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他逃了!”
李全福尖叫道。
就算沒有李全福提醒,羅川也不打算放走龐關。
他心里清楚,即便他進入了筑基一階,擁有堪比小空靈境的功力,他仍不是羅三公子的對手。若讓三公子知道他不但逢兇化吉,還功力大進,定會提前對他動手。
盯著龐關的背影,羅川深提一口氣,身體像羽毛般飄起,腳尖踩著未落地的雪花,猛地向前躥出。
龐關身受重傷,心慌意亂。
羅川趁勝追擊,氣勢正盛。
幾個呼吸間,羅川便至龐關身后,張開雙臂,像長鷹捕食般撲向龐關。
龐關也是成名的武道高手,經驗豐富,心知逃不過,腳下一滯,轉身站定。
眼中浮起深深恨意,龐關左臂幻化出一團異火,形如長刀,裹挾數千斤的勁力,低吼一聲斬向羅川。
七法遁術中,龐關只擅長火法,也因此將火法武技練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他對自己的武學很有信心,即便眼下身受重傷,可只要逼退羅川,他便能脫身離去。
嘭!嘭!嘭……
在龐關驚駭的目光中,羅川只憑雙拳硬撼火法武技,非但沒有退后,反而逼得他連連倒退。
一拳,兩拳,三拳……羅川的拳法四平八穩,毫無花俏,是唐國丹道武學入門級的馬步沖天拳,連三歲小兒都能模仿。此時被羅川使出,卻虎虎生風,每一拳擊出,都能讓空氣凹陷出漩渦般的三尺拳痕,空氣向兩旁傾瀉,勁氣如浪潮瘋涌,發出爆竹般的響聲。
最簡單不過的馬步沖天拳,在羅川手底儼然充滿頂級丹道武學的威力!
第六拳,咔嚓一聲,龐關骨骼寸寸碎裂,白骨刺出皮膚,鮮血染紅左臂,觸目驚心。
龐關慘哼一聲,眼中流露出絕望。
羅川的拳法并不高明,沒有太多的技巧可言,卻透著一股奇妙韻味,穩如巨山壓來,幾拳過后已將龐關逼入死角,陷入絕境,心中一陣無力。
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經被我打成重傷!被羅敷廢了氣丹!
為什么他突然擁有小空靈境的功力?
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龐關茫然的睜大雙眼,心底卻在咆哮。
第七拳,羅川徹底擊毀龐關的左臂,一拳打碎胸骨,震斷心脈。
“公子不會放過你!”
“壽宴之日,便是你死期到時!”
“公子他,他......已經是仙家內定的……傳人。”
“你們這些愚民,又怎會知道什么是仙家!那可都是彈指讓你們灰飛煙滅的存在……得罪公子,你死定了……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龐關仿佛喝醉酒了般原地轉圈,搖搖欲墜,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已經無法辨聽。
“仙家內定?”
羅川眉毛一揚,語氣透著古怪。
龐關氣若游絲,茍延殘喘,他已說不出話來,可眼里卻流露出濃濃的快意。生命最后一刻,他仍然不忘欣賞別人的恐懼。
羅川啞然失笑。
“仙家內定?笑話!”
“一個筑基境都能出山行走的修行宗派,竟也有資格被稱為仙家?”
“真正的仙家,騰云養鶴,一劍萬里,妖鬼為仆,搬山造殿!”
“他羅三就算被修行宗門看中,如今也不過一介武夫。”
“大空靈境?頂多筑基二階的功力罷了,在修行界里尚不算入門。”
“你真以為他羅三能夠只手遮天?為所欲為?”
龐關表情定格,眼神凝滯,漸漸的,一絲恐懼溢出。
羅川所說的仙家他并非沒有聽過,卻從未聽人如此清楚的說出。
眼前的少年想也不想,隨口道來。在所有人包括三公子眼里,孤月山仙家何等高高在上,那可是頂天的存在!而這羅川如此平淡鎮定,他不是假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無所謂!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此時龐關隱隱發覺,他和羅江似乎在無意之中惹上了一個絕非他們能夠招惹的存在。最可怕的是,以神機妙算著稱的三公子,至今一無所覺。
龐關瞳孔一縮,眼里僅剩不多的光彩全部剝落。臨終之際他才恍悟,眼前的少年壓根不是什么善茬,他的恐怖不輸給三公子。
呂平怔怔地看著羅川的背影,臉上流露出一抹感激。
李全福則咽了口口水,心中微寒。
撲通!
