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咆哮,飛龍升天!
隨著離弓的發威,飛熊升龍法相開始變大,竟占據了第七斗場一半的地域,氣勢磅礴,就連內刑閣的鎮場長老也露出驚詫,抽身后退。
看著不遠處猶如蚍蜉般渺小的少年,離弓神采飛揚,眼中已然浮現出得勝的愉悅。
唯一令離弓感到不解的是,面對即將到來的慘敗,羅川竟沒有絲毫不安和慌亂。他依舊和剛上斗場時一樣,隨意的站立著,一只手負于背后,昂起頭,平靜的注視著占據大半片斗場的法相。
沒來由的,離弓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他只覺得羅川的目光太過平靜,平靜之中悠遠深長,仿佛不是來斗法的,反倒像是沉浸在某個不知名的逝去回憶中……
千年前的深秋,和如今一樣的時節,一個來自遙遠部洲的男子,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秘辛,悄然降臨天南。
名叫巨野的陰川地下城中,從天辰來的男子,尋找到了他第一個對手。
“三招敗我?”廣場上,雄壯偉岸的光頭道人一只手提著酒壺,另一只手把玩著懷中美人的椒乳,愚弄的注視著白發男子。
廣場的夜色里,傳來竊笑聲,篝火將男女老幼迷醉的臉頰映得通紅發亮。
白發男子漫不經心的掃過滿城修士,嘴唇張開,吐出兩個字:“噤聲。”
仿佛一陣寒風掃蕩,原本生機勃勃的地下城,瞬間枯萎凋零,鴉雀無聲。
飛羆君看著懷中被封成石雕的女子,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拿出你最強的本領,別讓他們的死亡毫無意義。”九龍君道。
光頭道人站起身,他的脊背向上延伸開,仿佛和城墻連為一體,同樣的高大寬廣。風呼雷嘯,道人的身影變得黯淡消沉,仿佛藏入夜色的影子。與此同時,一股無比強橫的氣息彌漫在天云之間。
抬起頭,九龍君盯著從天而降,似要壓倒城池的龐然大物,臉上浮起一抹失望。
“法相?無趣。”
九龍君的身體化成殘影,他仿佛是動了,又仿佛沒動。
當他轉過身時,龍熊法相宛如煙花在他頭頂爆散。而那個雄壯的光頭道人,他屹立在在廣場中央,卻再無法動了。
“一招……”
夜幕中響起詭秘的笑聲,偌大的陰川地下城,在九龍君的笑聲中淪為死地。
千年后的空虛山界,羅川收起追憶的目光。
天南至強者,飛羆圣君所藏絕技,正是飛熊升龍法相。這是飛羆君隱而不露,最壓箱底的后手殺招,誰想第一次使用時,便遇上九龍君。
法相天地固然可怕,卻不是九龍君一合之敵。
目光聚攏,羅川的神思回到第七斗場。
法相天地,迎面壓來,以大搏小,以強欺弱,乃是千萬年來第一正統戰法。
腳步邁出,羅川尚未運轉真元,肉身的移動便將空氣撕裂成兩半。
剎那間,羅川出現在二十余丈的法相之下。
斗場外響起陣陣驚呼。
沒有人會想到,面對明顯不可力敵的天地法相,羅川竟然選擇硬上。不少人眼中流露出失望,蕩魔師太移開目光,段長老低聲嘆息。
如山的法相陰影將羅川淹沒,這一刻,異樣氣息陡然升起。觀戰的都是修道之人,五識敏銳,無不感應出氣息中透出的絕望情緒。
“不自量力!找死嗎!”
