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感冒暈菜,昨晚錯字沒挑干凈,糾錯,內容沒變:d
王耀清受寵若驚,滿面上都是敬服之色,道:“四少爺言重了。承平侯對晚生全家有再造之恩,如今終能夠入四少爺麾下,不只報得當年恩情于萬一,更是晚生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四少爺但有吩咐,晚生莫敢不從。”
“耀清兄不必如此多禮。今次之事多虧了你。”沈奕昀微笑著伸手做請的手勢。
王耀清偏身坐在下手邊,小猴這會子端了茶進來。
那茶具是稀有的全透明玻璃蓋碗,只望著就可見蓋碗中茶湯明澈,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隨著小猴的走近,在鼻端縈繞。
沈奕昀笑著道:“我知你喜太平猴魁,這是我新得來的,你嘗嘗。”
“四少爺還記得我喜歡什么茶。”王耀清頓覺得心里動容,端起茶碗掀開碗蓋,當即覺得幽香撲鼻,深吸口氣,好似所有煩惱都能一并忘卻似的,又見茶形兩葉抱芽,葉脈綠中隱紅,白毫隱伏,或懸或浮,自然舒展。當真是太平猴魁中的佳品。
王耀清陶醉的啜飲了一口,閉上眼,只覺醇厚爽口,口齒留香,心下對沈奕昀的禮遇越發感激,恨不能將滿心才學都倒給面前這識貨人的腳下。
飲了半盞茶,小猴笑嘻嘻的又為他續了二道,王耀清這才驚覺自己竟只顧著吃茶,忘了與沈奕昀說正事了。忙放下茶碗抬起頭,卻見十五歲的少年面帶微笑的望著自己,笑容和善包容,眼中卻有星芒璀璨。
王耀清不知為何,只覺得滿心有熱情激蕩,道:“四少爺。廠公說的事我會回去與王爺說明,盡量會讓四少爺如愿的。”
沈奕昀微笑頷首,真誠的道:“辦事雖然重要,但你也要仔細留心保護自己,不要被恬王發現了你我的關系不淺,人要比做事重要。”
他是真的擔心他的安危。王耀清多年來閱人無數,何人真情何人假意他分辨的情,愈發覺得動容不已,心下已下了決心一定要為沈奕昀將事情辦妥,頷首道:“四少爺不必擔心。我自當小心。”轉而又直言道:“不過四少爺恕我冒昧,您與恬王世子可是有過節嗎?世子性子乖張又自私,少有城府。恐怕分不清恬王對他的好,或許今日之事會讓他曲解,還會恨上恬王當眾打了他的那一巴掌。”
“身為人子,若連父母之愛子心意都分辨不清,也就不配為人了。”沈奕昀語氣平靜的道。
王耀清略一分析。便道:“世子平日里依靠的就是恬王,若他真的與恬王有了隔閡或是決裂了,那才真叫自斷后路。不過他也有所依持。恬王就他這么一個獨子,將來王位是要他承襲的。即便父子不和,為了傳承著想,恬王當也會忍耐他。”
沈奕昀頷首。“耀清兄說的極是。不過恬王身強體健,傳承之日還遠,且等著看吧。”
王耀清不免在心中贊嘆沈奕昀的智謀。
此番與東廠談的這件事。是沈奕昀幫忙牽線搭橋,加之他年少有為,又頗有涵養,做事沉穩老練,恬王對他的評價已經很高。更何況他才剛在湖中不但不計較世子的辱罵魯莽,還救了世子一命。以恬王的性子,這會子對沈奕昀的印象怕已經是好到了極點。
如此一箭三雕,既博得了恬王的好印象,又整的世子有苦難言,還讓那位對沈奕昀極重要的人看清了世子的本質,端的是算無遺漏。
作為謀士,只有跟著這樣的人才不會被輕易犧牲掉,因為這樣的人是不允許自己的謀算失誤的。
王耀清又與沈奕昀說了一會子的正事,便先行告辭了。沈奕昀起身送他下了畫舫,站在船頭,望著什剎海上依舊秀美的景色,卻全無方才與云想容在一起時的心曠神怡之感。
他仿佛看到了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被淚水沖刷過的明眸晶瑩清澈,仿佛能看進他的心里,而她哽咽之中說的那番話,雖無深刻的怨恨,卻仍舊叫他心里不舍。
