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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唯一的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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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趕忙將她拉了起來,說道:“你這是干什么?玉兒,我拿你當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以后,你可不能這么跟我胡亂客氣。.。”

  玉兒說道:“夫人體恤我,我可不能不懂規矩。”

  臉上紅暈不散,囁嚅了幾下,是想說什么又開不了口的樣子。

  白氏察覺了,又握了握她的手,說道:“你有什么話,盡管說!”

  玉兒的臉更紅了,說道:“那我就說啦……夫人,你剛剛提的這個事兒,能不能夠……辦得……快……一點點?”

  說到最后面的幾個字,聲如蚊蠅,幾不可聞。

  白氏輕聲笑道:“哎呦,你個小妮子,這么急著把自個兒嫁出去,可不是有點春心蕩漾了么?”

  玉兒羞得差點哭出聲來:“不是的……”

  白氏摸了摸玉兒的臉,笑道:“呦,這小臉熱的快著火了!好啦,不逗你了。這個事兒,今兒晚上我就和貝勒爺說,你盡管放心!嗯,你是不是還有什么別的擔心的地方呢?”

  玉兒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是怕……哪一天,圣母皇太后突然心血來潮,把我給指出去……”玉兒繼續說道:“這種事情上,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不一樣,事先是不會問過我們的意思的……”

  白氏說道:“你是怕圣母皇太后指的,你不喜歡,或者,身子骨兒不好,是吧?”

  玉兒低聲說道:“喜不喜歡什么的,我不敢說;可是,如果男人身子骨兒不好,下半輩子。我……這種情形,我見的多了,想起來就怕……”

  玉兒說的這些,白氏其實最能“感同身受”。她自己的老公既病且弱,早早故去,如果不是關卓凡這個小叔子突然“脫胎換骨”,她的下半生,就會陷入玉兒欲言又止的那種悲慘境地了。

  白氏心里一陣黯然。臉上一陣發燒,五味雜陳,不曉得到底是什么況味?

  她感覺到玉兒的小手在自己手里微微發抖,于是手上輕輕用力,柔聲說道:“玉兒,你說的,我都明白。”

  事實上,玉兒說的,白氏并不見得百分之百明白。

  關卓凡“變身”之前。像關家這種已經敗落了的寒門小戶,年輕的寡婦,理論上畢竟還是存在著改嫁的可能性。可一經皇太后或皇上“指婚”,不論夫家發生了什么,寡婦都絕無再嫁的可能。還有,對慈禧的秉性,玉兒也比白氏有更深刻的了解。

  慈禧確實有隨心所欲的毛病,就如玉兒說的“心血來潮”。她指的婚,或者出于一己快意,或者出于政治考量,總之。是不會真正考慮女方的意見和利益的。這一點。和慈安確實是天壤之別。結果,不論是原時空還是本時空。圣母皇太后經手的婚姻,怨偶多,佳偶少;悲劇多,喜劇少。

  原時空,慈禧包辦的婚姻,最著名的一對怨偶,當然是德宗夫妻。這個眾所周知,獅子就不啰嗦了。

  在此之前,恭王的大女兒,本書中提到的“大妞兒”,封榮壽公主的,被慈禧指給了額駙景壽之子志端。景壽是當年“八大臣”中唯一“持正”、不親附肅順的;志端又面容清秀、謙虛好學,慈禧自覺這是一段好姻緣。

  可是,不論榮壽公主本人,還是岳家恭王夫婦,都不喜歡這個夫婿,因為志端的“身子骨兒”不好。

  但“上頭”既然已經“指”了,為臣者就只能“叩謝天恩”了。

  果然,沒過幾年,志端病逝,榮壽公主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這一“成”,就“成”了一輩子。

  要注意的是,其時,恭王正處在權勢的巔峰上,而榮壽公主又是慈禧真心喜愛,引為親信的——榮壽公主尚且如此下場,別的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以上德宗和榮壽的婚姻悲劇,在本時空,自然都還沒有發生。但慈禧在這方面的表現,已是“鋒芒畢露”。日日侍候在她身邊的玉兒,很有“朝不保夕”之感。

  白氏略微沉吟了一小會兒,說道:“這次去天津,是個很好的機會,我會請貝勒爺安排你們見面——可以多見幾位!你們相互對上眼兒了,從天津回來之后,咱們就請圣母皇太后下旨指婚。圣母皇太后這一年半年是肯定離不開你的,不過沒有關系,咱們可以先訂了婚,等到圣母皇太后能夠放你出宮了,再從從容容地辦喜事!”

  這實在是周到的不能再周到了。

  玉兒眼中滴下淚來,又要跪了下去,被白氏生生摁住了:“玉兒,不要再這樣子了,這個事兒,放在心里就好。”

  到了柳條胡同的時候,華燈已上,飯點兒自然是過了。白氏下車伊始,一進府門,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廚房,單獨給玉兒做了滿滿的一大桌子菜。白氏笑著對玉兒說:“你盡管敞開肚皮吃,害肚子也不怕——貝勒爺又不是圣母皇太后,你跟他說話,內急了就去茅房,一點妨礙也沒有的。”

  關卓凡今兒在外邊有應酬,看看落地的大自鳴鐘,距貝勒爺回府,應該還有好一段光景。白氏說“在宮里我也不敢放量,也沒吃飽,也要再吃一點”,于是坐在玉兒身邊,笑盈盈地,看著她“敞開肚皮”,狼吞虎咽;自己偶爾吃上一口半口。

  白氏一邊給玉兒夾菜,一邊笑著說道:“不著急,你慢慢吃,可別噎著。今兒睿王大壽,貝勒爺去了賀壽,沒那么快回來。也是巧,如果老爺子的千秋是昨個兒,那么福晉就要在今兒宴請各王公內眷了,我就得去應付差事,就陪不了你了。”

  玉兒抬起頭來,感激地笑了一笑,卻說不出話來——嘴巴里塞滿了菜肴。

  這頓飯,一直到小肚子都鼓了起來,玉兒才停箸不吃。

  飯后上茶。

  自入宮后,這是玉兒第一次坐著喝別人端上來的茶水。

  過不多久,下人來報,說是貝勒爺回府了。

  玉兒一聽,立即擱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垂手而立。

  白氏也站了起來,卻向玉兒做了個下按的手勢,笑著說道:“你先坐下。貝勒爺回府后還要沐浴——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見你也不會在花廳這兒,必定是在書房的。嗯,你且坐著,我去和他打聲招呼。”

  玉兒訕訕地笑了笑,說道:“是。”等白氏出了花廳,才又坐了下來。不過,坐姿已經變了:雙手撫膝,屁股只挨著椅子的邊沿。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白氏回來了,微笑著說道:“好了,咱們去見貝勒爺吧。”

  全然出乎玉兒自己的意料,她的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快了起來。

  她跟在白氏后面,愈接近書房,心跳得愈快,走著走著,自己都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到了書房門口的時候,口干舌燥,心如鹿撞,整個人已經快虛脫過去了。

  燈光昏暗,加上走在前面,白氏并沒有發現玉兒的異常。她如果看見了玉兒的臉色,一定會大嚇一跳。

  這是怎么回事?!

  不,并不是玉兒愛上了關卓凡什么的。

  事后,玉兒才慢慢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間緊張到這個地步:房間里的這個男人,是整個大清朝最有權勢的一個男人。而自己,大約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真正曉得他和圣母皇太后真實關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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