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爆炸,誰的干活?
首先,不是關卓凡的干活,不是普魯士的干活,也不是普里姆的干活。
前文說過,關卓凡安排的“辦事”的“機會”,“在道路兩旁的人群中”——就不是這么個炸樓的計劃,也沒有動過類似的念頭。
前文也說過,關卓凡并無意對阿梅迪奧本人造成嚴重人身傷害,而這次爆炸,明顯是沖著要人命去的——不但要候任國王的命,還要候任王后的命,以及要前引后扈的一大堆人的命。
太狠了!這得多大的仇口啊?
很自然的,關于“刺客”的來路,有人就先往意大利那邊兒去想了——意大利的獨立和統一,前前后后的也死了不少人,恨伊曼紐爾二世他們家的人,也應該不老少吧!
譬如——
正要掰手指頭,一個個的數過去,就被人打斷了,“你的思路不對!先別想意大利人——你得先想一想,這幢房子的主人是哪個?平日里又是拿來做什么用的?”
房子的主人是西班牙人,貴族,保王派,不過,其本人目下在國外;平日里,這幢房子提供給保王派做聚會之用,就是說,大致是個“沙龍”或“俱樂部”的趕腳。
呃——
“這幢房子,算是保王派的一個據點,外邊兒的人,哪兒能說進去就進去?——何況,還不是什么小偷小摸,而是大肆裝置炸藥?”
“你的意思,這件事情是保王派干的?怎么可能呢?”
“怎么就不可能?”
“阿梅迪奧……意大利人做西班牙的國王,是法國人的意思啊!這個,保王派、意大利人、法國人……他們可都是一路的呀!”
“他們可未必都是一路的!”
彼時,西班牙的政治圖譜,大約可以分為保守、保王、自由、共和四大派別,其中,保守一定保王,但保王未必保守;共和一定自由,但自由未必共和;還有,保王、自由兩派,也是有交集的。
保守派支持絕對王權,認為會議只應扮演“以備顧問”的角色;保王派中的“開明派”,則支持加強議會權力,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王權;自由派中的“溫和派”,則支持在“議會主導”的前提下,保留君主制;而共和派,算是自由派中的極端派,被伊莎貝拉二世的統治惡心壞了,恨屋及烏,要求廢除君主制度,效法美國,在西班牙實行共和制。
四派之中,共和派勢力最小,而爆炸事件若出于西班牙人之手,共和派的嫌疑似乎是最大的,畢竟,他們反對的是整個君主制度嘛!
可是——
第一,共和派只是觀點極端,實際行事并不如何極端,迄今為止,還沒有過共和派以暴力手段遂行自己政治觀點的先例。
第二,前頭說了,發生爆炸的房子,是保王派的一個俱樂部,共和派的人,怎么進得去呢?
難道,這件事情,真的是保王派干的嗎?
可能嗎?
仔細想一想——
還別說,真有這種可能性呢!
保王派的成分,非常復雜,開明派、保守派之間,有時會勢同水火;保守派內部,也不乏南轅北轍的時候。
譬如,有人認為,阿梅迪奧出任西班牙國王,其實是對君主制度的傷害——意大利人一定無法掌握實權,而攝政團為遂行己志,一定極力拉攏議會,久而久之,議會愈發坐大,國王就成擺設了!
因此,與其阿梅迪奧、還不如利奧波德來做西班牙的國王呢!至少,德意志人坐上西班牙的王座,是有把握掌握實權的!
還有許多波旁家族的鐵桿支持者,一門心思的想著阿方索親王承繼大寶,如果阿梅迪奧做了西班牙的國王,阿方索親王可就沒有機會了!
當初,俺們是被普里姆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呢,就變成了目下的局面——哼!有什么呀?好像哪個不會政變似的?現在,俺們已經回過神兒來了,正在秘密聯絡、積蓄力量,時機一到,一巴掌呼出去,就能將普里姆、塞拉諾拍下臺去!
可是,將普里姆、塞拉諾拍下臺去容易,將阿梅迪奧拍下臺去,就難了!畢竟,阿梅迪奧的后頭,有一個意大利——這也罷了,關鍵是,還有一個法蘭西嘛!
