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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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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對白氏的觀感,進一步改善,覺得不枉自己給了她一個一品誥命的恩典,著實會巴結!原先心里對她的那份莫名的抵觸,已經很淡很淡了。

  趁著兩出戲的間隔,白氏向太后告了罪,起身更衣。回來的半道上,讓安德海給截住了。

  安德海極漂亮地請了一個安,笑嘻嘻地說道:“奴才有一件差事,要請夫人成全。”

  曲終席罷,慈禧吩咐,將帶來的給毅勇公府的賞賜放了。而且,指定其中有一份是明氏的。

  白氏代全府上下謝了賞,然后“回賞”:當著慈禧的的面,把一張三百兩銀子的票子交給玉兒——這是給宮女的,將另一張三百兩銀子的票子交給安德海——這是給太監的。

  帶著關卓凡那張“獨一份”的“便裝照片”,慈禧心滿意足地起駕回宮了。

  慈禧不曉得,這張照片并不是“獨一份”,還有一份,在上海。

  關卓凡的照片,是在查塔努加的時候,剛剛獲授榮譽中將的時候拍的。他自個的單人照,都是一式兩份,上海扈晴晴那里一份,北京兩個嫂子那里一份。

  上海那兒,除了他的單人照,還有楊婉兒的單人照和他和婉兒的一張合影。

  當時從美國交寄東西回國內,極其麻煩,商業郵路還不存在,只能托人,而這是望天打卦的事情。這批照片,走的是美國政府的和上海領事館之間的專用郵路,同路的。還有華爾的兩張照片。那是給楊鶯的。

  因此照片先到上海。利賓進京,正好將北京那份帶上,交給毅勇公府里的兩位嫂子。

  和照片一路的,當然還有家信。和稍早前的電報不同,這是正兒八經的書信,封緘嚴密。給北京的還是只能說說官樣文章,盡量懇切點罷了;但給上海的卻盡可“煽情”。

  關卓凡第一次用文言文寫情書,很是起勁。放了許多肉麻說話上去。現摘錄一段,以饗書友,以供批判:

  “晴卿如唔:

  時光如矢,倏忽百日。寒暑無常,希自珍攝。

  去國萬里,獨自憑欄,江山無限,人影孑然,始知相憶之深!

  帳外東風,隔簾索索。無有佳人消息?

  月明西樓,人不成眠。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挑燈展箋,燭影搖曳,晴卿笑靨,桂馥蘭馨,如在眼前。

  午夜夢回,晴卿在室。雞鳴而去,空留戍人。香澤猶溫,囈語尚聞。

  相思成結,歸期未定,何日解得?

  扈晴晴一邊看,一邊哭,一邊笑,然后就摩挲著他和婉兒的照片,癡癡發呆。

  照片上的婉兒,穿著軍裝、馬靴,英姿玉立,颯爽極了,其中透出的那份嬌俏嫵媚,扈晴晴看了,都覺得搖心動魄。

  婉兒的單人照,戴的是小平頂軍帽;和關卓凡的合影,換了寬邊的牛仔帽。關卓凡坐著,婉兒站在他的身邊,大大的眼睛露出異樣的神采,扈冇晴晴能夠看清她臉上一對隱約的梨渦。

  扈晴晴柔滑纖細的手指慢慢滑過照片,輕聲道:“你們兩個,現在到底怎么樣了呢?”

  當北京的慈禧君臣一班人正對著關卓凡的照片品論的時候,扈晴晴正在發呆,不過不是對著關卓凡的照片,而是對著一堆禮物。

  這是一份非常特別的禮物。扈晴晴估計,其價總在一萬銀子以上,好生貴重。

  但說“特別”,倒不是僅僅因為禮物的價值,而是送禮人的身份和送禮的“名目”,十分特別。

  禮物是時任閩浙總督、兼署浙江巡撫的左宗棠送的。

  由剛剛從杭州回來的“加按察使銜、以道員補用”的胡雪巖“轉遞”。

  “名目”嘛,胡雪巖說是“左大人賀關公爺新婚之喜”。

  扈晴晴啞然,這個“婚”是大半年前成的,還算“新婚”嗎?