鎮守第七斗場的內刑閣長老氣得暴跳如雷,想也不想,飛身撲救。
法相陰影下,羅川一只手負于背后,另一只手劃過殘影。周身的氣流仿佛得到召喚,瞬間全部聚攏于他掌心中。
他的拳頭似乎是動了,又似乎沒動。
千年前的往事終在千年后重演。
羅川轉過身時,“轟隆”一聲,天地法相在他頭頂四分五裂!飛熊升龍的光影宛如如煙花爆散,化作齏粉,煙消云散。
離弓眼中神彩剝落,面無人色。他坐倒在斗場中央,呆若木雞,嘴角流淌下鮮血,滿臉的不可思議。
內刑閣長老疾行的身軀戛然而止,吃驚的看著眼前景象。半晌他恍然大悟,那股絕望的氣息并非來自羅川,而是他的對手離弓。
斗場上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招……”項少羽全身僵硬,不可思議的盯著羅川,腦中一片空白。余光中,唐嫣兒的笑是那么的刺眼。
類似的反應,還出現在洛飛和顏道名身上。
顏道名一如既往的盤坐在地,高大的身材讓他尤其顯眼,火紅色的槍柄被他死死握在拳心,手掌刻出一條血痕。洛飛眼神凝固,嘴巴微微張大,從容灑脫、云淡風輕的出塵公子風范,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一招破了將近五品的法門。你們兩個,可千萬不要有陰影。”呂伯牙的聲音從側后方傳來。
洛飛和顏道名肩膀微顫,臉上同時一紅。
之前對羅川不屑一顧的掌道弟子們,則紛紛重新審視起羅川。
“我敗了。”
離弓開口,聲音疲憊艱澀。
羅川點了點頭,正要下場。
就在這時,一陣驚詫聲響起,眾人的目光轉移向羅川身后的另一片斗場。
第一斗場上,剛上場的黑龍峰弟子才祭出法門,連對手的影子還沒摸到,就被一招擊出斗場。
他的對手,是一個青衣少年,奇怪的是他并沒戴任何一峰的頭冠。
僅僅片刻后,第二斗場上,赤霞峰弟子也被一招擊敗,昏死過去。擊敗他的,同樣是個陌生青衣少年。
觀禮閣臺上的仙家賓客們已經坐不住了,在仙家斗法中,除非修為功力高出一個層面,又或者所使法門品級太高,否則極難一招秒敗對手。這一輪,竟然同時在三場比斗,出現一合擊敗對手的現象。
下意識的,眾人將目光投向第三斗場。
一方是紫極峰的弟子,另外一方,依舊是個青衣少年。
紫極峰弟子神色格外凝重,可當他抬起頭,看清對面那人的面容時,不由一愣。
“戰吧。”青衣少年道,他的聲音幽幽低沉。
邁出一步,青衣少年隨手一揮,袖底風云跌宕,雷火奔流,又有日月之光,似藏乾坤。
久違的門人,久違的法門,正是小乾坤袖,華辛。
洛飛、霍駿、顏道名、呂伯牙四大領軍弟子齊齊愣住,曾幾何時,第三斗場上的青衣少年宛如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死死壓在他們頭頂,令他們喘不過氣。
直到后來,華辛敗給昆庭山的天才陳羽升,丟掉了十小公子的頭銜,一蹶不振,淡出眾人視野。許久不見華辛,眾弟子只當他在進行某個秘密試煉,也沒多想。
依舊一招,紫極峰弟子拋落場外,又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斗。
到此時,龍鳳黑雕石碑第一行的白霧方才散去,露出了隱藏許久的名字:北流天,原七夜,華辛。
“空虛山界能維持上千近萬年的風光,又豈會只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膚淺。這便是空虛山界暗中培養的核心弟子嗎?”羅川轉頭看向三人,心中道。
華辛三人并沒有使用太多法門,他們的功力不僅遠遠高出他們的對手,甚至比洛飛四人還要高出一截。
洛飛四人雖都已成功筑建黃庭。可修行突破,從無水到渠成一說,努力、天賦、悟性、機緣缺一不可,即便洛飛四人,也未必各個能突破到真丹境。
而華辛三人,他們所暴露出的意境,已經無限接近從大滅峰來的高胖二少。也就是說,他們突破真丹境已是板上釘釘,差的只是捅破那層窗戶紙。
“大胸口中的驚喜?隨你們怎么鬧,別搶我的靈脈就行。”羅川心中道,回身走下斗場。
華辛扭過頭,望向第七斗場,只看到一個轉瞬即沒的背影。
“第一斗場,北流天勝。”
“第二斗場,原七夜勝。”
“第三斗場,華辛勝。”
鎮守斗場的長老們平靜的宣布著比斗的結果,早在大比開始之前,他們就已預判到會有變數,只是不知道這三人會以怎樣的方式登場。
而在斗場外,內外門弟子,包括主峰弟子都議論開來。畢竟除了華辛外,另外兩名青衣少年都很陌生。
沒過多久,有名真傳弟子突然道:“我記起來了,六歲那年我剛到空虛山界,曾有一個師弟名字就叫北流天。半年后,他就不見了,我一直都以為他被淘汰出山門。”
“那個原七夜我好像在哪見過......對了,十一歲時有一場試煉,第一名好像就是他。”
“原來他們都是空虛山界曾經的弟子!”
“都是師兄弟。”
議論聲傳入耳中,北流天俊朗的臉上浮出不屑的笑容:“師兄弟……哼。”
原七夜面色冷凝,一動不動的站在第二斗場上,全身上下透著絲絲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華辛稍好,不咸不淡,目視遠方,不知在想什么。
一致的是,三人都沒有走下斗場。
樓閣上,朱長老皺了皺眉,朗聲道:“下一輪比斗要開始了,你們三個暫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