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午,劉嗪都如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仿佛只剩下了個做工并不怎么精致的軀殼,目光呆滯的靠著臨窗的軟榻,瞪著眼發呆。下人們與她說話她聽不到,徐媽媽端了晚膳來,她也不回應,即便將湯匙送到她口邊,她都不曉得張開嘴。
徐媽媽雖是沈奕昀的人,可到底與劉嗪主仆也有年頭了,劉嗪雖不好,在對她溫和些與沈奕昀的命令不發生沖突時,她也愿意將主仆的戲份做足。
是以徐媽媽溫聲軟語的勸:“郡主,您也看開一些,您還年輕,人生的路還那樣長呢,總歸不至于在沈伯爺這一棵樹上吊死,您是金枝玉葉,就算儀賓對您的心思沒那么足,好歹您還有王妃,還有王爺呢?您且放寬心,沈伯爺十有這會子是在慪氣,也不是老奴說您,您做的的確也過火了一些,沈云氏懷的是頭胎,是沈伯爺的第一個孩子,他初為人婦,自來就將孩子看的要緊,您不但不珍惜著,反倒去害這個孩子,豈不是觸了他的逆鱗?聽老奴一句,您是否害死云氏,是否算計云氏,當真是與您是否在伯爺跟前得寵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就比如說云氏,她沒來害您,現在這一局還不是您輸了?要想抓住沈伯爺對您的心,您好歹自己對自己要用心留心,讓伯爺喜歡您,而不是您打敗了伯爺喜歡的人。”
劉嗪呆滯的目光慢慢轉向徐媽媽,半晌才漸漸凝聚一些光輝,仿佛恢復了一些精神,“這會子,也只有你還肯為了我多費唇舌。徐媽媽,你也不必勸說了。我看開了。”
看開?莫非她這樣性子的人還能了悟了?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是生無可戀?
徐媽媽可不信劉嗪會如此,是以只是一笑,道:“郡主要不要先用飯?您晚膳還沒用呢。”
“我吃不下,也一點兒不覺得餓,徐媽媽,你下去歇著吧。”
徐媽媽知道劉嗪想自己清凈清凈,主子發話,奴婢自然不能不從,便退了下去。可她依舊記得沈奕昀的吩咐。是以并不走遠,而是守在了門口。
夜幕降臨,屋內一片幽深的藍色,只有她身旁小幾上擺放著的絹燈散發著并不明亮的光。劉嗪的眼淚再一次簌簌落下。她知道,她在沈默存心中的地位徹底崩塌了。她今生都爭不過云氏了。
她已經被他貶低至此,回到王府去。若此事揭開。父王還不知會如何收拾她。父王那個人愛財,愛權,最遺憾的就是沒生出個靠得住的兒子,現在最喜歡的就是沈奕昀,他滿心希望著救出劉清宇,往后讓沈默存成為恬王一脈的助力。也好不讓劉清宇的荒唐帶累壞了恬王家的門風。
這樣的父親眼中,一個女兒遠遠及不上那些他想要的。
沈奕昀的話雖然沒說完,后頭那些結果也是她不必細想就想到的。如果真的告訴道父王那里,她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世上至親的人。對她都是這樣,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難道等著東窗事發,讓那些勛貴家的女眷們笑話他?
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一開始就不該將此事宣揚開的。根本就不該聽白莫離的安排。
但是如今,抱膝坐在燈下,她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
白莫離在沈奕昀的心目中占有多重的位置眾人皆知,他是沈奕昀的義兄,自然一切都會為了沈奕昀好。
他出的那個餿主意,等于擺了她一道。
緩緩站起身,劉嗪行尸走肉一般到了地當間兒,慢條斯理的解開腰間的西洋紅汗巾子。搬來繡墩墊腳,拋了幾次,才將汗巾子掛上房梁,打好結。
劉嗪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壓抑著哽咽的聲音,笨拙的扯著汗巾,踮起腳尖將頭伸入。
徐媽媽提高警覺,奉命時刻注意屋里的聲音。一聽到有有繡墩倒下時候發出的“砰”一聲,心下根本不枉好處想,連忙沖了進去。
眼看著劉嗪雙腳選在半空,身子來回搖晃,徐媽媽心里突的一跳,忙上前去救人下來。
“郡主,郡主!!您可別嚇唬老媽子,郡主快醒醒!”
劉嗪撫著嗓子劇烈的咳嗽,才剛的感覺當真太難受了。
徐媽媽心有余悸:“郡主,您這樣做是為了什么?難道伯爺說了您幾句,您就不想活下去了?幾句話與一個人的性命,哪一個更要緊?
靠著徐媽媽的肩窩,劉嗪搖著頭:”不成了,我將來不成了。我只有趁著現在還年輕,懷下他的孩子才算數。可是今日……”
“事已至此,郡主何不往前看?”徐媽媽站起身,為劉嗪理順鬢角的亂發,又扶正了她頭上鑲紅寶石的金簪,老奴這就去承平伯府包報信兒,就說您出了些意外,請她來您這里?‘
劉嗪搖頭,甩落了更多的淚水:“不要去請他,他恨著我,又怎么會管我的死活。”
可劉嗪即便這樣說,心里依舊是希望徐媽媽將此事宣揚道沈默存耳朵中,也好讓他知道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是可以任由人捏扁搓圓的主兒。
復雜的沉思時,徐媽媽已經下去,囑托了人將正房周圍也給圍了,又找了信得過的丫頭在門口守著,若屋里有一絲半點兒的異樣,都要立即去告訴沈伯爺 徐媽媽去了伯爵府,看到府外包圍的那訓練有素的兵士們,心里就是一顫。如此浩大的聲勢,她哪里可能毫無畏懼?
好容易才說服了那些大老粗讓她進府里去。在忘憂堂錢的院落中等了片刻,就見沈奕昀穿了身家常的細棉布月白直裰,身旁有小廝為他打著羊角燈,一行人快步而來。也將忘憂堂前院落點亮了。
“怎么了?你怎么親自走一趟?”
徐媽媽低聲道:“才剛霜琴郡主竟然投繯了。幸虧我阻攔的及時,這會子正有人看守者她,我才敢來與你報個信兒,伯爺也該想想接下來應當如何應對。恬王可是快要回來了。”
沈奕昀驚訝的眨眼,半晌方道:“我知道這事兒棘手,在她老子面前說她的不是,頗要費一些唇舌才能讓恬王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