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到是榮譽和實力的體現,希望大家看更新的同時不要忘記一下右上角的簽到 這些話,只能放在心里想,當然不能在許庚身的面前,直指恭王之非。而且倭仁是蒙古人,他雖然迂闊,但以理學大家的身份,算是蒙古人的一個領袖,同時亦代表了一大班“程朱門徒”,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
于是關卓凡沒有多說,只是很深沉地點一點頭:“星叔,我知道了。”
“嗯,這些還是明的,另有一股暗的,也叫人頭疼。”許庚身望著他說,“不過對你而言,倒又不見得是壞事了。”
哦?關卓凡不由大感興趣,再替許庚身斟滿一杯,等著他說下去。
暗的一股,起源于對湘軍的嫉妒和不滿,因此連帶著對力撐曾國藩的恭王,也有些意見,認為他過于倚重湘軍,把別的人冷落了。
頭一個感到被冷落的人,又是蒙古人——那位鐵帽子王,大名鼎鼎的僧格林沁,他和倭仁一文一武,都是蒙古八旗的代表人物。他的不滿,源于朝廷一道命曾國藩移師會剿捻匪的上諭,認為自己以親王之尊,被曾國藩搶了風頭,是一件十分丟面子的事情。
而京中的旗人親貴,則多對曾氏兄弟和湘淮系將領的大獲封賞,憤憤不平。他們并不念及湘軍十載艱難,百戰功高,反而認為八旗曾經的風光,現在都被湘軍的光焰掩了過去。加上曾國荃在江寧城內的恣意妄為,更是為這班人抓住了口實,不免拿來大做文章。
好在還有一個正黃旗的關卓凡,還有一支頂著“旗營”帽子的軒軍。在他們看來,即使沒有曾老九的吉字大營,拿這支軒軍去打江寧,也照樣是唾手可下!因此他們不覺得湘軍的富貴是應得的,反而認為湘軍是賺了絕大的便宜。
這兩股勢力合攏,就在京里形成了一股敵視湘軍的暗流。奇怪的是,亦有相當不少的漢員,與他們持相同的意見,甚至還提出了一個更加聳人聽聞的說法,那就是湘軍的勢力,實在已經到了“動搖國本”的地步。
仔細想一想,他們的看法,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湖南不必說,那是湘軍的老巢,廣東巡撫郭嵩燾,是曾國藩的摯友,浙江巡撫左宗棠、江西巡撫沈葆楨,都是出自曾國藩的幕中,新賞了湖北巡撫的曾國荃,是他親弟弟,統帶淮軍的安徽巡撫李鴻章,是他的門生,陜西巡撫劉蓉,是湘軍將領出身,即將奉朝命赴甘肅的楊岳斌,是替曾國藩辦水師起家。湘軍陸師的十余萬主力,號稱無敵,而長江水師更是曾國藩一手創立,節制八員總兵,橫行五千里,風頭亦是一時無兩。
從清朝開國一來,這樣的勢力,不要說沒有哪一個漢人擁有過,就是旗人里面,也從不曾有過這樣的人。
不過,怎么說對我不是壞事呢?關卓凡想,不知許庚身所指的是什么。
“逸軒,這一回你能夠壓過曾沅甫,晉封侯爵,當冇然是太后的恩典,王爺的提攜。不過除了這個之外,你知道誰是最高興的?”
關卓凡的心里一虛,心說那自然是我關家大宅里面的一對嫂子。
“是誰呢?”
“就是我上面說的那一班人,他們以為太后和王爺的這個決定,沒有讓湘軍專美,英明之至!”許庚身笑一笑,說道,“說起來,里面倒是不乏你的老相識。”
蒙古人在京里的要員,除了倭仁之外,還有兩個。一個是僧格林沁的大兒子,御前大臣,貝勒伯彥訥謨祜,這是在密云之變的那一夜中,一起擒拿肅順的時候相識的。另一個,則是步軍統領衙門的瑞常,是跟他做過“同事”的。
而旗人的親貴之中,則以睿親王仁壽為首,亦算是在密云一夜[]過患難的人。仁壽是宗人府的宗令,他這個人,本來并不糊涂,在王爺之中,可稱干練,偏偏對黃河以南的漢人,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而把關卓凡當作招牌,盡曰掛在嘴邊,只要跟人設談于內室,多喝兩杯之后,便不免吹得天花亂墜。
“關家這個老三,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你知道軒軍是什么?那就是原來的城南馬隊!”談到激動的時候,每每要一拍大腿,說得手舞足蹈,口沫橫飛,“粘竿侍衛夠橫吧?唰!拿了!不在話下!”
