅川吸入體冇內,飛快洗煉!
只要洗煉出一絲創生道力,或許就能真正駕馭《幽游廢寶錄》,打開龍印法罩了!
羅川對自己說道冇可抬起來時候,就見那名伯赤統領已經又一次托起奪命銅幣,對準近在咫尺的羅十七。
羅川內心吶喊可即便他喊出聲來,也無法幫他迅速洗煉出創生道力。黃庭和冇靈臺之間,創生道力仍在緩慢洗煉著,絲毫沒有覺悟到眼下局面有多緊迫。
白骨山窟中,伯赤統領惋惜地看向他昔日,最得意的門人,微微搖頭。
“十七,看來你是怎么也不肯交代你那個孽子的行蹤了……他也是好心境,明明就在附近,卻能忍住不現身。不得不說,你兒子比你要狠心。”
羅十七眼中閃過最后一抹神華,像是回光返照,笑道:“伯赤老師無需說這些挑撥的話,弟子早在之前就已經將他傳送往天辰之命…,“其實,伯赤老師,你是怕了,怕我兒真正成長起來,幽游一脈誰也壓他不住。可是,你們若不曾犯他,他又豈會對付你們。伯赤老師,你其實最怕的,還是失寵于天道吧。”
伯赤統領眼中閃過一抹復雜,似乎有些遺憾,又有些羞惱。
“夠了。十七,既然如此,就到此為止吧。”
伯赤統領眸中閃過兩抹昏黃的神華,掌心銅幣光華大作,散發出濃郁的死亡氣機,籠罩羅十七。
“羅十七,幽游之人本不談殺幽游之人,可先河已被你開啟,那就由你終結吧。”
話音落下,奪命銅幣發出一陣嗡顫,響聲劇烈,騰空而起,裹挾濃郁殺機,轟射向羅十七!
幽游之人雖是幾近不死的存在,可卻有兩類能將他們擊殺,一類是天道,另一類便是更強的幽游之人。
伯赤統領手中奪命銅幣飛出,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一股橫蕩天地的絕望氣息,正從銅幣中升起!
氣機隔空籠罩住羅十七,將他高高吊起。
羅十七宛如木偶,懸垂半空,身體僵硬,雙眼緊閉,眉頭緊鎖,似有什么正從他體冇內抽拔出來。
一聲輕嘆,也不知從誰口里發出,回蕩在場眾強者耳邊。
眼前即將喪命的年輕幽游使者,雖是幽游一脈的叛徒,也曾擊殺三名妖王威懾眾人,可他一人便引來了至少五名幽游使者追殺,其中更有一名深不可測的幽游統領,如此興師動眾,足以證明他的不同凡響。
面對強者隕落,無論敵友,心情都會有些復雜。
眾強之中,卻有一人例外。
好不容易恢復了兩成元氣的墨教主抬起頭,怒目盯著羅十七,牙齒咯吱咯吱作響,眼中有憤怒,有譏諷,也有幸災樂禍。
“可惜,跑了那個天羅妖君。”墨教主眼神陰側,低聲喃喃。
話音方落,一股狂暴的氣機從三十里外的另一邊升起,而另一股氣機正在竭力抵擋著,卻仍舊被一點點揭開!
兩股氣機中,有一股氣機格外熟悉。
是他!
在場帝君、次帝君包括妖磨教宮的妖帥們,眼睛紛紛亮了起來!
“哈哈哈………天羅妖君,你終究還是忍不住……可惜,太晚了!”墨教主放聲大笑,笑聲中透著得意和輕蔑。
“哦?”伯赤統領轉過頭,望向三十里外那只一寸寸浮現出來的血龍罩子,眸中閃過一抹驚喜,嘴角上揚:“是他。十七,原來你把他藏在了那。”
羅十七正被一點點抽剝本命,滿臉疲態,神色黯淡,可聽到伯赤統領的話,仍舊一點一點地轉過頭,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投向羅川方向,嘴角泛起濃濃苦澀。
“傻……傻子。”羅川艱難地說道。
“終究還是將他引了出來,十七,你已經沒用了。”
伯赤統領笑了起來,左手捏印,翻掌壓下!奪命銅幣中的煞氣瞬間釋放,殺機狂飆,不再留情,便要徹底撕毀羅十七的本命!
“住手!”
一聲怒吼從三十里外響起!
另一道氣機已被羅川壓制下,啪地一聲,罩子應聲翻倒。
沒有人流露出驚訝或是意外,正如同沒有人會去思考羅川的出現會帶來什么變數,所有人都知道,羅川已經趕不及了。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能趕來,面對高深摹測的幽游統領和妖魔教宮諸強,他也無法救走羅十七。
他唯一的下場,便是被擒殺。
叮……鐺!
奪命的響聲從銅幣中傳出。
面對近在咫尺,又是狂射面來的奪命銅幣,羅十七閉上眼睛。
金鐵相撞擊的聲音響起冇!
聲音十分悶沉,卻震得古戰場核心區域八百里山河簌簌搖晃顫抖,一時間,毀滅氣機四散奔騰,亂風大起,沙塵飆升,山河之間,天地昏暗!
“老冇子還沒死?”
羅十七閉著眼睛,低聲喃喃,臉上浮起荒唐古怪之色。
“呵,想不到,老冇子真是命大。”
羅十七也不知是僥幸還是自嘲,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他身前,只用一根手指,擋住幽游大統領勢在必得一擊的素布道袍中年人。
中年人無論背影還是側臉,看上去都像一個普通的塵世老農,平凡、低調、質樸。
可當他用一根手指,頂住那枚恐怖的奪命銅幣,一臉玩味,笑吟吟盯著疾轉的銅幣時,在場諸強,包括帝君劍神西天伯候在內,都為之震驚。
羅十七盯著白龍帝君,黯淡、疲憊的眼神里荒唐之色愈發濃hòu:“更想不到的似乎,救我的,居然會是你。”
“為什么不可能是本君。”
白龍帝君偏過頭,目光落向病懨懨的青袍男子,微微一笑:“今日之前,本君壓根沒想過會見到羅老弟的父親,更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幽游使者。既然連這種事都會發生,那還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也對。”羅十七啞然失笑:“可是,你救我,絕對是實打實的賠本買賣……不像是你白龍帝君作風。”
“你這么說,本君可就不樂意聽了。我輩帝君的性情作風,若真像你們幽游圖卷上記載的那么蒼白古板,一沉不變,那做帝君又有什么樂趣。”
白龍帝君放聲大笑,轉過頭,看向臉色陰沉的幽游統領:“都說你們幽游使者無敵無解,千萬年來,傳得神乎其神,本君也是聽你們的傳說故事長大。本君雖然愛聽你們的故事,可是,本君更想知道的如”你幽游之人,奪命銅幣,能否殺死本君?”
笑聲落下,指尖的銅幣停止旋轉。
嘴角揚起,白龍帝君彈拖而笑。
奪命銅幣應聲破開,裂成兩片,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