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事實。你想否認,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伴隨著蒼老的聲音,大殿中空氣波動,出現了三名氣息深厚如淵的老者。
他們穿著水湖藍色的長袍,垂垂老矣,籠罩在墨色陰影中,仿佛是從古老水墨畫中走出的人影。待到走近才發現,才發現他們腰間木牌都刻著一個大大的“法”字。
除了“法”字外,中間老者腰牌上還刻著“天華”二字,左邊老者腰牌上刻著“空虛”二字,右邊老者腰牌上刻寫“昆庭”二字,剛剛那句話,正是從他口里傳出。
執法盟會?
羅川想起了秦甲天和他說過,在天南修行界,七大宗門之上,還有一個恐怖的存在:執法盟會。
執法盟會十分松散,但又具備極強的威懾力,因為它的成員皆是天南修行界成百上千歲的老家伙,清一色的歸虛境。這些老家伙們,大多出自七大宗門和兩大皇朝,這也是天南七宗門和夏周二朝能夠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蕩魔師太和段長老走上前,向左邊的老者深深一拜:“給師叔請安了。”
“見過老祖宗。”華辛、呂伯牙等弟子紛紛上前,跪倒在地,發自內心的向老者磕頭。
昆庭山和天華宮的長老弟子也紛紛參拜兩門的老祖宗。
“我們這位老祖宗姓元,是空虛山界在執法盟會中的老祖之一,據說輩份比空虛山界宗主還高。三百年前離開空虛山界時,便已是歸虛一階的修為,如今更是深不可測。”羅川耳邊響起秦甲天的傳音入密。
元姓老祖耳朵動了動,掃來一眼。
沒有力量波動,沒有氣息傳蕩,僅僅是一個乏味的眼神,竟似挾帶著山河粉碎、大地平沉的威力。
化嬰境之上的歸虛境,果然厲害!
羅川心道。
“老元,真是可惜啊。本以為你們空虛山界撿到了一個絕世天才,不出二十年,便能重振空虛山界。”昆庭山的老祖宗幽幽一笑:“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空虛山界的元姓老祖淡淡說道:“空虛山界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昆庭山老祖宗搖了搖頭:“我能想象得出,你們空虛山界上下多么期待一個真正天才的出現。但愿他的到來,不要讓你們空虛山界徹底絕望才好。”
空虛山界的弟子們一個個咬牙切齒,低著頭,敢怒不敢言。有幾人瞟向羅川,目光隱隱遷怒,特別是那個真傳弟子霍駿,看向羅川的目光中透著惱意。
“不知陸凡雙近日可好?”羅川忽然一笑道。
昆庭山老祖宗假裝沒聽見,閉目養神不作理會。
“在下只是關心君子陸的傷勢,并沒有其它意思。”羅川一本正經道:“兩名天才弟子的死,一定讓君子陸很傷心,那種情況下,很容易產生心魔。心魔一旦生出,遺患無窮,希望你們昆庭山早做準備,否則到那時,絕望的恐怕將是你們昆庭山。”
空虛山界元老祖暗暗驚訝,贊賞的看了眼羅川。羅川當面挑釁昆庭山老祖,在旁人看來大膽莽撞,他卻知道,若沒有他在場羅川絕不會這么說。雖說猜中羅川的心思,可元老祖仍生出一絲好感。
不僅是元老祖,空虛山界眾人神色也變得平和。
“小子,你算什么東西?竟敢如此本道說話?”昆庭山老祖宗斜睨了眼羅川。
話音落下,大殿氣溫陡降,瞬間從酷暑進入嚴冬。
這一道眼神的恐怖程度,尤在元老祖之上!
昆庭山老祖顯然是要讓羅川吃一個暗虧。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深不可測的沼澤,悄然釋放,只要有一絲目光的相觸,便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久而久之,心境不穩,神智喪失,成為行尸走肉!
卑鄙虛偽的昆庭山,果然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德性!
羅川心中冷笑。
他的修為不及昆庭山老祖的萬分之一,若是真正動手,彈指間灰飛煙滅。幸好,他擁有“九萬年九天界九萬仙魔最強魔頭”九龍君的記憶傳承。
比起九龍君的手段,昆庭山老祖就好像一個剛剛會吃奶的嬰兒。
彈指間,羅川腦海中浮現出一段心法口訣。
默念心法,運轉下丹田的真氣和中丹田的氣血,護住心境,羅川的目光看似陷入昆庭山老祖的眼神,可心境平和,神智也異常清晰。
見到羅川紋絲不動,目光呆滯,昆庭山老祖一臉平靜,唯獨眼角皺紋的細微波動,將他心中的得意出賣。
天華宮老祖瞥了一眼,無動于衷。
元老祖面色微寒,瞪向昆庭山老祖,右手在袍袖中捏出一道手印,卻是想要救出羅川。
昆庭山老祖冷冷一笑,左手同樣捏出一道手印,就在這時,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余光里,只見那個本該無法動彈、心境大亂的少年人聳了聳肩,抬起頭道。
“實話實說而已,我有說錯?”