原來還有這樣一班人在捧自己,然而福耶?禍耶?關卓凡看著許庚身臉上那一絲狡黠的笑容,一時無話可說。
這幾曰,許庚身都是由趙景賢陪著,各處去游山看水。兩個人都是舉人的功名,又都是熟識軍務,因此極是談得來,除了租界不能去,其他的地方,一一走到。
螺獅太太親自帶了兩架車,來把“妹子”扈晴晴接走了。現在的藩司衙門,已經改做了江蘇巡撫衙門,后院的廂房,由張順帶著一幫下人,拾綴得煥然一新,正廂房更是弄得披紅掛彩,等著給侯爺做合歡的新房用。
關卓凡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搖了搖頭,扈晴晴不在,這個院子果然便少了那一份溫暖和活潑。
他還是回到自己住慣的西廂房里,半靠在床上,一個人靜靜地想心事。
自己是咸豐十年的八月,穿越過來的,那還是一八六零年。現在是同治二年的六月,一八六三年,也就是說,一晃已是將近三年了。
當初的一個九品外委翎長,在京里待了三個多月,混了一個營千總的位子。而從開拔到熱河,到那場驚心動魄的政變,再到升任二品的總兵,御前侍衛,又花了八個月的時間。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是在京城里的官場上打滾,直到自請由武職轉為文官,提調自己那一支馬隊,南下上海。
從出京的時候算起,到現在身為三等候,江蘇巡撫,花費的時間是一年半有多。
還不錯,他默默對自己說,該抓的機會,都抓住了。
到目前為止,自己還只能被稱為是一個歷史的投機者,如果單就這個而言,是成功的。
手下的軒軍,已經上了三萬人的規模。算上水師的話,不惟兵強馬壯,而且單以戰力而論,對壘國內的任何一支軍隊,都該有取勝的把握吧。
文官的班底,也算是有了一個小小的雛形。趙景賢、劉郇膏、利賓、楊坊、金雨林、卞寧,再加上錢蘊秋、任天柱、黃德發,人人都當得起一個“能員”的考語。
至于洋務,自己已經名聲在外,京里有一個赫德,上海有一個領事團,都是愿意跟自己打交道的人。
地盤?蘇松太常鎮,天下糧倉也——“蘇常熟,天下足”,不是白說的。上海,天下錢柜也,現在戰事一平,這個錢柜,還會變得更加充盈。
京城里面,有兩宮的信任,有恭王的提攜,有曹毓英許庚身這一班位居機要的朋友,如今又多了一班親貴的支持。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開始向一個“歷史的改造者”轉變了呢?
軒軍強歸強,那得看跟誰比,如果是跟英法相較,只怕還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圓明園的那把火,還在燒。
“欲將大筆,重寫春秋”,這是自己言之鑿鑿的話。
我要重寫這個國家,我要重寫這個朝廷。
用我自己的法子來寫。
關卓凡的雙眸,清澈明亮,直到想起自己的“后宅”,才開始有些含糊冇起來。
納扈晴晴為妾這件事,該寫封信,告訴京里的兩個嫂子了,想來她們亦不會吃醋,而是會替自己高興吧。
至于二十七歲的“懿貴妃”,這次讓自己一俟安頓停當,就回京陛見,有沒有別的意思在里頭呢?反正要談軍事也好,談政事也好,只要不是房事,那就萬事大吉。
他緩緩將一張雪白的薛濤箋鋪開在案上,提筆濡墨,寫自請陛見的折稿。
“御前侍衛、江蘇巡撫臣關卓凡謹奏:臣離京遠矣,其效命于外,屢被特恩,戀主之意,曰久曰深。恭請于蘇省事務逐一落定后,星馳北闕,匍叩慈顏。一旦蒙準,則當循例輪值宿衛,以盡本分,而親奉綸音,敬聆訓示,使諸事有所遵循,實于公務亦有裨益也。為此恭折,奏懇伏乞。”
這一封折子,當然是寫給小皇帝的,可是動筆寫到輪值宿衛一句的時候,卻偏偏把如意洲花海之中的那頂宮帳,想了起來,種種不堪的情狀,如在眼前。
這一下,文思滯澀,也就寫不出什么好句子。寫完看看,愈發覺得“曰久曰深”四個字,格外刺目,總似有哪里不對頭,怪怪的。
(第三卷完)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第三卷《東南風雨》至此完結。今天晚上無更,要花一點時間把后面的大綱和細綱再理一理,明天開更第四卷,《封疆大吏》。
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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