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結束之后,值星官宣布一個新通知:“上頭”說了,今兒個,早餐之后、升旗之前,允許官兵吸煙——雪茄、煙卷、煙袋、水煙,皆可。
咦,丁提督何以如此大發慈悲?
這是因為,艦隊高層敏銳的察覺到,官兵們的情緒,經已有些過于亢奮了。
士氣高昂,當然是大大的好事兒,不過,這種混雜著臨戰緊張的過于亢奮的狀態,難以長時間維持;另一方面,沒有人能夠確定,決戰到底何時發生?若決戰來臨之時,一口氣兒剛剛好松了下來,戰斗打響,便難免慌張疲憊,如是,豈非反倒誤事兒?
所以,要“控制節奏”。
而吸煙,有助放松和穩定情緒,是“控制節奏”的好法子。
半個小時之后,六點五十五分,“冠軍號”桅盤內的瞭望手報告:大七山在望!
大七山是杭州灣外海群島——即后世之舟山群島——西北端的一個島嶼,也即群島中最接近長江口的一個島嶼,“大七山在望”,意味著,艦隊已經進入接近海域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七點五十五分,升旗儀式即將開始的時候,瞭望手再次報告:蘇竇山在望了!
丁汝昌下令,艦隊其他艦只,皆放慢航速;唯處于隊尾的“福星”、“福勝”二艦,加快航速,超過大隊,趕往蘇竇山海域,執行偵查、警戒任務。
“福星級”炮艦是艦隊中噸位最小、火力最弱的艦只,若是內河作戰,這一型炮艦還是有相當威力的——這一層,“福星號”在升龍戰役中的表現可為證明;不過,若是海上的大規模艦隊決戰,“福星級”炮艦就一定不是主力了,這時候,它們的作用,主要是偵查、搜索、警戒、通訊。
昨天晚上,“冠軍號”上的會餐結束之后,另外兩只“福星級”炮艦“揚武號”、“振威號”,已先行出港,至相關海域執行偵搜任務,目下,它們既尚未回報,就說明“北京—東京”艦隊尚未進入相關海域。
在“揚武號”、“振威號”尚未復命的情況下,又將“福星號”、“福勝號”派了出去,一來,是為擴大搜索范圍,不留任何疏漏,務求做到第一時間發現敵蹤;二來,“揚武號”、“振威號”是要一直前出至群島南部海域的,而“福星號”、“福勝號”只在群島北部海域——即蘇竇山周邊海域——活動,偵搜之外,還要執行“凈場”任務——確保這一帶海域、包括蘇竇山本島上,沒有任何可能影響我艦隊伏擊敵艦隊之不利因素在。
伏擊?
是的。
好,既然蘇竇山已在望了,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昨天的作戰會議上形成的作戰方案,可以公之于諸位書友了。
若自杭州府出發,由西而東拉一條緯線,那么,杭州灣外海群島——即舟山群島,將剛好被這條緯線分成面積基本均等的南、北兩部分。
南部諸島,面積較大,包括舟山群島中面積最大的舟山、岱山等;北部諸島,面積較小,其中,面積最大的一座,就是蘇竇山——即后世之泗礁山,同時,蘇竇山的地理位置也是最重要的——正正好位處北部諸島之中央。
蘇竇山的地形,也非常有意思:整體是一個東西狹長的地形,同時,其西側,又是一個南北狹長的地形——其長度,幾乎趕上了整體的東西長度,于是,整個蘇竇山,就像一個大大的、橫置的“t”字,頭朝西、尾朝東的橫臥在海面上。
蘇竇山南、北兩側,皆有海灣,向島嶼中央深深凹入;而這一南一北兩個海灣,亦皆有開發成一等一良港的潛質。
其中,南側海灣沿岸,還有些崖石、礁石,而北部海灣,非但形如內湖——當地人名之曰“基湖”,而且,沿岸是一溜兒極寬綽的沙灘,沙質細軟,人行其上,如履地氈,軍艦雖不能直接靠岸,但是,在“基湖”中下錨之后,以小艇駁送士兵上岸,毫無滯礙。
哎,事實上,這個“基湖”,后世可是有“南方北戴河”之譽的,碧海銀沙,茂林修竹,白天,“基湖”是海浴、沙浴、日光浴的勝地;晚上,新月甫出,波光粼粼,滿灣銀輝,則“春江花月夜”之妙境,悠然而生矣。
扯遠了,總之,這個“基湖”,一定是“北京—東京”艦隊之首選、必選。
“北京—東京”艦隊將如何進入“基湖”呢?
就是說,其“動線”——即航線——何如呢?
因為蘇竇山西寬、東窄的特殊地形,也因為“北京—東京”艦隊乃自東南外海而來,而蘇竇山位處諸島之中央,所以,法國人絕不會去繞行蘇竇山的西側,而只會航經島嶼的東側,然后左折,來到島嶼的北側,進入“基湖”。
蘇竇山東側,有兩條航道,一條是蘇竇山和位于其東南方的黃龍山之間的航道,暫名之曰“蘇黃水道”;另一條,是黃龍山和位于其正東方的李西山——即后世之枸杞島——之間的航道,暫名之曰“黃李水道”,這兩條水道,皆可通行大噸位艦船,不過,“黃李水道”遠較“蘇黃水道”寬闊。
“北京—東京”艦隊自從馬祖起航之后,一直是緊貼我東南沿海海岸線航行,以耀武揚威,不過,這個“緊貼”,是相對的。
杭州灣外海群島中,以舟山面積最大、人口最多——定海縣就設在這里,但“北京—東京”艦隊不大可能去“緊貼”舟山,這是因為,舟山之北就是岱山,而由岱山而東,一直到東福山,這一線,島嶼極多,分布極密、極細碎,并不適合大噸位艦船穿行,“北京—東京”艦隊“緊貼”過了舟山,還是得右折而東,繞過東福山,才能繼續北上。
所以,倒不如一開始就取個直線?
反正,不論“北京—東京”艦隊怎么兜兜轉轉,最終,都得由東福山水道北上。
過了東福山,海面開闊,一路直行,一越過前文說的那條“緯線”,進入北部諸島海域,正對“北京—東京”艦隊的,就是“黃李水道”了。
再加上“黃李水道”遠較“蘇黃水道”寬闊,所以,可以確定,“北京—東京”艦隊一定會走“黃李水道”。
好了,既如此,“伏擊”的計劃,便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