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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法國人的欲壑,普魯士人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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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福思迅速的回想了一下,“不錯!法國國會里的‘國權主義’一派,尤其熱衷鼓吹這種觀點,他們把中立分為‘保守中立’和‘積極中立’,說什么,普奧之爭,法國的中立,是‘保守中立’,言下之意,若法國采取‘積極中立’,就是名為中立、實為支持奧地利了!”

  關卓凡點了點頭,“持‘國權主義’者,政治立場大多保守,也大多為拿破侖三世的支持者,近年來,法國國內弊端叢生,拿破侖三世施政的阻力愈來愈大,不能不對反對派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國權主義’一派便以為,很應該‘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微微一頓,“貴使是曉得這句中國俗語的意思的,具體于‘國權主義’者來說,便是‘失之國內,收之國外’——國內丟給泥腿子的東西,要在普魯士那里拿回來呢!”

  李福思呵呵大笑,“做他們的清秋大夢!”

  頓了頓,“輔政王殿下的意思是,法國人會借著……嗯,得志于西班牙王位繼承的‘東風’,重提‘普魯士很應該對法國感恩戴德,很應該對法國有所報答’一事?”

  “是的。”

  “那……請教輔政王殿下,”李福思說道,“果如是,法國人會從何處著力呢?”

  關卓凡微微一笑,“設身易地,我若是法國人,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向普魯士人要‘賠款’什么的啊。”

  要不了錢,那就是要——

  “是的,”李福思點點頭,“無論如何,法國人找不到要錢的名目。”

  頓了頓,“那就是在領土上頭打主意了!”

  關卓凡再次微微一笑,沒說什么,意思是默認了李福思的判斷。

  李福思迅速的轉著念頭,“我若是法國人……嗯,擺在第一位的,自然要先徹底解決阿爾薩斯—洛林問題——要普魯士做出承諾,永不染指上述兩地。”

  阿爾薩斯—洛林地處法、普邊界,目下為法國領土,但同德意志淵源極深:土著為德意志一脈,說德語,信奉新教。不過,雖說語言、宗教都傾向于德意志,阿爾薩斯—洛林人卻并不怎么以德意志人自居,文化上、風俗上,更加傾向于法蘭西。

  總之,各種古怪糾葛在一起,情形極其復雜。

  歷史上,阿爾薩斯—洛林在法蘭西、德意志之間反復易手,本就為兵家必爭之地,工業革命以來,因為豐富的煤、鐵礦藏,地位更加舉足輕重,法國人深知,普魯士南窺阿爾薩斯—洛林之執念,無時或息,因此,如何徹底打消普魯士的野望,是多少年來法國人的一大心病。

  關卓凡心想,法國人真沒有冤枉普魯士人,不然,“設身易地”的李福思,不能第一時間就想到阿爾薩斯—洛林呀。

  “是的,”他微微頷首,“將普魯士的影響力,徹底逐出阿爾薩斯—洛林地區,是法國人念茲在茲的事情,除此之外呢?”

  李福思微愕,“法國人有了阿爾薩斯—洛林還不夠?”

  關卓凡“哈哈”一笑,“什么叫‘有了’?目下,阿爾薩斯—洛林本就為法國領土,即便普魯士做出了‘永不染指’的承諾,法國人也沒有從普魯士那里得到更多的東西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從何談起?”

  李福思尷尬的笑了一下,“是,我的思路,可還算不上真正的……呃,‘設身易地’。”

  頓了一頓,“阿爾薩斯—洛林之外,就出了法國的國境了——可是,法國人再怎么囂張狂妄,也不至于……要普魯士裂土相贈吧?這是普魯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的事情呀!法國人不至于一廂情愿到這種程度吧?除非,他們想以此挑起普法之間的戰爭——真是那樣的話,嘿嘿,倒省了咱們多少事情!”

  再頓一頓,“可是……”

  李福思的語氣,頗為遲疑。

  “你說的不錯,”關卓凡說道,“法國確實不至于狂妄到要普魯士‘裂土相贈’,可是,普魯士以外呢?”

