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白凈面龐上便綻放了一個溫暖的微笑。(鳳舞文學網)他不笑時居多,冷淡疏遠如謫仙般高不可及,而他笑時,就如初春暖陽,可以融化整個寒冬積下的寒冷,暖入人心,也美的驚心動魄。
綿綿的臉騰的一紅,忙低垂了頭。
沈奕昀并未察覺她的異樣,起身繞過黑漆桌案,道:你放心,自現在起,你就已經死了。
四少爺?綿綿不解的抬頭。
你不必再回錦衣衛鎮撫司了,也不用和上峰在聯絡。我會想法子假造一個你的尸首,你今夜就啟程去興易縣吧,等過了風頭或是在有吩咐時我在聯絡你。
可是錦衣衛的人何等聰明,假造尸首未必就能瞞的過去……綿綿心潮澎湃,急切的仰頭看他。
沈奕昀道:就算他們有懷疑也無妨。
四少爺?綿綿不懂,四少爺是個做事嚴謹的人,絕不會允許任何不在掌控之內的事情發生。既然四少爺肯留下她,定然是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
就算被懷疑也無妨……
難道他已經打算與皇帝撕破臉了?!
沈奕昀擺擺手,道:你這便上路吧。趁著皇帝還未曾發覺。我會放出你失蹤未歸的消息,就如處理白莫離的事一樣,相信也不會有人真的當面來問,就算背地里查,也只能查到一具尸首。我明兒一早叫人去官府報官,你趁夜想法子出城。
可是,若不想叫人察覺,只讓人知道我失蹤,又何必放個尸首?
沈奕昀聞言,不經意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因為有些事兒也該了結了。
皇帝的心思動到云想容身上已經不是一次。現在竟然滅絕人性,連剛滿月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樣的人。不配為人!前仇舊恨與今日已如巖漿般在翻涌即將噴發的憤怒合二為一,迫使他打定了主意。定要廢了皇帝!
就算是做第二個云敖,幫助馬家擁立閩王上位,也決不能在讓如此不擇手段的人繼續猖狂下去。
他前世,為了復仇亂了天下,今生已經痛改前非,想不到還是被逼迫至此。世間哪里能有雙全之法?
既無法雙全,他也豁出去不擇手段了!他已經隱忍太久了!
綿綿是當夜離開的。
云想容這里卻是早就得知沈奕昀在書房見了綿綿的事。沈奕昀才進門,她就問:皇上又要做什么?
沈奕昀聞言,脫下外袍的動作一頓,無奈又憐惜的道:你這丫頭。又怎么想到這個。
云想容便披上件蜜合色的小襖,下地趿鞋,屏退了下人,親自服侍他寬衣,你與綿綿素來保持距離。我又不是看不出來,如今卻突然這會子見面,還是密談了這么久。我想不到還有別的事。
保持距離四個字,已叫沈奕昀臉上一熱。原來她早就發覺了,只是不言語罷了。
六兒。我和綿綿……
話被她纖纖玉指點在唇畔:你不必解釋那些,我自然是信你的,不信你,我還能信誰?皇上又要做什么?前兒他變著法兒來害我不成,這會子又變出什么花樣?說罷略微一想,不等沈奕昀回答已是變了顏色:難道是針對東哥兒?!
面對她詢問的眼神,沈奕昀無奈的頷首道:沒錯。
云想容緊緊搭在手臂上沈奕昀的外袍,因憤怒過于用力,右手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甲竟然同時折斷,疼的她蹙眉。
沈奕昀忙握著她的手,見指甲裂開,還有些藕斷絲連之處露出了手指尖上的肉,隱約有血絲滲出,心疼不已,拉著她的手到桌邊站定,親自拿了小剪刀要為她修指甲,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孩子的。
沈奕昀的語氣,是近些日來前所未有的堅決。云想容這般了解他,哪里分辨不出他如此變化?遲疑的問:你……決定了?
