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不懷疑云敖與云賢的能力,她能得知的消息,他們或許也有門路得知,可這一次閩王回京事關重大,她畢竟是云家的一員,平日相安無事也就罷了,若真有一日云家倒了,她和母親、寶兒都要被牽連。(.
.)這會子少不得要多勞一份心。
手上無意識的把玩著茶碗,心思飛轉,分析厲害,到后來她才發現自己所知的消息還是太少了,前生她只在怎樣生存下去下功夫,成婚后劉清宇又是個不思進取的,見了她只知那些腌臜事,哪里能從他口中得知一星半點的消息?到如今才發現對于朝堂之事,她知道的也只是人盡皆知的一些事。
“小姐,素姨娘來了。”云想容正愣神,柳媽媽進門來回話。
云想容一時間沒想起所謂的素姨娘是什么人,眨了眨眼才知是才剛與母親商議要抬的云素。
“讓她進來吧。”云想容緊了緊肩上披著的小襖。
不多時,就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生了中等身材,肖肩膀,水蛇腰,容貌尚算得上秀麗,皮膚白的像是豆腐,只身上穿了桃紅色的小襖和長裙,外頭罩著件洋紅色的比甲,看起來有些扎眼,頭上的鎏金芙蓉大簪反射太陽的光,更顯得刺眼。
見了云想容,云素忙跪下行禮:“婢妾給小姐請安。”不等云想容開口,又道:“小姐病中,奈何婢妾從前在外院書房伺候,不得機會進來,如今得夫人開臉,得進院中,便急忙趕來給小姐行禮。”
“起來吧,你是伺候我父親的人。也算半個主子。往后只盡心竭力做好分內之事便是。”
“多謝小姐訓誡。”云素站起身,低著頭不敢看云想容。
她素來知道云想容在外的名聲嚴厲,且也知道云想容是唯一進出云敖書房自由的人,如今又定了恬王家的親事,將來富貴滔天,三夫人那里她小心應對,云想容這里更要仔細留神,殊不知被賣了的陳姨娘,不就是因為背后在侯爺面前說了一句六小姐的不是?她哪里還敢有半分的怠慢。所以她剛給孟氏行過禮就急忙忙來給云想容問安。
“婢妾粗鄙,得夫人看中才得了伺候主子的機會。往后必當聽夫人的話,絕不給小姐和夫人惹麻煩。”
云想容笑道:“素姨娘不必太緊張了。我母親平日里最是和善的一個人,你只要謹守本分即可。陶姨娘如今有了身孕,你盡心服侍父親和母親就是。”
“是,多謝小姐教誨。”說起陶姨娘有了身孕。云素眼中藏不住的妒忌和譏諷,不過是個生不出蛋的母雞。據說從前小產都成了習性。這一胎不一定保得住保不住呢,看往后她進了琉瓔閣怎么收拾她。
云想容吩咐柳月取來一套赤金的頭面給了云素,云素見了那頭面,歡喜的眼睛都亮了,千恩萬謝的行禮退下。
柳月和柳媽媽見了,只好笑的搖頭。
傍晚時分。云想容用過了晚膳,吃了藥,就吩咐柳月先去外院書房看看云敖在不在。不多時柳月來回話:
“卿卿,侯爺沒在知韻堂。聽康管事說侯爺和老侯爺、大老爺、二老爺這會子都在老侯爺的兼濟堂呢。”
云想容心里便有了數,想來他們已經知道閩王回來的消息,也用不著她多操心了。
兼濟堂中。
云賢穿了一身醬紫色遍地金的團領長衫,端坐在首位。云海、云恒和云敖三人分別安位坐在下手端。
云敖道:“……皇上的意思是這就開始著手搜集馬家的罪證,太后娘娘吩咐閩王今年定要在京都過春節,所以閩王大軍再有不到三個月就會到達京都,皇上雖已嚴密部署,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以及五城兵馬司都已經預備得當。可閩王大軍畢竟常年與倭寇交鋒,較有實戰經驗,況且鄂國公的封地還有兩萬的‘馬家軍’,雖然頂著皇上的名頭養著,但誰不知那是馬家的軍隊?若著手晚了,馬家軍和閩王之兵馬聯手,與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的確能斗個旗鼓相當。但皇上的意思是最好不傷一兵一卒,將馬家拿下。”
云海聽著,背脊就有些發涼,云敖說的倒是容易,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老三,左右也是班軍回京都操練兵馬,不如提議皇上將遼王封地的兵馬調撥回來一同操練,以備不時之需不是更好?”
