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諾微微的皺了皺眉,慢吞吞的說道,“嗯,胃口倒是不小。”
“本來,”阮景祥笑一笑,“鄭功和的胃口,還要更大一些呢他要求將整個北圻劃了出來,交給他,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他說,他要在北圻‘恢復中華正統’什么的。”
頓一頓,“當然,這個新國家,可以給予法蘭西帝國各種特權,成為法蘭西帝國的‘保護國’。”
聽眾中,不止一個人發出了譏嘲的笑聲。
“我們勸他,”阮景祥繼續說道,“說,所求過奢,會叫法蘭西那邊兒作難,一時半會兒的,大家就未必談得攏了”
頓一頓,“再者說了,據我們所知,交趾支那總督府,已經答允了吳鯤,事成之后,許其在北圻的北部亦即中越邊境地區,也就是吳鯤現有的地盤上,恢復‘延陵國’,如果遠征軍再答允了你的要求,到時候,北圻一地,豈非出現了兩個國家?”
再一頓,“到時候,你們兩個‘國家’,怎么處?難道,將中國人打跑了之后,你們二位,再打上一架不成?太尷尬了嘛!”
“所以,”阿爾諾說道,“鄭功和就‘退而求其次’了?”
“是的!”
“好吧,”阿爾諾慢吞吞的說道,“這個‘退而求其次’,就答允他了吧!”
“是!”
事實上,阿爾諾之為人,雖可稱忠厚長者,但于國際政治的爾虞我詐,心里頭還是門兒清的他很清楚,交趾支那總督府許吳鯤“事成之后、恢復‘延陵國’”云云,不過虛與委蛇、權宜之計罷了法蘭西帝國怎么可能容許自己的治下出現一個獨立的“國中之國”?
整個北圻,包括吳鯤的地盤在內,都必須不打折扣的歸于法蘭西帝國的治下!
“延陵國”若能安于做個正經的“保護國”還好說些,可是,吳鯤那個人,看上去,并不是個肯老老實實做傀儡的模樣,因此,“事成之后”
嘿嘿,嘿嘿!
所以嘛,若鄭功和堅持“獨立建國”的要求,就答應他在北圻“恢復中華正統”也沒啥,反正只是個口頭便宜一俟將中國人趕跑,便可以翻臉不認賬了!若鄭某人不服氣,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了!
當然,鄭某人既肯“退而求其次”,我法蘭西帝國便不必背負“背信”的名聲,這個,對大家都更好些啦。
至于什么“整個北圻地區的行政長官”
無所謂!就讓你先掛幾天的虛名,又如何?反正,你既為我法蘭西帝國之官員,我隨時隨地可隨便找個什么理由,將你擼了下來,趕回家抱孩子去!
“這是第一個要求;”阮景祥繼續說道,“鄭功和還有一個要求”
頓一頓,“他說,所謂‘投誠’,只是彼此默契,并非舉旗投降,象征性的戰斗,還是要有的雙方略一接觸,他就退出陣地。”
再一頓,“陣地‘失守’之后,他即率部撤入山西城內,不過,我軍不可以立即‘乘勝追擊’必須在二十四小時之后,方可以對山西城發動攻擊,破城而入。”
“嗯?”阿爾諾目光一跳,“這是為什么?”
“兩個原因”阮景祥說道,“第一個,鄭功和說,他向我軍投誠,只有極少數親信曉得底細,普通士兵是不明里就的,如果我軍‘乘勝追擊’,他麾下的兩千名士兵,必定一哄而散,再也收不攏了!”
頓一頓,“這兩千名士兵,是他最重要的本錢,一旦丟掉了,他就是個‘光桿司令’了說出話來,就沒有什么分量了。”
阿爾諾輕輕的“哼”了一聲,“本錢?同我們討價還價的本錢?”
阮景祥一笑,“是的!”
“就是說,”阿爾諾說道,“要給他留出……從容撤出山西城的時間?”
“是的!”
阿爾諾沉吟了一下,“嗯,從容撤出山西城……彼此默契……并非舉旗投降……鄭功和暫時不想向我軍公開投降,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無非‘坐觀成敗’罷了!”阮景祥說道,“我軍攻克山西,只是打開了北進的門戶還只是西路的門戶,距離戰爭的勝利,還有相當的距離,理論上,依舊存在著變數,鄭功和并不想這么快就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給封死了。”
“可是……”阿爾諾沉吟說道,“中國人呢?中國人能夠允許他跑路‘從容撤出山西城’嗎?”
頓一頓,“還有,也是最關鍵的他要求我們給他二十四小時,可是,這么長的時間,足夠中國人從容調整部署,重新加強城南的防務了!”
“鄭功和說,”阮景祥說道,“山西的中隊,攏共八千人,國防軍即‘軒軍’和綠營的桂軍即廣西地方軍隊,各占一半,其中,最有戰斗力的軒軍部署在城東和城北,桂軍則部署在城西”
頓一頓,“鄭功和說,他認為,桂軍的戰斗力,較之越南軍隊,強不到哪兒去不然也不會被‘發配’到沒那么重要的城西;四千軒軍,同時防守最吃重的城東、城北,兵力其實捉襟見肘,‘調整部署’,不論怎么‘調整’,都只能由城東、城北向城南調兵如是,城東、城北又怎么辦呢?”
再一頓,“因此,理論上,城南一失,山西城就不可守了!鄭功和說,他有足夠的把握,這二十四小時之內,‘從容撤出山西城’的,不止于他的部隊,還有所有的中隊!到時候,山西城唾手可得!我軍所破者,其實是一座完全沒有防御的城池!”
有介么好的事兒?
阿爾諾:“可是,鄭功和丟失城南陣地,導致山西失守,他就不怕中國人拿軍法辦他?”
“不怕!”阮景祥說道,“鄭功和說,城南的防務,根本就不在中國人的計劃之中不然,他們也不會將戰斗力最弱的越南軍隊擺在城南了中國人根本想不到,法國人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水網地帶,發起突襲!”
頓一頓,“因此,法軍神兵天降,越軍一觸即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中國人又不是不曉得越軍的戰斗力!鄭功和說,到時候,中國人是怪不得他的,要怪,只好怪自己太大意、法軍太過神出鬼沒了!”
“嗯……”
又沉吟了好一會兒,阿爾諾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你認為,這會不會是中國人和越南人合起手來,給我軍設下的一個陷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