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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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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醇王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就要大喊,“我是宣宗親子、國家郡王!”

  但是,總算理智未失,曉得此時此刻做如是說,只會招致更多的羞辱,他咬著牙,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袍子,然后,花了好大的勁兒,一個紐子、一個紐子的扣上了。

  唉,咱們醇郡王,從小到大,一切起居,都有人伺候,上一回自個兒穿衣服,都不記得是啥時候的事兒嘍。

  穿好了衣服鞋襪,發辮散亂神馬的,沒人伺候,就無法捯飭了,醇王正在躊躇,圖林高聲說道:“王爺,這就請吧!”

  醇王沒奈何,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屋外。

  一出門,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大跳。

  外書房的院子里,到處都是藍色戎裝的軒軍士兵,火把、燈籠,照耀如白晝,居中的兩位,朝服袍褂,翎頂輝煌,看得清楚,是睿親王和曹毓瑛。

  “仁壽,”醇王的聲音很大,不過微微發顫,“你是來拿我的,對嗎?”

  廢話。

  “七叔,”仁壽慢吞吞的說道,“奉了旨意,不得己的事情,你老見諒。”

  “好,好,好!”醇王仰起頭來,“哈,哈,哈!”

  這個做派,是醇王故作豪邁,呃,豪杰之士,“遇橫逆之來,遇變故之起”,泰然處之,不都是要“大笑三聲”的么?

  只是醇王的笑聲,不但干澀,而且顫抖,聽起來,更像是干嚎了三聲。

  “笑聲”甫歇,睿親王朗聲說道,“有旨意,醇郡王接旨!”

  醇王揚了揚手,不曉得是什么意思?不過,做過這個動作之后,還是顫巍巍的撩袍跪倒了。

  睿王取出懿旨,展開念道:“醇郡王卑污陰鷙,欲行不軌!著縛送宗人府,勘問明白!”

  聽到“卑污陰鷙”,醇王已經覺得受到了侮辱,待聽到“縛送”二字,火一下子就沖了上來,大聲說道:“怎么,還要上綁?——我是宣宗親子、國家郡王!”

  還是沒有忍住,終于將“宣宗親子、國家郡王”拋了出來。

  睿王冷冷說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就是親王,也不是沒有綁過!再說,能不能‘議親’、‘議貴’,目下也還不曉得,還是那句話——奉旨的事兒,沒有法子,七叔,你老人家多體諒吧!”

  親王也不是沒有綁過——指的是辛酉政變時候的載垣、端華。

  能不能“議親”、“議貴”,目下也還不曉得——意思是,“勘問明白”之后,如果七叔您老人家犯的是謀反造逆的罪,就沒法子“議親”、“議貴”了。到時候,拉到菜市口上,引頸一快,都是可能的,現在上個綁,算什么呀?

  圖林一努嘴,兩個軒軍士兵上前,將醇王綁了起來。

  不過,不是“五花大綁”,只不過將雙手反剪,手腕纏上一條牛皮帶子,并不如何難受。

  “好了,”睿王說道,“七叔請起。”

  兩個士兵,一邊一個,正要將醇王從地上提了起來,醇王大聲說道:“我自己來!”

  士兵看向圖林,圖林點了點頭,士兵放開手,退開一步。

  醇王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蹌了一下,站穩了,說道:“仁壽,當年,肅順可是咱們倆一塊兒拿下來的,沒想到,今天,竟變成了你來拿我!這真是——哈哈,換了人間了!”

  頓了一頓,下死眼盯了睿王旁邊兒的曹毓瑛一眼,“不曉得,有沒有一天——”

  這句話半途打住,頓了頓,又“哈、哈、哈”大笑了三聲,不過,聽起來,還是更像干嚎一些。

  醇王本來想說,“不曉得,有沒有一天,今日同你來拿我的人,又走去拿你?”

  話到嘴邊,自覺如是說法,略失“豪杰之士”的風度,再說,睿王應該也已經可以“意會”了,所以,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睿王不曉得有沒有“意會”,只是皺了皺眉,沒有接他的話頭。

  這時,曹毓瑛說話了:“王爺,睿親王和我,還奉有查看家產的旨意,得罪了。”

  “查看家產”,就是抄家。

  這本來是題中應有之義的,但醇王氣往上沖,大聲說道:“曹琢如!你助紂為虐,總有自己也被‘查看家產’的那一天!”

  曹毓瑛還沒有說什么,旁邊的睿王搶前一步,厲聲說道:“七叔,慎言!你自個兒做了什么,自個兒曉得!旨意里對你的‘不軌’,含混其詞,并沒有明白指出你的罪過——這可是琢如的主意!”

  微微一頓,“你的所作所為,如果明白述進旨意,會是什么下場,自己想不出來?!琢如盡力替你維持,你倒惡言相向!這不是狗咬呂洞賓?”

  又頓一頓,“你也不看看,今天來拿你的,都是什么人?是宗人府嗎?是刑部嗎?是步軍統領衙門嗎?再這么著不知好歹,吃了虧,可怨不得別人!”

