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蕓一愣,她本來想好師尊下命驅逐白依卿,她假裝替白依卿求情,暗中再添油加醋一把,白依卿將再無可能繼續留在情川丹法閣。
“羅氏丹器齋。就在白蝠沙洲東岸。”何蕓小心翼翼說道,一邊打量著師尊的反應。
可隨即她心中一震!
云塵大家古井不波的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一抹興致。
對于一個才到天啟京沒幾天的小修士產生好奇,這可是從未在云塵大家身上發生過的事!
何蕓心中充滿迷茫和困惑。
余光中,云塵大家已經越過她向前走去。
“再多給白依卿半個月,期限就定在十二樓宴前吧。”
何蕓嬌軀一顫,難以置信的盯著云塵大家的背影,緊咬朱唇,心中升起濃濃的挫敗感。
我到底說錯了什么?為什么師尊聽到羅氏丹器齋會有這種反應?
半晌,何蕓忍住心頭惡氣。
也罷,就讓白依卿暫時逃過一劫吧!哼,我就不信她能完成入閣試煉。別說半個月,就算給她一百年時間,她也只有灰溜溜被趕走的命!
白蝠沙洲東岸,羅氏丹器齋前,一群身著紫袍圓冠的監察修士放肆大笑,將一件件物什從羅氏丹器齋中搬出。
“停手!你們停手!”
李全福張著手站在一旁,赤紅著雙眼大叫著。
在他身旁,武居人和孫中圓萎靡不振的躺倒在地,面色蒼白,手腳軟塌塌的,顯然是被人打傷。幾名武修弟子抹著眼淚,守護在武居人和孫中圓身前,不時看一眼驕橫跋扈的監察修士,低下頭滿臉恨意。
李全福昔日在唐國武道界中號稱狐筆判官,精通謀劃計算,可他畢竟只有半步散人的功力,面對修為功力高過他兩三個層面的監察修士,一切計謀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停手?想得倒美。”
“已經給了你整整十天,還拿不出稅金,就只好拆店了。”
“區區十萬陰必都拿不出來,還敢在天啟京開店,做你的夢去吧!”
十來名真丹一階的監察修士冷嘲熱諷,外圍還站著不少看熱鬧的修士,有的是白蝠沙洲的店家客人,有的是無事出來閑逛的公子小姐,原本冷清的長街今日人滿為患。
在天啟京下環、中環開店得罪人,被強拆店鋪,并不罕見。可作為天啟京規模較大的道商區,能在白蝠沙洲開店的,多多少少有些背景,即便夠不到上環道府中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也和刑天社、天行社等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近十年來,在白蝠沙洲被強拆店鋪,這羅氏丹器齋還是第一家。
聽著監察修士們肆意嘲弄的大笑聲,感受著圍觀修士看戲一般的目光,李全福面頰火辣,猶如刀刮。
那一晚羅川說過的話回響在耳邊:人能隱忍,卻不能受辱。
胸腔之中騰起一股惡氣,李全福心一橫,眼中掠過兩道虛電,握緊拳頭便要沖上去。連續吞服了十日六轉法身造化丹,李全福的肉身之力突飛猛進,他一晃身,便在空氣中撕扯出一股股氣旋。
“這么沖動,可不像你。”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李全福松了口氣,心中大定,看向身側穿著麻布袍的少年,委屈叫道:“公子……”
監察修士們停止動作,齊刷刷望向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輕蔑。
“總算把你給逼出來了。”
“躲了十天,終于知道躲不下去了。”
“原來是他啊,當日看到他和丹法閣的女修走在一起,還以為是什么大人物呢。”
監察修士們嬉笑了幾聲,繼續搬運著丹器齋里的物件。
羅川看了眼朝他連連苦笑的南孫北武,臉色一沉,消失在李全福身旁。
在場的圍觀者竟沒有一人看見羅川是如何消失,又如何出現在那十二名監察修士身旁,只聽嘭嘭嘭……幾聲巨響,十二名監察修士同時倒飛出去,滾落一地,無不痛苦呻吟,不是腿折就是手斷。
秋風吹過湖面,蕩開一圈漣漪。
眾人看著出現在孫中圓和武居人身旁的少年人,心頭微寒。
“出什么事了?”羅川一邊問道,一邊伸手按上南孫北武的胳膊腿,運轉氣血為二人療傷。
“都怪小李子沒用,中了別人的圈套。”李全福苦笑一聲,對羅川道:“公子還記得十天前,有個人連夜趕來,花了十萬陰幣將鋪子里的存貨全都買下來。”
羅川沒有說話,示意李全福接著說下去。
“公子懷疑得沒錯,那個人包藏禍心,他只買了十萬陰幣的丹藥法器,轉頭卻和白蝠沙洲的監察會說他在我們這買了三千萬陰幣的存貨,并且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還有證據。公子走后第二天,監察會就來收稅金,不拿出三百萬來就要拆店!”
