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姆將軍的天地,再一次旋轉起來。
不過,這一回,不是做夢——乃血壓急劇升高所致也。
“將軍!將軍!”
艾克托爾焦急的喊聲,忽遠、忽近。
過了好一會兒,紀堯姆才恢復了正常,他喘了口氣,做了個“我沒事”的手勢,可是,一時之間,還是說不說話來。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好像啥地方有點兒不對勁兒”的感覺——原來如此啊!
事實證明,自己對于“敵艦”何以艏北艉南的疑惑不為無因——所謂“敵艦”,原來就是“阿米林號”啊!
“阿米林號”——當然是艦艏朝澳口,艦艉朝島心,即艏北艉南了!
可是——布爾熱中校瘋了嗎?他為什么要對“黎塞留主教號”開炮?
不可能啊!——布爾熱中校不可能瘋啊!他看上去,比我和莫奴里都要鎮定呢!
他還勸我不必太過緊張,說什么……嗯,“將軍未免過慮了”、“大霧天氣,敵我共險,濃霧之中,中國艦隊,正常航行都未必做的到,何談‘悄悄掩至、突然攻擊’”,云云。
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
走火?
“阿米林號”上的哪個炮手,過于緊張,不小心拉響了牽索?
可是——
牽索不比扳機,必成年男子猛力去拉,方能扯動,哪兒那么容易“走火”?
槍支走火尋常事,大炮“走火”,幾乎聞所未聞!
唉,個中緣由,只有見到了布爾熱,當面詢問清楚了……
可是,布爾熱,他還……在嗎?
紀堯姆想起了那個景象——黑暗中,“敵艦”傳出一連串爆響,緊接著,一大團火焰升騰而起。
這是被擊中要害了——或者彈藥庫,或者鍋爐艙。
因此——
莫說布爾熱了,就是“阿米林號”——還在嗎?
紀堯姆的心抽緊了,血液一陣陣的往頭上涌,嘴巴里,好像咬破了一個黃連般苦澀。
他好不容易再一次緩過勁兒來,啞聲問道,“布爾熱中校……呃,我是說,目下,各艦的情況,怎么樣啊?”
艾克托爾的聲音里,再一次帶出了哭音,“很不樂觀!將軍!很不樂觀!”
頓一頓,“‘阿米林號’沉沒了,而且,解體了!‘黎塞留主教號’……也沉沒了!只不過,情形比‘阿米林號’略好一點——因為沒有解體,水又不夠深,所以,艦體并未完全沒入海中,桅桿、煙囪還在水面上,這個,算是……‘坐底’吧!”
雖然不算意外,但紀堯姆的眼前,還是一陣陣的發黑。
兩條二等巡洋艦——都沒了!
“‘克洛諾斯號’的情形,”艾克托爾繼續說道,“同‘黎塞留主教號’差不多,也算是……呃,‘坐底’了吧!”
艾克托爾說到這兒,不勝負荷似的,停下來,喘了兩口大氣,才繼續說了下去,“至于‘卡戎號’——還算好,沒有沉沒,可是,輪機艙受損嚴重,基本上……呃,應該已經失去動力了。”
“克洛諾斯號”也“坐底”了,那么,我看到的“幾根桅桿、一截煙囪”,是“黎塞留主教號”的?還是“克洛諾斯號”的?
“卡戎號”——既失去了動力,既只能靠別的艦只拖行了。
真是諷刺啊!卡戎,那可是冥河渡神啊!現在,要靠別人來“渡”他了!……唉!
失去動力,形同失去戰斗能力,短時間內,“卡戎號”是不可能投入戰斗的——運氣不好的話,所謂“短時間”,就是整個法中戰爭期間了。
如此一來,就相當于——兩條三等巡洋艦,也都沒了!
哦,“都”字不夠準確,我還有一條三等巡洋艦——“墨洛溫王朝號”。
于是,不由就問了出來,“‘墨洛溫王朝號’呢?”
“墨洛溫王朝號”泊在“克洛諾斯號”之右,希望它沒有卷入這場莫名其妙的“內訌”吧!
“‘墨洛溫王朝號’傷的也不輕,”艾克托爾說道,“水線的位置,破了不止一個洞,進了不少水,不過,還好,裂口都不算太大,都堵住了!”
希望落空了,不過,就像艾克托爾說的——還好,至少,這條船,還能用。
與“墨洛溫王朝號”遙遙東西相對者,是兩條機帆快船的另一條“香根鳶尾號”,“墨洛溫王朝號”既不免于難,那么,“香根鳶尾號”是不是也——
椰絲。
不過嘛——
“‘香根鳶尾號’也受了傷,”艾克托爾繼續說道,“不過,傷的不算重,彈著點皆在水線以上,炮位也基本完好——”
紀堯姆微透一口氣,香根鳶尾——果不愧為法蘭西之國花呀!這個,頗有庇佑加持之功效呀!
艾克托爾則又大大的嘆了口氣,說道,“唯一沒有投入戰斗的……呃,不對,是唯一沒有投入炮擊的,只有我們‘射手座號’!因此,泊在灣內的七只艦船中,‘射手座號’是唯一沒有受傷的——”
頓一頓,“這個,大約同‘射手座號’的泊位,也多少有些關系。”
紀堯姆略一思索,就曉得艾克托爾話中之意了——七只艦船之之中,“射手座號”的泊位,是最靠里邊兒的,而且,對面沒有另一只艦船與其遙遙相對——也就沒有“敵艦”與其“對轟”了。
還有,“射手座號”雖也算是泊在港灣的東部,但到了“射手座號”這兒,港灣已經開始向內收窄,因此,“射手座號”的泊位,更靠近港灣的中間線,而諸艦的分泊,既是一個左右相對、雁翅排列的格局,“射手座號”的泊位,也就更接近于艦隊的中間線,因此,“射手座號”的視野,會更加……“客觀”些。
“其實,”艾克托爾繼續說道,“炮擊開始沒多久,我們就發現事情不大對勁兒了,也曾以汽笛和燈號提醒炮擊的雙方,會不會……搞錯了?可是——唉!彼時,已經打成了一團了!沒有人留意我們的信號!”
真正是……無話可說啊。
沉默了好一會兒,紀堯姆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絕望,顫聲問道,“那……港灣外的三只炮艦呢?都回來了嗎?”
“回來倒是都回來了,”艾克托爾說道,“可是——唉!”
“怎么?”
“可能是天太黑、霧太大的關系,”艾克托爾說道,“加上趕的太急了些,進入灣口的時候,‘冰霜號’和‘薔薇號’……撞在了一起!”
什么?!
“是‘薔薇號’撞的‘冰霜號’——攔腰撞上去的!”艾克托爾說道,“‘冰霜號’當場就沉沒了!‘薔薇號’雖未沉沒,可也傷的不輕——大半個艦艏都碎掉了!”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