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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這是對法蘭西帝國紅果果的藐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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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國駐華公使館一等秘書克萊芒,親至外務部呈文,要求安排博羅內署理公使會見輔政王。

  外務部回復,俺們輔政王太忙了,一時半會兒的,實在是抽不出空兒來,您看看,博公使能不能等些日子呢?

  等,些,日,子?

  不能!

  哦,那——

  哎,那我去看看錢書有沒有空兒吧!

  還好,還好,錢書有空兒——

  這樣,如果博公使真的有急事兒的話,就請他明天上午九點鐘到外務部來吧!——錢書說了,他恭候大駕。

  克萊芒無可奈何,只好如實回報博羅內。

  “托詞不見?”博羅內咆哮,“豈有此理!這……這是對法蘭西帝國裸的藐視!”

  “呃,也許,”克萊芒試圖替署理公使的怒火降點兒溫,“關親王真的忙呢,他的工作……”

  “他的工作什么?”博羅內的聲音更大了,“他不是什么外務部的‘總理王大臣’嗎?接見駐華公使,難道不是他的工作?”

  克萊芒不說話了,心想,可是,接見駐華公使,也是外務部書的工作啊。

  不過,在這個問題上,其實還是博公使說的對了——關卓凡此舉,就是故意“晾”法國人來著,上綱上線成“對法蘭西帝國裸的藐視”,亦無不可。

  博羅內的牙,咬的“格格”直響,姓關的王八蛋!你真當我猴耍?你等著——有你哭的一天!

  你和你的國家,都會為你的自作聰明、為你的無禮——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不過,不管怎么發狠,第二天上午,博羅內還是如約來到了東堂子胡同的外務部。

  一見面,錢鼎銘便滿面堆笑的伸出手來,博羅內面如寒霜,只略略一拉,便放開了手,那個動作,幾乎是將錢鼎銘的手甩了出去。

  錢鼎銘眼中,波光一閃。

  分賓主坐下,茶水還沒有端上來,也沒有做任何寒暄,博羅內便峻聲說道:“書閣下,我非常遺憾——我原本的要求,是面見貴國的輔政王,我想知道,到底出于何種考慮,中國輔政王拒絕和法蘭西駐華公使會面?”

  錢鼎銘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不過,聲音還是平靜的,“公使閣下,輔政王不能撥冗的原因,我的司官已經向您的一秘說的很清楚了。”

  “我不能接受這個解釋!”博羅內傲然說道,“你們說輔政王‘忙’,他在‘忙’些什么?難道,他不是外務部的‘總理王大臣’嗎?和法蘭西帝國駐華公使會面,不正是他應該‘忙’的事情嗎?”

  一絲寒霜掛上了錢鼎銘的臉,他的聲音也隨之變冷了,“公使閣下,我想你應該清楚,除了外務部總理王大臣,輔政王還是軍機處領班,即內閣總理——”

  微微一頓,話里帶出了一絲譏嘲,“還有,在中國設置公使館的,并不止法蘭西一國——難道,別的國家的公使,輔政王都不用見了?”

  博羅內的怒火升了上來,“你的意思是,和法蘭西帝國駐華公使的會面,在輔政王的日程表上,排在最后?”

  “我的意思是,”錢鼎銘冷冷的說道,“凡事總要有個先來后到!”

  “法蘭西帝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咦,“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那個……不是英吉利嗎?啥時候變成法蘭西了?

  “對于我們中國人來說,”錢鼎銘說道,“國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

  博羅內幾乎就要拍案而起,忍了又忍,一口氣怎么也忍不下去,這個時候,剛好茶水端了上來,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原要藉此平復心情,孰知呼吸不對,水岔進了氣管,頓時猛烈的咳嗽起來。

  錢鼎銘不說話,悠悠閑閑的看著博羅內咳得滿臉通紅。

  待法國人咳的差不多了,錢鼎銘才向上茶的蘇拉使了個顏色,蘇拉會意,絞了一條熱毛巾來,遞給了博羅內。

  博羅內咳得涕泗交流,這份好意,不能不受,待他胡擼過了臉,氣息大致恢復正常了,錢鼎銘才淡淡的說道:

  “公使閣下看不起我這個外務部書,我并不介意……”

  “不,不,”博羅內打斷了錢鼎銘的話,“我……咳咳,并不是看不起書閣下,可是,你我都要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咳咳,中國外交的最終決定權,并不在書閣下的手里……咳咳咳!”

  “公使閣下說的不錯,”錢鼎銘淡淡一笑,“不過,法國外交的最終決定權,也未必都在萊昂內爾外交部長手里吧?怎么,難道中國欲對法國有所交涉,我們的曾紀澤公使,都得繞過萊昂內爾部長,直接和魯埃副皇會面?甚至……直接覲見拿破侖三世陛下?”