“不妥。”云恒搖頭:“遼王是皇上死忠,他的兵馬回了京都,定會讓馬家警覺。如今閩王回都,鄂國公可正盯著皇上的動呢。”
“說的也是。”云海覺得頭疼的很:“可萬一激怒了馬家,再或者皇上的部署斗不過閩王和馬家聯手呢?到時候他們第一個要對付的不就是咱們家?”
云敖最看不慣長兄那副瞻前顧后怕死貪生的樣子,蹙眉道:“做事哪里能沒有風險?父親,你看呢?”
云賢望著云敖,道:“皇上可曾與你透底,這一次是要將鄂國公一脈治到什么程度?”
程度?的確,要達效果不同,他們搜集的罪證也不同。若要連根拔起,只需要將罪證全部羅列,找到證據即可,若只要削減,那又不同。只不過前者和后者可都是徹徹底底將馬家得罪透了,報復是一樣不會少的。但若是后者,皇上的風險會小,會保著云家。
云敖自然也考慮到這一點,笑道:“我今日特地問了皇上,皇上的意思當然是連根拔起一勞永逸。”
“那么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以及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東廠,皇上是否都已經開始部署?”云恒問。
云敖頷首道:“皇上只是暗中部署,并沒有太大動,也是擔心打草驚蛇。”
云賢與云恒都在估算皇上的兵力與閩王和馬家的兵力。半晌,云賢嘆息道:“罪證要搜羅起來容易,只是咱們云家做了出頭鳥,往后馬家全滅后,我們就成了第二個馬家。所以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只做七八分。讓皇上知道我們已經盡力,又不會讓馬家死的太徹底。要知道,只有需要殺雞,皇上手里才會攥著刀子。只有要捉老鼠,養貓才有用處。”
“父親說的是。”云敖和云恒都頷首。
云海奉承道:“到底是父親見識廣,想到了這一層。”
云敖和云恒都笑而不語。
云賢也知道長子的性子,素來就是沒什么能耐,遇事慌張。他不免開始在慶幸他的爵位不是世襲,否則到了云海手里還不是要敗壞光了。
“既如此,我們便這樣商定。還有這件事你們要不要與鴻雁商議一番?”
鴻雁是四姑奶奶云然夫婿何茳的表字,今任戶部侍郎。
云敖搖了搖頭,道:“父親,這件事還是不要將鴻雁一家牽扯進來,包括翟家、邢家和湯家以及咱們宗族之人,能不牽扯的都不要牽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云敖所說的這些都是云家的姻親。
云敖自然是怕事有萬一,云賢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既如此,明日起便走動起來吧。爭取三個月之內做到證據確鑿。”
云家父子自當日起忙碌起來,云海參與的較少,可也知道自己摘不掉云家的標簽,只得盡力奔波。但馬家雖然張狂,做事卻縝密,且朝中大臣多懼于馬家,時間過去四十多日,搜羅證據之事仍舊沒有什么大的進展,這讓云家父子焦頭爛額。
云想容的身子卻是漸漸轉好,不在虛弱的似風吹就要摔倒。不過因著一場病,她的心臟比從前差了一些,尤其連下了幾日的秋雨,天陰的仿佛要塌下來,她更加覺得心頭像堵了一塊大石,憋悶得慌,韓婆子動了心思為她調理,但也囑咐她須得每日服藥調養,不得勞累驚嚇,不得太過憂思,否則于身體無益。
“小姐,小姐。”英姿到了廊下,兩腳蹬掉套在繡鞋外的木屐,將油紙傘遞給門前侍奉的玉墜兒,快步奔進了側間書房,笑吟吟道:“沈伯爺中了解元!”
“是嗎?”云想容放下手中的話本,驚訝的坐直了身子。
英姿忙將水粉色的錦緞小襖給云想容披上,道:“這下子沈伯爺出了名兒了,人都說沈伯爺比當年的尉遲少爺還要天縱奇才呢。”
英姿話音方落,柳月也從外頭回來,抖了抖油紙傘上的雨水,脫了木屐子進屋來,笑著將食盒放在桌上,從里頭端出一碗雞蛋羹,笑道:“卿卿,趁熱吃吧。”隨后將一張字條從袖子中掏出遞給云想容。
云想容將蛋羹放在手邊的小幾上,展開字條來看。
依著每次的習慣,字條上仍舊畫著朵盛開的菊花,寫著:“明日鹿鳴宴后,我請你吃酒,羊毛胡同,不見不散。”
云想容笑著將紙條燒了,嘆息道:“可惜咱們瞧不見他們跳魁星舞。”
柳月向往的道:“若是沈伯爺跳,一定很瀟灑漂亮。”
云想容和英姿一同看向柳月,將她羞臊了個臉兒紅,又道:“我也是為了卿卿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