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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看花了眼,看花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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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桐已經反應過來,氣得渾身哆嗦,指著軟榻上的徐承煜,手抖個不停:“孽障!怎么不打死了!來人,給我拿大杖來!”

  客人們趕緊上前,作好作歹勸住,說什么“這件事必定是有誤會的,世兄傷勢好轉之后,問清楚了再說”。

  不過,這個案子,確實是不能報官的,不然,天天講求道學的“帝師”,兒子艷kuai被打,傳了出去,徐師傅這張臉,往哪里去擱呀?

  這個啞巴虧,吃定了。

  “獨渥圣眷”的興奮和得意,被兒子的不爭氣打掉了大半,又在一班“同道”面前,大大出丑,徐桐的心境極其惡劣,客人們識趣,紛紛借故告辭,這頓氣氛熱烈的“小酌”,草草而散了。

  醫生過來看過了,說大少爺的傷勢并不算輕,額頭上的那個口子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鼻梁斷了,傷愈之后,破相難免。還有,是否受了內傷,總要過個兩三天才看得出來。

  總之,必須安心靜養相當一段日子。

  徐桐對兒子傷勢的擔心,終于壓過了對兒子荒唐行徑的憤怒。再說,事情不能再往大里折騰了,不然,一不小心,消息走了出去,不僅臉沒地方擱,還可能影響到他的弘德殿行走的差使,于是,“大杖”什么的,也不再提了。

  醫生替徐承煜上了藥,包扎停當。

  送走了醫生,看兒子沉沉睡去,徐桐勉強放下心來,他出了徐承煜的屋子,回到書房,叫了徐福進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從頭說來,一個字也不許漏掉了!”

  “我也不大曉得,”徐福哭喪著臉,“我也沒跟著大少爺去……”

  “你不曉得?你不曉得就沒有人曉得了!你不肯說實話。以后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不,不!”徐福說,“呃,我也只知道個大概……”

  這個事兒,起于兩天之前。

  有一個叫做吳永的商人。身上捐著個“鹽大使”的功名,托人找到徐承煜,請他為過世的父親寫一篇墓志銘,潤筆極其豐厚:五百兩白銀。

  徐承煜怦然心動,手心都發熱了。可是也不由疑惑:自己不過一個貢生,毫無名氣,這個吳永,如何曉得自己,又如何單挑自己發財?

  中間人說的很直接:令尊大人是“帝師”,皇上親政以后。必然是要大用的,這個姓吳的,是提前過來“燒冷灶”的。

  徐承煜一聽,有道理呀!心下大為釋然,吳永之請,不僅痛快應承了下來,還冒出一個念頭:老爹這個身份,可要好好利用——以前我咋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徐承煜雖然談不上什么真才實學,但一、二百字的墓志銘,熟爛的套路。自然是一揮而就。

  吳永看了,大為激賞,五百兩白銀的潤筆,當場奉上。同時,要請徐承煜和中間人兩個,去八大胡同吃“花酒”。

  徐承煜一愣,“花酒”兩個字,聽得心里面癢癢的,可是——

  吳永看出了他的猶豫。笑著說道:“載酒看花,聽曲唱和,這是文人雅士的行徑,沒有一點兒不妥當的!再者說了,八大胡同,有三等堂子,也有第一等的‘清吟小班’——咱們去‘清吟小班’!這種地方,里邊兒出挑兒的‘紅倌人’,才貌雙全,自高身份——我說句得罪人的話,即以楠士兄這般學問風采,想要‘借干鋪’,也要吃過三五次花酒之后,才肯婉轉相就呢!”

  說罷,哈哈大笑。

  “楠士”是徐承煜的字。只是,“楠士兄這般學問風采”,吳永這段話,并不全然聽得明白,譬如,什么叫“借干鋪”?

  他不好意思問,不過,大致意思,隱隱猜得出來,心跳得更加快了。

  天人交戰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反正第一次“吃花酒”,就是吃酒、聽曲兒,不及其余,沒有什么干系。

  以后嘛——走一步,看一步唄。

  徐承煜嘿嘿一笑,說道:“那——我就跟著吳大哥,去開開眼,見見世面!”

  果然“開眼”,果然“見世面”,“清吟小班”的“紅倌人”,果然“才貌雙全”,手揮五弦,秋波流轉,婉轉鶯啼,徐承煜全身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正在如癡如醉,猛聽得外面一把暴雷似的嗓子高聲嚷嚷:“那里來的癟犢子,在里面咿咿呀呀,敗壞老子吃酒的興頭?”

  徐承煜還沒有反應過來,門簾倏地飛起,一條壯漢跨過門檻,闖了進來,一個,慌慌張張地跟了進來,忙不迭的連聲說道:“杜哥,使不得,使不得!”

  這漢子滿臉通紅,手里拎著一把酒壺,已是喝得醉醺醺的。

  吳永皺眉說道:“媽媽,這位是……”

  還未答話,“杜哥”白眼一翻,拿手指著徐承煜,喝道:“哈,這里有個小白臉兒!他媽的,方才咿咿呀呀的那個,就是你了?”

  “姑娘”唱曲兒之時,徐承煜確實跟著搖頭晃腦的哼了幾句,但聲音甚低,外邊哪里就能聽見?他臉色煞白,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吳永站起身來,厲聲說道:“這太不像話了!”

  一邊對著“杜哥”打躬作揖,一邊伸手來扶:“杜哥,你喝醉了,咱們找個地兒,躺一躺,醒醒酒……”

  那“杜哥”一揮手,一個趔趄,差點沒閃個筋斗。。

  “杜哥”又“哈”了一聲,這次是對著手里還抱著胡琴的“姑娘”:“云嬌兒!不來陪你杜哥,原來是另有了小白臉兒相好了!他奶奶的,氣死我了!”

  “云嬌兒”賠笑著說道:“杜哥,瞧您說的……”

  一句話沒說完,“杜哥”大喝一聲:“我打死你這個小白臉兒!”

  話音未落,他手里酒壺的蓋子,突然就飛了出去,正中徐承煜的額角,血立即冒了出來。

  緊接著,“杜哥”一躍而起,掄起酒壺,“啪”的一聲,正正砸在了徐承煜的鼻梁上。

  房間里登時大亂。

  之后還發生了什么,到底挨了多少拳腳,徐承煜天昏地暗,已經記不清爽了。不過,他還有一線清明,“杜哥”揚長而去之后,他叫人不要報官,趕快送他回家。

  送徐承煜回來的,是那個吳永和中間人,對徐福大致交代了幾句,也就匆匆告辭而去了。

  聽過了徐福的話,徐桐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這里邊兒,有沒有什么古怪?

  (一更奉上,二更下午五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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