作惡多端的燕山盜首跪倒在雪地里,含恨而終。
殺人了。
久居世家大府,羅川也算見慣了生離死別。可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難免有些恍惚。
轉眼后,羅川想起了龐關對自己栽贓嫁禍、羞辱折磨。
漸漸的,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懷縈繞羅川心頭,酣暢淋漓,無比痛快,直讓他有想長嘯宣泄的沖動。
轉過身,羅川看向李全福。
對于李全福,羅川沒有一絲好感,甚至有很些厭惡。這幾日里羅川雖在入定,可李全福和呂平的對話有時也會傳到他耳中。
李全福心頭一凜,下意識的避開羅川的目光,腦海卻中浮現出羅川一開始的以弱誘敵,再斷龐關一臂,到最后以絕對實力正面擊殺龐關的全過程。
一切都顯得那么從容不迫,環環緊扣。直到現在李全福還有些恍惚,白玉京有名有姓的天玄手,幾個招之間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擊殺,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訕笑兩聲,李全福走到龐關的尸身前。
在羅川好奇的注視下,這個一點都不像世家內衛的中年人從腰帶間取出一只囊袋,里面裝著許多瓶瓶罐罐。取出一只黑色小瓶,李全福將瓶中的粉末均勻澆灑在龐關尸體上。
嘶嘶……
尸體開始溶解,很快只剩下一灘膿液,以及龐關的遺物。
“這樣一來,死無對證,別人也就不會懷疑到公子頭上。后院位置偏僻,府主等高手還在主府,應該不會有人聽見。呂平,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從沒有人來過。”李全福臉上堆滿笑容,討好著對羅川說道。
羅川仿若未聞,他走上前,從地上拾起一本書和一只小木盒。
書本上寫著四個大字火遁奧義,木盒里則裝著一顆鴿蛋大小、灰不溜秋的藥丸。
羅川轉過身,看向剛剛站起身、揉著雙臂皺著眉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暖意:“這些都是你的了。”
或許因為大哭一場的緣故,少年臉上斑駁陸離,黑色的墨汁脫落,露出他的原本的面貌。粉面薄唇,鼻梁高挺,眉目若星月,竟是羅川前所未見的清秀俊美。
不對......曾經在哪里見過。
“是你!”羅川眼睛一亮,記起幾年前在市集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練成九死一生功,初步引導身體潛能后,羅川頭腦也變得更加清晰。
“呂平,你的運氣來了。”眼見呂平一動不動站著發愣,李全福輕輕退了一把,小聲道:“這火遁奧義可是高級丹道武學,比你平時修煉的丹道武學高明十倍。這顆大還丹更是能提升你三年功力。只要不出大錯,十年內你至少升任家將。還不趕快謝謝公子!”
聽了李全福的話,呂平方才明白羅川送給了他什么。
真像李全福所說,他要是能在十年內成為羅家家將,他的俸祿至少會漲百倍。到那時他不僅可以在京城外坊買上房子,把小妹接回,甚至還能重建祖屋,將父母的墳塋從荒郊遷回來。
“謝、謝,公、公子……”呂平紅著臉接過秘籍和丹藥,激動的說道。
在他眼里,無論秘籍還是丹藥都極其珍貴。羅川公子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猶豫的給自己,想拒絕都不行,這讓呂平既感動又慚愧。
“你為了我不惜得罪三公子,相比起來,這些又算什么。”
羅川發自肺腑。
和九龍君記憶中的神功秘法、靈藥丹方相比,這些的確算不上什么。羅川從呂平身上感受到的溫情,是他此前從未有過的體驗。羅川甚至打算,在他處理完三公子的事情后,從九龍君的記憶中找一門功法給呂平修煉。
看向結結巴巴的少年內衛,李全福又羨慕又后悔。
精明似狐的他,如何看不出來羅川對他的厭惡。
就在這時,羅川已經轉過身向院門走去。
李全福急了,眼見羅川即將走出院子,他也顧不上不好意思,大聲喊道:“公子若不嫌棄,李某愿效犬馬之勞!”
呂平驚訝的看向李全福,他記得就在昨天,李全福還百般勸他不要為了羅川得罪三公子。
羅川沒有停下腳步。
李全福一咬牙,繼續喊道:“在下雖不算什么好人,可少年習武,混過江湖,年輕時候考過科舉,當過貢生,中年落魄,混跡三教九流!公子雖不食人間煙火,可總要有個像我這樣的人跑腿打理!”
盯著羅川的背影,李全福心潮澎湃,他已經十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緒。
換做別人,就算對方是半步散人境,甚至散人,李全福都不會如此低聲下氣。他隱居羅家,本就是為了避禍,不想再惹是非。然而羅川的出現,卻讓李全福看見了一線希望,一線恢復從前的功力,甚至更進一步的希望!
李全福清楚的記得,羅川進來時被打散氣丹,已是廢人一個。短短十天,羅川竟然擁有了超過小空靈境的功力,輕松擊殺天玄手龐關,更是用肉掌觸摸異火而不傷,對頂尖的丹道武學秘籍和丹藥視若糞土,包括最后和龐關的對話。
一切的一切,讓李全福得到一個猜測,
一想到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李全福激動得渾身發抖。
當年打傷他的那個人曾經說過,除非仙人出馬,否則誰也無法讓他恢復功力。為了這句話,李全福花了七年時間跑遍了唐國境內境外的名山大剎,訪遍仙家道門,卻一無所得,心灰意懶之下投入羅家。
大雪漸止,一輪明月從霧靄后飄出,羅川在院子口停住腳步。
李全福心跳加快,緊張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