目光清澈,哪有半點神智紊亂、心境失守的跡象?
昆庭山老祖身體難以察覺的一顫,眼中流露出驚訝。饒是他修行數百年,此時也有些沉不住氣。
元老祖同樣吃了一驚,目綻奇光,從上到下打量起羅川。越看,他的目光越是熾熱,直讓羅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少年人,可別忘了你的身份。尚未進入仙門前,你還是凡夫俗子。”天華宮的老祖淡淡說道:“即使你曾立下過一點功勞,也不能恃寵而驕,放肆無禮。”
“一點功勞?”
羅川啞然失笑:“若我記得沒錯,金碑功法有一大半被你們天華宮搶去,銀碑功法也有將近一半落入你們天華宮手中。那日碑海悟道大會,天南仙門損失慘重,你天華宮卻沒有折損一名弟子,直到最后才露面,占盡便宜。這一點功勞,你天華宮若是看不上,大可把墓碑功法都獻出來,重新分配給各家宗門。”
話音落下,除了天華宮外,其余六家宗門的修士都隱露憤慨。
“放肆!你破碑海只是運氣!竟敢這樣和老祖宗說話!還不跪下認錯!”天華宮的弟子喝斥道。
和其余仙家弟子相比,天華宮的弟子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常年高人一等,言行舉止盛氣凌人,卻又表現得理所當然。
“修行之人,只拜天地親師,不拜其它,更別說跪了。”羅川看了眼那名弟子,冷笑道:“還從沒聽說過,有誰的修為是跪出來的。難道你們天華宮是?”
“這個兇手不但殺了陳師兄和岳師兄!還無視尊卑!簡直就是魔性十足!”昆庭山的弟子加入罵戰。
“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執法盟會的長老們,這么多年來,哪個不是為了天南仙道界做出過天大貢獻。你這一點微末小功又算得了什么。”另一名昆庭山的弟子站了出來。
羅川沒再開口。
墻倒眾人推,他的天才頭銜已被摘除,勢必會受到各種打壓,他早有心理準備。
可他這一生,再不會向任何人屈服。
其余四宗門和兩朝使節都只顧喝酒,兩不相幫,一副坐看好戲的模樣。唐國君臣哪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不知所措。空虛山界的弟子倒是時不時出言幫襯,可一來人少,二來氣勢低迷,很快便被壓制。
這時,從天華宮弟子中,走出一女子。旁邊師兄弟看她的目光,隱隱透著敬畏。
“早聽人說,天南仙道界出了個川公子,今日一見,卻只是個油嘴滑舌之輩,真令本道大失所望。速速向我老祖磕頭賠罪,本道尚可饒你這一次。”穿著黃底八卦紋道袍的年輕女子直視羅川,淡淡說道。
這女弟子也不知修了怎樣的功法,膀大腰圓,臉上泛著青氣。
羅川轉過身,面向天華宮的女修,淡淡看了一眼,卻不言語。
“關鹿山是天華宮主殿弟子,筑基四階,地位相當于空虛山界的真傳弟子。但論及真正實力,她比空虛山界所有的真傳弟子都要強。若不是年齡超過二十,十小公子榜上定有她的名字。”秦甲天傳音入密。
“要揍他,也是我先揍。”
昆庭山的隊列也走出一人。他的臉色蠟黃,仿佛生過一場大病,可眼睛卻光彩熠熠,顯示出他高昂的精氣神。
“本道乃是昆庭山真傳弟子黃崖子。碑海悟道大會時,本道正在閉關,否則也輪不到你囂張。趁本道還沒有突破真丹境,我們比一比吧。因為過不了多久,本道便會把無法繼續修行的你,遠遠甩在身后。”黃崖子倨傲的說道。
空虛山界和昆庭山早在碑海悟道大會產生矛盾,現如今,已勢同水火。
唐嫣兒上下打量了一番黃崖子,輕蔑笑道:“什么黃鴨子綠鴨子的,沒聽過。我只知道,你們昆庭山的兩小公子,一個陳羽升,一個岳群,想要偷襲羅川,反被羅川秒殺。你一個無名之輩,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
聞言,昆庭山上下都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無名之輩?”黃崖子咧嘴一笑,目光落向空虛山界眾人里那道高挑的身影:“四年前,我十招戰敗霍道友,你這小丫頭還不知道在哪。”
聞言,空虛山界眾弟子看向霍駿,只見這位空虛山界弟子中的領軍人物目光躲閃,臉色有些不自然。見狀,空虛山界的弟子們都是面上無光,唐嫣兒更是小臉滾燙,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真傳弟子華辛落榜十小公子后,同樣身為真傳弟子的霍駿隱隱有了取代之勢。弟子的強弱,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出了宗門的真實底蘊。同樣是真傳弟子,自家的最強者,卻不是人家的十招之敵。
黃崖子此話一出,頓時將空虛山界年輕一代和其余六宗的差距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