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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打好這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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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幾個武師哪能示弱?相互以目,個個憋足了氣,打定主意,要好好兒地叫這個瘦巴巴的小老兒吃點苦頭、落點顏色。哼哼,這是北京城,天子腳下,你當是你們鄉下啊?

  第一個出來“練練”的武師是華拳門的,姓張,名金榜,人如其名,膀闊腰圓,整整高了董河山一個頭。

  雖然雙方都提足了勁兒,恨不得一口就將對方吞了下去,但“開練”之前,場面話還是要說兩句的,董河山尤其客氣,說道:“‘華拳四十八,藝成行天涯’,我是久仰的了。今兒有幸見識,請張老師多多指教!”

  張金榜沒想到他還知道本門的這句口號,臉色好看了不少,拱了拱手,說道:“好說,好說!”

  雙方拉開架勢,張金榜大開大合地擺了個“皓月當空”的起手勢,頗為威風;反觀董河山,卻是肩垂肘墜,腕塌手松,肘不離肋,手不離心,兩臂似屈非屈,似直非直,看上去松松垮垮的。

  對峙片刻,張金榜大吼一聲:“走!”右拳平沖,直奔董河山面門。這一拳,有個名堂,叫做“鐵椎擊秦朝前打”。

  董河山左腿不動,右腿退了半步,待張金榜拳勢將盡之時,左拳在他右小臂上一壓一裹,借著這個力氣,右腿向前猛跨一大步,整個身子已搶入張金榜的內路,右拳隨著身形,自下而上,鉆了上來。

  張金榜左手下意識地往外一撥,但董河山這一拳,是從下往上,張金榜這一撥,卻是橫撥,一晃便撥了個空,董河山的拳頭,在張金榜喉節下方三寸處,結結實實地一按,張金榜悶哼一聲,一個龐大身軀,向后跌出一丈開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張金榜一個“鯉魚打挺”,正要挺身站起,卻氣管受阻,一口氣嗆在喉嚨里接不上來,又噗通一下跪回了地面,當下劇烈咳嗽不止,滿臉漲得通紅,雙手撐地,直不起身來。

  滿座皆驚。

  這張金榜,在一眾武師之中,不是最強的那個,可亦非最弱者,然而在這個瘦巴巴的小老兒手下,竟然一個回合都走不下來!

  這幾個武師,有的人只好算是個花架子,有的人手里邊卻是有點真功夫的,但不論功夫高低,都多少有些眼力,看得出來,張金榜并非大意失荊州,功夫確實跟人家差了一大截。這小老兒拳隨身動,快得驚人——換了自己,十有也是招架不來的!

  還有,大伙兒都看了出來:董河山是手下容情。

  董河山的拳頭沾到張金榜喉下的時候,一瞬之間,改擊砸為推按,不然,那個地方是人身要害,且十分柔軟,難以防護,董河山和身而擊,這一拳其實加上了整個身體的力量,力道極其猛烈,若打實了,單單這一拳,就能要了張金榜的性命。

  快速運拳之際,力道收發由心,這一點,在場之人,便沒有第二個人做得到。

  至于張金榜一百八十多斤的龐大身軀,被一拳打出一丈開外,其實是因為張金榜倉促回撤,這一摔一大半倒是用了他自己的力氣,董河山不過給了一個推力罷了。

  惇王大出意外,亦頗為驚喜,說道:“好,這第一場,是董師傅贏了!嗯,還有哪位師傅下來練練手啊?”

  眾人自襯不敵,面面相覷,沒人挪窩,也沒人回答王爺的話,場面一時間頗為尷尬。

  惇王很不過癮,臉子不由就放了下來,陰沉沉的。

  沒奈何,一個查拳門的,一個通臂拳門的,先后出來和董河山放對。他們兩個,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但也不過三招兩式,便敗下陣來。只不過,輸得都比張金榜好看些,沒有摔個四仰八叉。

  再沒有第四個人肯下場了。

  惇王已經過了癮,便不以為甚了。董河山這般身手,他前所未遇,收了這樣一個高手,惇王心情極佳,呵呵大笑道:“賞!”

  董河山就此投入了惇王的門下,并自然而然,成為惇王豢養的一眾武師的頭兒。他參與了“聚賢館”的籌建,“聚賢館”正式成立之后,他又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聚賢館”的主事人。

  為了打好惇王的這份工,董河山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首先,董河山并沒有向惇王隱瞞“從捻”的經歷。他的判斷是對的:惇王全然不以為意,反覺得他對主子忠誠可靠,更加地信任他了。

  其次,經過這么些年的蹉跌,他深知,若不改改自己的壞脾氣,只怕永遠也成不了“大器”。嗯,這個,單靠“以力壓人”是不夠的,還得“以德服人”呀。

  這一點,他進京的時候,就已經想定了。

  “踢館”一役,他之所以先對張金榜手下留情,后對查拳門、通臂拳門那兩位“點到即止”,沒讓他倆出什么大丑,緣故就在這里——他叫張金榜出了丑,是因為張是第一個下場和他放對的,這是他進京后揚名立萬的第一戰,必須給在場人士、特別是“五王爺”足夠的震撼,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董河山當了頭兒,對下邊兒的武師,刻意擺出一副“虛己以聽”的姿態;有時候,惇王給他一個人的賞賜,董河山還會主動分潤一點子給其他的武師們。雖然他的火爆脾氣,時不時的會露出馬腳,但大體上來說,武師們對他還是服氣的。至少,分配差使的時候,沒有什么大的異議,更不會像他對“大張機”那樣子,大吵大鬧。

  董河山是真心實意地想打好這份工的:“五王爺”可是真正的天潢貴胄!可不是捻子、長毛那班“草頭王”能比的!這樣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想起當初“逃捻”,和之后中了圈套險些喪命,他甚至慶幸自己是“因禍得福”了:

  如果還留在捻子里面,就算當上了什么“義”、甚至什么“王”,又如何?還不是給那個姓關的剿得一干二凈了?

  如果袁甲三那邊的人,沒設那個圈套,自己真投了官軍,又會如何呢?董河山后來已經想明白了:自個兒光棍兒一條,人家絕不可能給他什么游擊做的,連千總都難,多半是給個把總當當罷了。

  從把總開始,打生打死地向上爬,又能爬到哪兒去呢?如果跟著的,是曾國藩、關卓凡、李鴻章這種大佬,還好說——出頭的機會還比較多;袁甲三?哼,他自個兒都保不住自個兒!

  再說,刀槍無眼,自己功夫再好,不定什么時候,一顆子藥飛來,立馬就掛掉了!

  現在,自己跟著的,可是親王!就算曾國藩、關卓凡、李鴻章幾個,也比不了!

  還有,現在辦的,也不是那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槍林箭雨里鉆來鉆去的差使了。

  唉,這么有前途的一份工作,去哪兒找啊?

  雖然,惇王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明示、暗示過類似的意思,但董河山總在幻想:哪一天“五王爺”坐上了金鑾寶殿,我可就是“從龍之士”,可就是“開國元勛”了!

  因此,董河山對“聚賢館”的差使,非常上心,每一次都是精心籌劃,小心行事,雖然也失過手,但事先都做了預案,準備充分,從來沒出過什么大亂子。

  在惇王送了他一所宅子之后——宅子里還安置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董河山干得更加起勁了。

  粘貼揭帖這個活兒,董河山原先只當做小事一樁,他不太明白對于這樁差事,立管家何以如此之慎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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