李全福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畢露。
“還有,白蝠沙洲的店家們都為那人作證。“
聽到這里,羅川如何還不明白。
定是有人在暗中對付他。能讓監察修士做狗腿,還讓白蝠沙洲數千家店鋪聽命,對方顯然來頭不小。
我初來乍到天啟京,有誰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我?
羅川腦中閃過一張面孔。
那個把持著傳送道院的三品陳家公子,陳洛。
可之前白依卿和他說過,陳洛在天行道社中還排不上前五,他真的有這么大的能量,能調動監察修士和整個白蝠沙洲道商區的商鋪?
莫非還有姓何的那個老女人?
耳邊傳來李全福恨恨的聲音:“都怪小李子處事不周,暴露了公子身家,被這幫人搜刮了個干凈。如今又來收店鋪管理稅金,小李子和兩位前輩在這里硬撐了十天,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兩位前輩更是被他們打傷了!”
看了眼只剩一半的“羅氏丹器齋”金漆招牌,又看了看傷痕累累的南孫北武,羅川轉過頭,朝向一臉恨意死死盯著他的監察修士伸出手:“賠錢。”
“做你的春秋大夢!”一名監察修士勃然大怒。
“到現在還在想著錢,真是夠愚蠢的。”另一名監察修士怒極反笑:“你打傷了我們,還敢開口要錢?哈哈哈,不知死活的東西,道爺們代陛下監管白蝠沙洲,有帝旨在身!你敢出手傷人,大禍臨頭!”
“和他多說什么廢話。一會等幾位大人來,看他還能逃去哪!”
十二名監察修士雖被羅川打傷,斷胳膊斷腿的滾倒一地,可卻絲毫不見慌張,只顧著用看死人的眼神盯著羅川,冷笑連連。
而周圍的圍觀者們,看向羅川的目光里充滿同情和憐憫。
“糟糕,中計了!”李全福臉色微變。
他此時如何還想不到,那個躲在暗中謀算羅川的人,以監察修士為誘餌,正等著羅川上鉤。只要羅川動手了,那便是觸犯了禁令。
“川老弟,你太沖動了。”孫中圓此時才緩過氣,說話也順暢許多,苦笑著傳音道:“在天啟京,人人都知道,監察院里的修士最難纏。按照大夏朝律令,他們若是抓人,白身修士不得反抗,反抗者可當場格殺。即便是下三品的天啟京官吏,見到監察修士也是要退避三舍的,若是被抓,不準有任何反抗。”
“是啊,監察院是陛下的耳目,誰也招惹不起。川老弟,你還偷偷溜走吧。”武居人也緩過氣來,傳音道:“他們已經暗中召集高手前來,趁現在監察院大隊人馬還沒出現,趕快走!否則就來不及了!”
“老哥放心,羅川自有主張。”羅川笑了笑,轉向監察修士時,臉色瞬間變得冷漠。
他的左腳猛然向前邁出一步,腳尖與街磚相觸,嗡地一聲巨響,黑暗深淵般的氣機從他腳底蔓延開。
宛如十二朵黑色曼陀羅,沿著街磚游走綻放。在清早的晨曦下,卻顯得無比森然,令人頭皮發麻。
十分之一彈指剎那不到,沒等監察修士們反應過來,他們已被黑淵籠罩。
囂張、放肆、輕蔑的神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撕心裂肺般痛苦的面孔。監察修士們掙扎在音攻氣機中,肉身受到恐怖氣機的擠壓開始扭曲變型,皮膚下脆弱的血管凸出可見,一陣陣的顫抖著,仿佛隨時會爆裂。
茍延殘喘在黑淵中,監察修士或是慘叫嘶吼,或是苦苦求饒,然而他們的聲音卻無法透過音攻氣機傳出,形成一副十分可笑的無聲畫面。
在場的圍觀修士卻沒有一個發笑,無不沉默著看向羅川,心中涌起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