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微笑起身,“龔大人,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巧笑倩兮的頷首。
龔茂國疊聲道“不敢”,二人分賓主落座后,雖不敢直視云想容,卻也將她絕色容顏看在眼里,不無感慨的道:“這一晃,六小姐已經長大成人,嫁人婦,而我也老了。”
“龔大人說笑了,你的如今正值壯年,如何就老了呢?”
龔茂國嘆息道:“人雖未老,心卻老了。我的事六小姐自然是知道的,我也不做隱瞞。從前我一直想著將來做了官,憑著我的能力,憑著天下正道就能將仇人參倒,可是如今看來,卻是我的錯。這天下官官相護,就連皇上也不一定全是清明,還有權衡利弊在其中,有故意縱容和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只不過是小小一個六品的理問,多年來考績平平,并無人脈也無從升遷,此處距離我假象又有萬里……六小姐,看來我若想報仇,靠當官是不成的。”
云想容見龔茂國萌生去意,嘆息道:“其實今日請你來,我還有些忐忑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現在見你對官場已然十分厭倦,卻是放了些心。”
龔茂國善于謀斷,如今京都的動靜他哪能不知?綠林人士們為調查云想容的下落齊聚京都,而本該失蹤的人卻安然的呆在府中。他雖不知深情底理,卻是知道面前這位從小就不是尋常的孩子,到如今更是有本事攪渾京都城的水。
她多年不聯系他,今日突然請他來,他便知他報恩的時候道了。
“六小姐。”龔茂國站起身,道:“當年若非有你知遇之恩,也不會有今日的龔茂國。小姐有何吩咐。只是您一句話,龔某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云想容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婆婆媽媽了。龔大人,既然你對官場厭倦,若要你辭官不做呢?”
龔茂國一愣,無絲毫猶豫的道:“全聽六小姐吩咐。”
云想容笑道:“我要做個大買賣,將買賣交給誰就等于將我的身家性命交給誰一半。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善謀善斷,思來想去,我如今只信得過你來幫我守著攤子。”
龔茂國聞言鄭重的道:“承蒙六小姐不嫌棄,如此要緊的事還想著我,我哪里有推辭的道理?六小姐,您有何吩咐盡管開口便是。”
云想容變走到龔茂國身前,低聲與他說了她要做的。
龔茂國面露驚異。隨即便是敬佩,興奮的站起身道:“六小姐好手段!這一攤子就交給我吧。我即刻就去辭官。著手去辦。只不過需要些時間……”
“這不是問題。其實各地的店面我早已請晏表哥幫我備下,人手初步也有了,這些瑣碎的事我已經做好,就是請你來做個管事。”
龔茂國忙鄭重行禮:“六小姐請放心,龔某早年受六小姐大恩,多年來一直想著將來該如何報答。奈何六小姐步步高升,在下也尋不到個法子,是以就只等著六小姐有事開口,即便是刀山火海龔某也去得。如今六小姐信任,委以重任,在下定不負六小姐所托。”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云想容與龔茂國又閑聊了一會,還詢問了他有無續弦之意。被問及私事,龔茂國還有些難為情起來。
送走了龔茂國,確定他的來去并未被任何不該看到的人看到,云想容便回了臥房,在臨窗新安置的條案上鋪開宣紙,慢條斯理、氣定神閑的練起字來。
大魚就要上鉤了。
永昌侯府中,孟氏手一動,青花蓋碗落地,茶水碎瓷飛濺。
“你說什么?卿卿被擄走了?”
素姨娘一捂嘴,似乎氣自己說漏了嘴,輕輕的打了一下粉嫩的臉,“夫人竟然不知?婢妾失言,婢妾失言了。”
孟氏已經慌亂的臉色慘白,雙手抓住素姨娘的雙肩搖晃:“你說什么,卿卿被擄走是怎么一回事?快說!”
素姨娘被孟氏那雙眼通紅的兇狠模樣懾住,心里多了絲懼怕,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結結巴巴的道:“婢妾也是今兒才知道的,這些日不光是咱們侯府招賊,整個京都城都亂了套,聽說是姑外公知道外孫女失蹤了,懸賞了五百萬兩白銀,所以咱們府里這些日才有這么多的賊人來去尋七小姐。不光是咱們,恬王府、霜琴郡主府那邊兒更亂呢。若是姑奶奶沒有失蹤,孟老爺何至于如此大手筆?再說天下江湖人也不會弄錯啊!”
孟氏驟然推開素姨娘,惶惑的向前走了兩步,只覺眼前陣陣發黑,手撫著太陽穴,身子搖搖欲墜。
“夫人!”云娘和孫媽媽一左一右扶著孟氏就近坐下,端的端茶水,拍的拍前胸,好半晌才讓孟氏緩過勁兒來。眼淚便開了閘一般涌出來:“我的卿卿,我的兒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親就陪著你去!”