當然,僅僅以上這些,并不能證明爆炸是保王派或保守派所為,不過——
管他呢!
對于關卓凡來說,不論這個爆炸是誰干的,都是為俺送上的神助攻!
事實上,若沒有這個爆炸,巡游之時,俺的“辦事”,能否成功,其實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就成功了,那種情形下,“刺客”逃避追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萬一失手,泄露事機,扯來扯去的,最后竟扯到了花旗洋行什么的,可就不大妙啦。
現在,零風險,坐享其成,美滋滋!
接下來,就等著普魯士粉墨登場啦!
這一回,法國人還忍得住?——我還就不相信了!
想到等了介么久,法蘭西、普魯士終于要開片了,心里不能不有一點兒小激動呢!
升龍的法軍,終于“海陸分家”了:
“北京—東京”艦隊起錨東去;“遠東第一軍”厲兵秣馬,準備大舉北進了。
呼——
真心不容易啊!
北進,得有一個具體的方向——山西?北寧?先打哪一個涅?
反正,不可能“兩路并進”。
北寧在升龍東北方向四十公里左右,山西在升龍西北方向四十五公里左右,論距離,是北寧略近一些。
論地理,北寧就復雜的多了——北瀕六頭江,南帶新河,東邊兒還有一條太平江,正經一個“三江環繞”的地形。
進軍北寧,陸路,得過新河,而過新河之前,得先過紅河;水路,得兜個大大的圈子,從海陽出發,溯太平江而上,進入六頭江,繞到北寧城北。
相對來說,山西的地理就簡單的多了。
進軍山西,陸路,沿紅河南岸;水路,溯紅河而上,都是一條道走到底就到了山西。
論敵軍的防御力量——
北寧,八千五百人左右的中國國防軍——“軒軍”。
山西,四千人左右的“軒軍”,四千人左右的“綠營”,再加上兩千人左右的越南軍隊,一共一萬人左右。
人數上,山西多過北寧,但是,北寧的敵軍,全部都是“軒軍”,就整體戰斗力來說,北寧應該強過山西。
如此做一綜合比較,若依“先易后難”之原則,似乎應該先打山西。
阿爾諾本人,也傾向于先打山西。
但是,第一師師長莫雷爾堅決主張先打北寧。
原因很簡單:據情報,參加“升龍戰役”的兩個營的“軒軍”,目下駐扎北寧。
膺懲暴虐而愚蠢的中國人,必須以這兩個營的什么“軒軍”為首要目標!
兩個營……不是說中國人向“升龍戰役”投入了一個師的兵力嗎?
呃——
我的意思是,這個,這個,反正,撤出升龍城的中隊,是撤向北寧,不是山西!
“膺懲”什么的,對阿爾諾來說,并沒有什么吸引力,不過,莫雷爾給出的第二條理由,還是有點兒道理的:
“我軍的既定戰略,是從廣西邊境進入中國境內,而中國人在北圻的布防,也明顯是東路重于西路;北寧為東路門戶,山西為西路門戶,東重于西,打下北寧,整個北圻動搖,對山西也會形成強烈的震撼,再打山西,一定輕松的多——不戰而下都是可能的!”
“若先打山西,就打了下來,也談不上‘整個北圻動搖’,對北寧的震撼,也沒有那么大,回過頭去打北寧,氣力也不見得少花多少!”
穆勒也支持先打北寧。
原因呢,在于前頭說的,北寧的地理“比較復雜”。
這個“復雜”,主要體現在北寧周邊河流較多,如是,穆勒的“海軍”,就比較有發揮的空間了。
打山西,雖然也是水陸并進,但“海軍”的作用,相對來說,就沒有那么大了。
穆勒被薩岡踢出“北京—東京”艦隊,憋了一肚子的氣,很盼著好好兒的露一手,叫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好兒的看一看顏色!
阿爾諾想來想去,覺得先打北寧也好——反正,山西、北寧都是要打的,先打哪一個,區別也不是太大。
“好罷——進軍北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