  扈晴晴冰雪聰明,她原本就和胡雪巖認識,關家和胡家又是相交極深的朋友,中間關節不難猜的出來:左宗棠必有事情相求于關卓凡,而胡雪巖現為左宗棠倚重,為他備辦糧臺,這份禮物名義上由胡雪巖“轉遞”,實際上肯定就是胡雪巖一手掏錢操辦的。

  用“恭賀新婚”這個名義,是要把自己牽扯進去,希望扈姨太能夠向關公爺吹一吹枕頭風。

  胡雪巖“轉述”的“左大人的幾句話”印證了她的猜想:“左大人說,他也聽過這位扈太太的大名,說她做姑娘的時候,‘舉身入衙”俠義肝膽,真是當世奇女子,多少男人都比下去了!”

  名滿天下、目高于頂的“左騾子”,居然下這么大的力氣夸一個姨太太,扈晴晴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而且,她留意到:左宗棠說的是“扈太太”,不是“扈姨太”。

  問題是,左宗棠求關卓凡辦什么事呢?

  胡雪巖沒說,扈晴晴私下底問干姐姐羅四太太,羅四太太卻說:“男人們的事情,叫他們自己折騰去就好了,咱們管那么多干什么?”

  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這個枕頭風怎么吹呢?

  左宗棠確實有事相求于關卓凡。

  左宗棠克復杭州后,又打下了湖州,浙江全省的長毛算是肅清了。但他卻沒有像曾國藩、關卓凡、李鴻章那樣封爵,是因為原先盤踞杭州的偽王汪海洋未被殲滅,而是逃往福建;同時,江西的偽王李世賢為湘軍鮑超所迫,也退入了福建。

  左宗棠平浙既未競全功,同時身為閩浙總督,對清剿閩省的匪情亦責無旁貸,所以,朝廷的上諭中特為交代:“俟浙贛肅清后再行加恩。”

  于是左宗棠抓緊時間,休整訓練士卒,囤積軍火糧餉,準備南下福建。

  胡雪巖是替左宗棠到上海來籌餉的。

  左宗棠這個人,心雄萬夫,但勢力沒有多大,人緣也不太好,餉源便有限得很。

  浙江本是魚米之鄉,暫時也還是左宗棠的地盤,但洪楊之亂,浙江被禍最慘,大傷元氣,無論如何需要一定的修養生息的時間,餉源肯定是不能全指望浙江的。

  天下富礦,一個廣東,一個江蘇。除了本身地方富庶外,廣東有一個粵海關,江蘇有一個江海關,都是富源。

  兩廣總督瑞麟,除了確保上供內務府的那一塊無虞外,其他任事不理,廣東的實權掌握在廣東巡撫郭嵩燾手里。

  這位郭嵩燾也是有大本事的人物。說起來,他和左宗棠不但是同鄉,還勉強算是“兒女親家”:郭嵩燾的女兒嫁給了左宗棠的侄子。但不知為什么,這兩個人的關系愈來愈壞,打洪楊的時候,廣東的協餉緊著照顧曾國藩,而不怎么搭理左宗棠,更增左宗棠對郭嵩燾的惡感。

  無論如何,廣東是指望不上的。

  那就得打旁邊的江蘇的主意了。

  江蘇是關卓凡的地盤,左宗棠和這位旗下的新貴并無交情,但為他幫辦糧臺的胡雪巖和關卓凡卻是深交,兩家的太太更是結義姐妹,這層關系,豈可不用?

  關卓凡現在美國,無法聯系,左宗棠于是寫了一封極懇切的信,托胡雪巖面交署理蘇撫趙景賢,將關卓凡的功勛和趙景賢的風骨,都大大夸獎了一番。

  趙景賢慨然道,軒帥對左公心儀已久,楚軍的事情就是軒軍的事情,江蘇每月可以為楚軍解協餉六萬兩。

  這個數字遠遠超過了過左冇宗棠的期望。

  軒軍的待遇在當時算是鶴立雞群,一個兵單是餉銀就要六、七兩銀子。但普通的行情,一個兵每月餉銀、軍糧、器械、彈藥加上營帳等雜項,大約是五六兩銀子。左軍實數一萬八千人,省點用,每月十萬兩銀子就能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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