  所謂“副皇”,就是內閣總理,因為拿破侖三世稱帝,法國的內閣總理,就有了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稱呼。

  彼時,法國的“副皇”,叫做歐仁.魯埃。

  至于曾紀澤,他的本銜是駐英公使,不過,因為中國暫時未在歐洲其他國家設置公使館,因此,曾紀澤這個駐英公使,實際上就是中國的“駐歐公使”,對法交涉,也是他的工作。

  博羅內語塞,滯了一滯,“我要交涉的事項,咳咳,非常重大……”

  “曉得,曉得,”錢鼎銘點了點頭,“不過,到底有多么重大,何妨說一說看呢?我這個外務部書,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得主的嘛!如果……我果然做不了主,也會第一時間,如實向輔政王匯報,請求指示的——這個傳話的權力,我總是有的吧?”

  博羅內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既如此——請問,中國為什么向越南派駐了軍隊?”

  “啊?”錢鼎銘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情,“這個事情,你們知道啦?哎,你們的消息,挺靈通的嘛!”

  “靈通”二字,近乎反諷,博羅內的血,又涌上了臉,剛要開口,錢鼎銘繼續說了下去,“其實,也不算什么‘派駐軍隊’啦——那些士兵,都是使越的欽差的護衛。”

  “護衛?”博羅內一聲冷笑,“三千三百人的護衛?五條,不,加起來,大小十一條兵艦的護衛?”

  “越南的治安不好,”錢鼎銘緩緩說道,“想來公使閣下也是曉得的——三圻都不平靜,北圻有吳鯤騷擾地方;中圻,‘丁導之亂’過去沒過久,人心惶惶;南圻嘛……嘿嘿。”

  博羅內目光一跳——不是因為“北圻有吳鯤騷擾地方”,也不是因為“丁導之亂”,而是——“南圻嘛……嘿嘿”。

  “吳鯤乃洪楊余孽,”錢鼎銘繼續說道,“欽使入越,十有,將對欽使有所不利,怎么可以不嚴加防備?”

  微微一頓,“還有,越南沿海,海匪猖獗,非止一日——他們甚至敢圍攻中國南部沿海的官軍哨所!帶幾條兵艦,也是不得已啊!”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書閣下,”博羅內冷冷說道,“據我所知,吳鯤只在高平、諒山等接近中國邊境的地區活動,他的手,伸不到順化吧?還有,海匪——我認為,海匪可能敢攻擊普通的官軍哨所,可是,恐怕沒有哪支海匪,敢直接攻擊欽差的——這必然會引起中、越兩國的大規模的圍剿。”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錢鼎銘搖了搖頭,“吳鯤的大部隊,自然是到不了順化的,可是,派幾個殺手潛入順化,有什么難的?至于海匪——嗯,道理是公使閣下說的道理,可是,怎么能指望每個海匪都像公使閣下這么理性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海匪一定認為,欽差攜帶了大量皇上賞賜給國王的金銀珠寶,咳咳,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少不管不顧的瘋子啊!”

  微微一頓,“等出了事兒,再派出海軍圍剿,可不就晚了嗎?再者說了,海不比陸,如何‘圍剿’?果然可以‘圍剿’的話,越南沿海的海匪,早就絕跡了,哪里會有今天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還是要防患于未然啊!”

  聽著錢鼎銘東拉西扯,博羅內的怒火,又升騰了起來,尤其是那句“怎么能指望每個海匪都像公使閣下這么理性呢”——這句話,同前頭的那個“靈通”一樣,都近乎反諷。

  “書閣下,你這是強詞奪理!”

  “公使閣下,”錢鼎銘冷冷說道,“我認為是合情合理——三千三百人、十一條兵艦的‘護衛’,不多不少,剛剛好。”

  “無論如何,”博羅內厲聲說道,“我不能把這三千三百人、十一條兵艦,當作什么‘護衛’!法蘭西帝國政府,只能將之視為中國政府向越南正式派駐了軍隊!”

  “隨便貴使怎么理解吧,”錢鼎銘說道,“該做的解釋,我都已經做了——我也沒有更多的話可說了。”

  “那好——那我就也不廢話了!”

  博羅內高高的昂著頭,一字一頓,“現在,我正式照會中國政府——立即撤回派駐越南的軍隊!”

  博羅內的個子,高了錢鼎銘一個頭不止,此時,他坐的筆直,頭高高昂起,這個姿勢看人,眼球就一定是下翻的——那是一種極輕蔑的眼神。

  錢鼎銘也是一字一頓,“我正式回復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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