孟氏如此傷心,云娘和孫媽媽也禁不住落了淚,“夫人,您稍安勿躁,說不定事情不是這樣呢?要不您先問過了姑爺在說不遲啊。”
“對,對對!”孟氏曾的站起身,道:“快,快給我備車,我要去承平伯府!”
孟氏慌亂的帶著人急匆匆出去后,素姨娘臉上才露出個看好戲的表情。
孟氏到伯爵府見了沈奕昀,不過呆了盞茶功夫就回去了。
次日,就傳來永昌侯夫人擔心愛女病重的消息。
云想容枕著沈奕昀的肩膀,素手無意識的把玩著他的衣襟,道:“也虧你想得出讓母親裝病的法子。這下子應當無人懷疑了吧。”
沈奕昀頷首道:“我見母親如此焦急,不忍心真的瞞著她。你都不知道,當時我若是說你真的丟了,她怕是也活不過幾日,怕要當場暈過去的。我又怕母親表現的太尋常,讓人起疑,就囑咐她回去裝病。母親一聽說你是要辦大事,連忙點頭配合,說只要你沒事,讓別說讓她裝病,就是真的病,病死都不怕。”
說到此處,沈奕昀翻身將云想容壓在身下,怕壓壞了她,只敢給她些許重量,咬著她粉嫩的櫻唇,半晌才略有些低啞的道:“母親是真疼你。”
云想容嫩藕一樣的手臂還著沈奕昀的脖頸,嬌笑道:“母親自然疼女兒了。將來若我們有了孩子,我一樣是寧可粉身碎骨也要讓他過上好日子的。”
“知道你偉大,可也不至于跟著我,就要粉身碎骨讓孩子過好日子吧?”沈奕昀半撐著身子,大手撫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道:“放心,一切有我呢,相信我。”
云想容嬉笑著壓在他身上,笑道:“我自然信你。”
眼看著就到了八月十五,承平伯夫人到這會子也沒有找到,許多人都暗地里猜測她是不是已經遇到了不測。而那些江湖俠士們的搜索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狀態。除了被閩王兵馬封鎖了的承平伯府,其余云想容有可能去的地方,就連京都以及附近的秦樓楚館都被搜了個底朝天。
白莫離卻是已經耐不住了。
他在屋里焦急的踱步,不多時就見喜寶快步進了門。
“怎么樣?還封鎖著?”
喜寶道:“是啊,閩王的人將伯爵府圍的等閑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不過爺若是今日想出去也有法子,我才剛已經打探過了,守著后頭送菜的小門的幾個首位大哥我已經跟他們熟悉了,您若是出去,咱可以弄一身閩王親兵的衣裳換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
白莫離眼睛一亮:“當真?”
喜寶連忙點頭。
白莫離歡喜之后,猶豫的抿著唇。他到底要不要出府去報信?
云氏失蹤已有十余日,起先他就懷疑她到底是否真的失蹤了,只是找不到證據。可是昨兒他去卿園和阿圓玩的時候,阿圓無意中說了四嬸嬸惡心難受。
他仔細詢問,阿圓說:“昨日聽到臥房里四嬸嬸吐了。”
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是以他可以肯定,云想容沒有被擄走,還在府里!她千防萬防,卻忘了防一個孩子。
現在他仔細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云想容當真是兜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利用江湖人士,將她所有的敵人都打擊了個遍,錦衣衛那邊不光是尉遲鳳鳴,就連衙門里也死了一些人了。
他必須要將云想容并未失蹤的消息傳給錦衣衛。
只是他又怕云想容還有計謀針對自己。
他感覺得到云想容對他沒有善意。現在的事情也蹊蹺,但他想不透云想容還有什么計策可行?是不是他引起了云想容的懷疑?
白莫離前思后想了許久才慢慢釋懷,云想容可以利用閩王名正言順的打斷尉遲鳳鳴的腿。若是真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豈會放過他?閩王怕要直接沖進府里來拿他的。所以他并未暴露。
白莫離有了這個認知,放下心來吩咐喜寶去安排今夜夜深人靜之時換了閩王親兵的服侍混出去。
到了夜半三更十分,白莫離果然順利的從后頭買菜的角門大搖大擺的出去了,看門的親兵收了銀子,還笑著與他打招呼閑聊,好似他是他們的一員。
白莫離放心的拐出了探花胡同,撒丫子飛奔而去。
就在這時,蹲在墻頭上的兩個人,將白莫離的一舉一動看的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