他氣劉清宇對云想容用強,只是打一頓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要讓他徹底跌落谷底那才是真的過癮。今次的確是他故意引了劉清宇到這里來,加上恬王與東廠有事要談,恬王派了王耀清來與他談判,王耀清又是他隱藏在恬王府的一個暗線,所以他們才合伙演了這出戲,讓劉清宇有苦難言。
只是雖然整到了劉清宇,也的確傷害了云想容。
沈奕昀不懂他對云想容的感情可以稱之為什么,他素日里做事都是不擇手段,前世犧牲和利用身邊之人的事情也是做過的,今生他竭力保護身邊之人,可也只限于身邊之人。
為何看到云想容落淚,他會如此心痛?這世上女子猶如花園子里的百花,開敗了這一朵還有另外一朵。他不近女色不是因為他有多純潔,而是因為沒有必要為了女色之事浪費了時間精力,更不愿意拉不相干的人下水。
萬花叢中過,卻只有這一株暴風驟雨中成長起的堅韌竹子入他的眼。
沈奕昀抿著唇,這一次他的決定導致劉清宇破口大罵或許傷害了她,但他一定不能有所隱瞞,他有預感,欺騙和隱瞞只會讓她越來越遠,況且云想容是明理之人,有些事情她會理解的。
云想容回了侯府,去給老夫人問了安就回了靈均閣,用過晚膳后如往常那般練了一個時辰的字。
她一切表現如常,讓原本還掛心她的英姿終于放下了心。
柳月沒有跟著出去,自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笑吟吟的端來燕窩,道:“卿卿,先用了這盅燕窩再練吧。”
云想容并未抬頭,將一個字寫完才放下了筆,來到二層閣樓外帶有護欄的回廊,在廊下的美人榻上坐定。將燕窩吃了,又漱了口,便斜倚著美人榻望天。
晚霞絢爛,殘陽如血,云想容莫名的回想起方才在畫舫上聽沈奕昀彈奏時腦海中的那副畫面,又不知為何將那沙場上落寞的身影與沈奕昀合在一處。
她是怎么了?無端端想起他來?或許是今日出去游玩的記憶太過深刻?
云想容不喜事情在自己的意料之外,更何況今日竟然還在沈奕昀面前落了淚,她有多久不允許將軟弱示人,卻偏偏讓他看到了。
云想容煩躁的翻了個身,道:“柳月。我乏了。小睡片刻再起身。”
“都這會子了,卿卿還是等會兒在睡,您覺本就少。免得現在睡了黑了睡不著。”柳月輕聲勸著,拿了件薄薄的褙子搭在云想容身上,雖說晚風溫和吹散了一些炎熱,于旁人是沒什么的,他們可都怕云想容再感冒風寒。
云想容面朝著圍欄的方向側躺著。從圍欄的四棱木欄桿縫隙看得到靈均閣院中的景色。也看得見外頭西花園子里偶爾有人溜食經過。
柳月見云想容不言語,以為她已經睡下了,也不在多言,又拿了毯子來給她蓋好,這才悄然退下。
不知發呆了多久,云想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腦海中混亂一片,夢中還看得見什剎海碧波蕩漾的湖面和如洗的晴空。
好容易覺得心曠神怡,睡的熟了一些。肩膀卻被人輕輕地推了推。她淺眠,倏然張開眼,柳月和英姿都在一旁,笑道:“小姐,天色晚了。夜里風寒,在這里睡要受風的。”
云想容頷首。平靜了片刻才緩緩坐起身。往外看去,天色大暗,靈均閣的院落中早已沒了人,只有兩盞燈籠隨風搖動,忽明忽暗,整個侯府都沉浸在一片靜默當中。
“什么時辰了?”
“已經戌正了。”
云想容頷首,將身上的毯子交給柳月,覺得肩膀有些酸痛,想來真的是受風了。
正當這時,英姿突然面色一變,一把將云想容拉到了身后,沖著樓下低斥了一聲:“誰!”
話音方落,就見一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淺色的直裰,身長玉立,面目俊朗,笑容溫和,正是沈奕昀。
云想容驚愕的看著沈奕昀,他怎么來了?
她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都已這個時辰,沈奕昀突然來訪,難道是有什么塌天的大事?或者說,她做錯了什么得罪了沈奕昀,他是來報復的?更或者今天她跟沈奕昀出去時聽了不該聽的什么,他來殺人滅口?