  你的所作所為,如果明白述進旨意,會是什么下場——意思是,《大清律》說的明白,謀反造逆,不分主從,一律凌遲處死;就算“恩自上出”,頂多也就是換個死法而已,或斬首,或賜自盡,總之,難逃一死。

  你也不看看,今天來拿你的,都是什么人——意思是,今兒來拿你的,既不是宗人府,也不是刑部、步軍統領衙門什么的,而是軒軍!軒軍對你,不但沒有任何香火之情,且都認為,你派人刺殺他們的軒親王于前,矯詔捕拿他們的軒親王于后,個個都恨不得吃了你——你還不知好歹,在他們面前跳腳?

  醇王還沒有笨到聽不懂這些話的地步,一時之間,氣為之奪,面色也變白了,低下頭,不說話了。

  不過,他不曉得——甚至,睿王也不曉得,其實,曹毓瑛并沒有那么好心。

  旨意中沒有明白指出醇王的罪行,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要“盡力維持”醇王,而是還沒有拿到醇王矯詔、謀逆的最重要的證據。

  事實上,曹毓瑛擬的這道懿旨,已經用曲筆強調了醇王罪行的嚴重性——“縛送”。

  “好了,”曹毓瑛說話了,“查看家產!”

  “是!”

  圖林大聲答了一句,隨即高聲說道:“都聽好了——福晉的東西,都不動!更加不可以驚擾了福晉!明白了嗎?”

  “明——白——了!”

  數十名士兵暴雷也似的齊聲應答,莫說醇王渾身顫抖,就是睿王和曹毓瑛,也是微微一震。

  事實上,今天的差使,雖然以軒軍為主,但是,宗人府、內務府、刑部也來了不少人,各個衙門,司官之外,還有許多書辦。

  “查看家產”,分成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軒軍負責,名義上是“查看家產”,其實是搜集證據,這個階段,宗人府、內務府、刑部的人,只能在一邊兒看著;第二個階段,是真正的“查看家產”,這個階段,軒軍就不管了,統統交給宗人府、刑部那幫子抄慣了家的積年老吏們去做。

  不多時,外書房內,就有人喊了一句:“東西找到了!”

  一份母后皇太后的“血詔”,一份文宗顯皇帝的“遺詔”。

  “東西”非常好找——外書房書臺的抽屜里,有一個小小的描金倭漆匣子,匣子只上了一把普通的鎖,稍稍一撬,就開了。“血詔”和“遺詔”,兩份如此重要的東西,就裝在這個小匣子里。

  想當年,抄肅順的家,肅順的機密函件、文檔,可都是裝在一個大保險柜里。為了開這個保險柜,帶隊的文祥,可是花了好一番手腳。最后,找了洋人的工匠過來,才算打開了保險柜。

  圖林將“血詔”和“遺詔”遞給了睿王和曹毓瑛。

  曹毓瑛不動聲色,睿王卻是看著看著,顏色大變,手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看過了,轉過頭,用極復雜的眼光,看了醇王一眼,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醇王面如死灰。

  說明一下,對著榮祿、恩承、文衡三位全營翼長,醇王和劉寶第,自然要說“遺詔”還在母后皇太后那里,但是——嘿嘿,這個“遺詔”,不形諸文字,叫咱們的醇郡王怎么背的下來啊?

  好了,證據找到了,該正式“查看家產”了。

  睿王說道:“琢如,你給大伙兒交代吧!”

  曹毓瑛點了點頭,“好!”

  說罷,登上滴水檐下的臺階,一眾司官、書吏,聚在臺階之下。

  “攏共三點——”

  “第一,”曹毓瑛朗聲說道,“醇郡王的罪名,還沒有定下來,今兒的差使,只是將醇郡王的家產,查看明白,造冊封存,并不是今兒個就搬空了——明白嗎?”

  “明白。”“明白。”“卑職明白。”

  下面眾人,紛紛點頭。

  “好,”曹毓瑛說道,“第二,醇郡王福晉的東西,都歸醇郡王福晉自個兒——醇郡王的事情,與醇郡王福晉無涉,明白嗎?

  “明白。”“明白。”“卑職明白。”

  一眾司官書吏,再次小雞啄米。

  “第三,”曹毓瑛說道,“有一句話,我可得說在前頭——各位的手腳,務必要干凈!今兒的差使,有軒軍的一份兒,拿軒軍的話說,算是‘軍事行動’,既是‘軍事行動’,若有犯禁,就該軍法從事!”

  微微一頓,“軒軍就在這兒,哪位偷著往自己夾袋里塞東西的,被抓到了,當場就要行軍法!我和睿親王,也沒法子替你們求情!明白了嗎?”

  本來,臺階下的這班人,都是“抄家財”發慣了的,可是,今兒不同!大伙兒都相信,曹大人不是危言聳聽,軒軍士兵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呢!

  于是,個個悚然而驚,“明白!”“明白!”“卑職明白!”亂糟糟的一片。

  “好了,”曹毓瑛揮了揮手,“去吧——記住,不可驚擾了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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