  李福思目光一跳,“普魯士以外?”

  “阿爾薩斯—洛林以北,”關卓凡說道,“是普魯士的萊茵省;以東呢?”

  “黑森!”李福思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有……巴伐利亞!”

  說到這兒,輕輕的驚嘆了一聲,“啊……”

  頓了頓,“即是說,法國人的‘桑榆’,不是普魯士,而是……其他的與其接壤的德意志邦國!”

  “不錯!”關卓凡說道,“‘七周戰爭’,普勝奧敗,普魯士的勢力,及于奧利地之外的德意志全境,法國人看在眼里,既心急,也眼紅,他既然認為,普勝奧敗之關鍵,在他的‘保守中立’,自然會想,你普魯士占了偌大便宜,憑什么不分給我一些?”

  頓了頓,“還有,西班牙王位繼承風波中,巴伐利亞是‘當事人’之一,法國如果成功分割巴伐利亞領土,自肥之余,也起到了‘膺懲’的作用,并為后來欲侵犯法蘭西帝國利益者戒!”

  “對,對!”李福思連連點頭,神色興奮,“法國人最好這么想,最好這么干!他這么干了,正正好替我們激起南德意志諸邦的同仇敵愾之心!”

  “不錯,果如是,倒應了你方才的那句話——‘倒省了咱們的多少事情’?”

  李福思哈哈大笑。

  笑聲歇落,說道,“讓我來想一想,法國人會怎么提要求?嗯,萊茵河自北而南,穿過黑森—巴伐利亞,十有,這個拿破侖三世,會要求普魯士‘施加影響力’,將萊茵河西岸的德意志土地,割了給他!”

  “是,”關卓凡贊道,“這真正叫‘設身易地’了——我亦以貴使之說為然!”

  李福思不由得意,謙道:“某愚鈍,全靠輔政王殿下指點!就盼著法國人如我之愿、入我之轂了!”

  頓了頓,“到時候,不論俾斯麥首相還是國王陛下,對于法國人的非分之求,自然都是一口回絕的——請教輔政王殿下,到了這一步,法國人便會終于按耐不住了吧?”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說道,“即為‘非分之求’——法國人自己,對這個‘非分’,其實也是心知肚明的——則普魯士的回絕,就在情理之內、意料之中——”

  頓了頓,“所以,單是回絕,未必能夠徹底激怒拿破侖三世——關鍵是,如何回絕?我是說,得看回絕的具體方式何如?”

  “回絕的具體方式?”

  “是!”

  “這個……”

  “我這兒倒是有一個主意,”關卓凡緩緩說道,“可為‘后手’,不過,也許會對國王陛下和俾斯麥首相有所冒犯,不曉得——”

  打住了。

  李福思趕忙說道,“真正的朋友,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里有什么‘冒犯’可言?就請輔政王殿下賜教!”

  “好吧,”關卓凡點了點頭,“那我就不揣冒昧了。”

  頓了頓,“拿破侖三世的脾性,最重面子——其實,非獨拿破侖三世本人為然,目下的法國,上上下下,一片虛驕之氣,都差不多——我是說,如果回絕的方式,叫法國人感覺受到了侮辱,這個仗,就非打不可了。”

  李福思的目光,跳了一跳,過了片刻,遲疑的說道:“輔政王殿下所言甚是!只不過……”

  頓了一頓,“俾斯麥首相之強硬,早在法國人心理預期之中,再說,他畢竟只是首相,不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他的回絕,就算……呃,也未必能夠真正激怒法人。”

  說到這兒,微微苦笑,“至于國王陛下——回絕法國人的相關要求,自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是,在面子上,以他的為人,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失禮的。”

  關卓凡微微一笑,“也是——不然,也不會有‘埃姆斯事件’了。”

  這句話,略帶諷刺,李福思尷尬的笑了一笑,沒有說什么。

  “不過,”關卓凡慢吞吞的說道,“如果國王陛下的原話,為人篡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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