云想容腦子飛快運轉著,這會子叫嚷是肯定不成了。她不能確定沈奕昀的來意,若萬一不是來傷害她的,反倒將人給引來,她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若不叫,英姿加上孟方給了她的四個會功夫的丫頭,能斗得過他嗎?英姿曾說過,沈奕昀的武技恐怕在她之上的。
云想容突然發現,在絕對的強勢面前,任何計謀都是沒有用的。為今之計只能穩扎穩打,先問清楚他的來意在說。
剛剛打定主意,就見沈奕昀已走到她所處閣樓的回廊之下,一躍而起,右手抓了一下回廊柱子的底端,隨即飛身輕飄飄的跨過護欄在她身前站定。
云想容心頭劇跳,連連后退了幾步。
柳月和英姿也都臉色煞白,將云想容擋在身后,滿臉的戒備。
沈奕昀卻站在回廊邊不在靠前,有些懊惱的道:“你莫要害怕,我只是有話要說。”
“有什么事一定要現在來說?”云想容蹙著眉。心里的戒備并未放松。
沈奕昀嘆息了一聲,道:“我在外頭徘徊了良久,怕有些事情不早些與你說明,過了今夜已經被你胡思亂想的走了樣。你也曉得,有些事若是先入為主,就不容易改變過來了。”他們的關系才剛有了些改善,他不希望因為劉清宇的魯莽將她推開。
“就因為這個?”云想容哭笑不得的道:“若因這個,你大可以不必如此緊張,我并沒放在心上。”
沈奕昀借著外頭燈籠的光打量云想容的神色,直到她別開臉,才嘆息著說:“說謊。”
云想容只覺得臉上發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心里的戒備倒是都放下了:“進來說吧。”
沈奕昀望著她帶了薄慍的明亮眸子。心情莫名放松了些,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來了姑娘家的閨房,且云想容正在請他進屋去。
“我,這個……”沈奕昀遲疑。
云想容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心道難得沈奕昀這樣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貍也有緊張的時候?她難免心情大好,道:“你在這里說話,叫下面的人看見我可真的說不清了。況且云明珠就住在東廂。”
沈奕昀面皮漲紅,見了她的面兒才覺得自己來的有多魯莽,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跟著云想容進了與回廊相連的臥房。
云想容吩咐;“柳月到門口守著。任何人不許進來。”
柳月頷首道是,緊張兮兮的去了。
英姿則是垂首站在云想容的身后,全神戒備肌肉緊繃。暗想若是沈奕昀對云想容有一絲一毫的不利,她即便拼了命也不會讓他得逞。
沈奕昀則是在臨近格扇的位置拉了把交椅坐下,雖目不斜視,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導致他到了新場所就將周圍環境打探的清楚。
云想容一定偏愛淺色。她的閨房里幔帳鋪蓋都已淺青、淡紫、鵝黃為主。
她對書法的癡迷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深。臨窗擺放的大理石面兒紫檀木雕刻云回紋框架的大畫案上。擺放著各式筆筒,里頭分門別類插著各類的筆,法帖厚厚的一摞都攤開在大畫案的兩側,背后的書架上也整齊的碼放著書籍和法帖,畫案中間還有她才寫過的大字。
她的閨房,沒有過多的華麗裝飾。明明有了那樣多的財產,擺設依舊低調。就如同她這個人,明明有出類拔萃的容貌。卻從不自恃美貌,更不會如時下許多女子那樣故意在男子面前表現的得體出眾。她好似誰都看不上,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從不在乎自己的惡名隨性行事。如此簡潔爽快的一個人,就如同屋內的擺設一般。
當眼角余光掃到了扔在床上的月牙白紗半透的寢衣和搭在屏風上的水粉色肚兜時。沈奕昀臉上更熱,忙低下了頭不敢在亂觀察。
這些信息在他腦海中運轉而過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云想容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覺得看到他窘迫的樣子十分難得,“你要與我說什么?”
在與人談判時,沈奕昀少有將主動權交給對方之時。可今次在云想容面前,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奪回主動權,他心里暗罵自己的表現怎么像個傻乎乎的愣頭青,有些置氣的道:“就是今日之事,的確是我設計的。我故意引了他去,故意離間了他和他父王。我知道他性格沖動做事無章法,或許會大庭廣眾破口大罵,只是想不到他竟會罵的那樣難聽。”
說到此處,沈奕昀已站起身,打千兒道:“傷害了你,是我的不是。”
云想容驚的連忙起身還禮。
叫個煞神給她行禮賠罪?他現在不知搭錯了哪根筋來與她道歉,將來若是想起來反悔了,還不借引子將她剝皮抽筋了!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何況今日也不怪你。”
“不,是我考慮不周,將你算了進去。我知你聰慧絕倫,就算我不解釋,你得知今日什剎海那邊發生了什么也會有猜測。可是我怕你誤解我的意思。晚說一會子,誤解的或許就多一些。所以我急著趕來。”說了許多話,沈奕昀才驚覺自己在口不擇言的與個女子解釋。
他自制能力一直很好,哪里遇到過今日這樣幾次三番無法控制的情況。
沈奕昀越發的懊惱了。
云想容看著沈奕昀俊逸沉靜的面龐。他的表情有一半隱在絹燈投射過來的陰影中,令人看不真切。可她感覺不到他的敵意,卻感覺得到他的緊張。
即便是個煞神,即便是她記憶中最不好相與的危險人物,他也才十五歲,比她還小幾個月呢。
云想容微笑起來,道:“好吧,我原諒你了。”若說不是他的錯他還會道歉。索性這樣說吧。
沈奕昀如蒙大赦,“多謝你。”笑著道:“時間不早,我不叨擾了。”就要去往二層回廊的方向走。
“你還要翻窗下去嗎?”