他用心的為她修剪指甲,干燥溫暖的大手仔細握著她纖細的手,輕抿著嘴唇,眼神十分專注,好似伺候媳婦兒是件要緊的大事。
云想容就安靜的望著他。他的臉,是多就都看不夠的。而且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她對他的情就越深……
罷了,無論成敗,她隨他就是。皇帝早已容不下他們,就算平安度過幾年,明年呢?后年呢?就算他們此生無事,可孩子的未來呢?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長遠。
不若借此機會拼上一次。
既然如此,就想法子暗地里聯絡了義兄和馬家吧。云想容低聲道。
沈奕昀放下精致的小剪刀,握著她的柔荑,微笑望她,頷首。
他已經不驚訝她為何會想到這些,只是覺得在做出這些決定的時候,她沒有畏懼的肯定他的想法,并且肯與他站在一處,他很開心。
次日下午,沈奕昀便命人去報告了官府,說府中又有人不見了。
綿綿本出自風塵,雖身份卑微引不起足夠的重視,但報告的人是沈奕昀,便也就重視起來,派了人下去調查。不出三日,卻在亂葬崗上發現了一疑似綿綿的尸首,身上衣衫已被扒的只剩下里衣,財物也洗劫一空。明擺著是遇上了謀財害命的歹徒才至如此下場。
承平伯府得到消息的同時,御書房里也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人竟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尸首還出現在亂葬崗,即便是走了正當程序,確定的確是遭了匪徒,可天子腳下,哪個匪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如此的膽大妄為?分明是綿綿敗露,被沈默存處置了!皇帝陰沉著臉,冷哼道:沈默存,你果真好樣的,膽敢處置朕的人!
尉遲鳳鳴垂首站在一旁,不言不語。
皇帝又道:恬王與霜琴一同來請求和離,雖此樁婚姻是朕賜的,可宗族皇親,自個兒來請旨和離,朕也不能太拂了皇叔的體面,畢竟恬王世子問斬一事朕已經沒有松口了。
皇上圣明。您如此寬宏,為宗親著想,只會讓他們感念您的恩德。況且這些事并不耽誤皇上的大事。尉遲鳳鳴恭敬的道。
但讓沈默存舒坦,也不是朕的初衷。皇帝臉色鐵青。
尉遲鳳鳴便笑著道:皇上就暫且容他樂一樂,他的‘好日子’不是在后頭么。
皇帝聞言一愣,竟覺得心情驟然大好,你說的也是,鳳鳴,你果然會說話,也難怪柔嘉喜歡你。
皇上!尉遲鳳鳴心頭巨震,驚慌的行大禮,臣……
哎,你何必如此緊張?皇帝莞爾道:柔嘉年紀也不小了,你又是朕的臂膀,若是能做朕的妹婿,倒也是一樁好事,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家婚姻,還不是皇帝一個旨意送去尉遲家就能解決的事兒?他如此詢問他的意向,只不過是走個過場,怕叫人詬病他獨斷專行罷了。
尉遲鳳鳴心下想著,卻也無可奈何。況且柔嘉對他的確是真心真意,此番行圍一路上,她對他的關心照顧可謂無微不至。雖然得不到他愛的,可能得到一個愛他死心塌地的,也算不上虧。
尉遲鳳鳴改雙膝跪地,羞赧垂頭:臣全憑皇上吩咐。
皇帝聞言,便哈哈笑了起來:罷了,恬王世子秋后就要問斬,霜琴也鬧了個和離,宮里許久沒有好事發生了。你與柔嘉的婚事正好是個喜事。你既無異議,朕便吩咐欽天監去選日子。
臣謝皇上隆恩!尉遲鳳鳴叩頭。
六月里發生了兩樁大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一則是皇帝賜婚柔嘉長公主與尉遲家的長孫,于十月初十完婚。二則是霜琴郡主提出與儀賓承平伯沈默存和離,皇帝恩準了。
如此一來,霜琴搬回了恬王府去服侍病中的王妃。
而關于先前霜琴聲稱有孕,后來又傳聞和離的消息便被有心人結合在一處聯想。
整個卿園卻是沉浸在一片歡騰氣氛中,比過年時還要喜慶,以英姿為首,丫鬟媳婦們人人面帶笑容,玉簪幾個連腰桿都比平日的直。
他們那里能不高興?如今他們的主子再也不用與平妻分享一個丈夫了。而且伯爺專寵于她,連個妾室都不納,京都城中女子,哪里還有人有這種福氣?就連宮里的娘娘都沒有!
不只下人,就連孟氏見了沈奕昀態度都變好了,前些日子為女兒不平的那些,現在也都找到了平衡,對待沈奕昀就如同親生的一樣親切。讓沈奕昀歡喜之余竟都不適應起來。
就在此時,衛二家的笑吟吟領了一個眉清目秀穿了翠綠色襖子的少女來到廊下,先問玉簪:夫人歇著呢么?
玉簪打量了那少女,只覺得她容貌雖不出眾,氣質卻如水一般柔緩溫和,是個極養眼的,不免多看了幾眼,心不在焉的回道:夫人才剛歇了中覺起身,這會子在練字呢。
衛二家的就點頭,笑著進了屋。
朱瑞家的這會子帶著東哥兒呆在外間的羅漢床上,云想容則是將筆墨紙硯都放在羅漢床上的小幾上寫字,見衛二家的進來,便笑著道:衛媽媽來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