沈奕昀此時已恢復了平日里的穩重銳利,仿佛剛才那個驚慌失措急著趕來道歉的人不是他。“放心,我不會被人發現的。”
“想不到侯府的防備這樣差。”云想容摸著下巴沉思。
沈奕昀笑道:“抓尋規律,想要進來并不難。”
“看來我以后要小心一些了。”
云想容目送沈奕昀到了回廊,望著沈奕昀單手撐著扶手一躍而下。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忙告訴英姿:“去將格扇關好了,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明日開始,將我外公送給我的四個丫頭編排一下輪流上夜。”
“是啊,不過沈伯爺的功夫的確很高,否則侯府如此嚴密的布防。他如何進的來。”
“那是他的事。”云想容這會子只在想要如何布防才能讓靈均閣更加安全一些,至少不要沈奕昀這樣有功夫在身的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此時的恬王府中,劉清宇正趴在床上低聲呼痛:“……母妃。我想不到父王會對我下手那樣的重。今日的事真的怨不得我。我真的發現云想容和沈默存出去了,我趕去醉仙樓的時候,聽了店小二的描述,說沈默存跟一個穿了青衫的俊美公子在一起,等我追去什剎海。遠遠地也看到她了。母妃,你說話啊!”
恬王妃輕柔的給劉清宇上藥,道:“好了,這事兒你也不要再提起,你父王是個什么性子你還不知?他最疼惜的就是你了。再者說你今日做的的確是過分了,哪里有那樣嚷嚷的。”
“可我咽不下去這口氣!”劉清宇咬牙切齒:“那小蕩婦。竟然如此對我,枉費了我多年來的心意。早知如此,就不去求皇上賜婚。”
恬王妃心底里其實還是有些疑惑。“瑁哥兒,你當真看清了嗎?你父王說今日去與沈默存說話的那個人是他安排去的,與你描述的穿著打扮也都一致。”
“我沒看錯,哪里可能看錯!”劉清宇大嚷著,心里卻有些不確定。轉而又道:“母妃,要不就讓嗪兒去幫我探一探云六的口風。看看她對我是個什么態度?”
恬王妃再了解自己兒子不過。他這樣說,就證明他當真是不確定的,嘆了口氣道:“罷了,婚事是皇上的旨意,你將來定要迎娶云小六過門。雖然她太過悍了一些,可家世在哪里擺著,你也知道,永昌侯和濟安侯一直都是你父王想要結交的對象。更何況她還有孟家四成半財產的陪嫁,咱們雖不缺銀子錢,但錦上添花誰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她,好歹也娶了個尤物來,再說又沒有人規定你不能納妾納通房。”
說到此處,恬王妃轉而問:“你從前不是極喜歡她,吵嚷著要娶她嗎?怎么現在就反悔了?為了個莫須有的事兒就要改變主意?”
劉清宇沉默不語,許久才道:“或許是因為太在意了,才會如此吧。”
恬王妃聞言若有所思的垂下雙眸。
睡了一夜的好覺,云想容起身時已神清氣爽,不知是她自己想得開,還是沈奕昀的道歉起了作用,那事她果然沒有再想,偶爾想起的反而是沈奕昀。
這個人太過深不可測了。她往后還是保持著距離為妙,只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幫一把,以償還他的救命之恩也就罷了。
云想容去給老夫人請過安,才剛離開春暉堂,就見小丫頭急忙忙迎面而來,屈膝給她行禮:“六小姐,恬王府二小姐來了,這會子正往春暉堂來。”劉嗪與云想容交好人人皆知。
云想容聞言心里厭煩的很,只頷首說:“知道了。”仍舊往靈均閣的方向去。
“卿卿不見她嗎?”柳月問。
云想容搖頭,道:“我不見她,自然有許多人會上趕著要見她,也不差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