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人是薛公子的親戚,云想容就明白郭茂功為何會落魄至此,無論是否懷才,都不會有貴族肯收他做清客門人了。
薛公子單名芮,表字韶之,今年應當三十一歲,是正隆二十九年的進士,皇帝踐祚前還是昭王之時,薛韶之便與昭王過從親密,云想容的記憶中,皇帝的兩個好友,一個是她父親云敖,另一個便是薛韶之。只不過因薛韶之為了皇帝受了傷害,皇帝對他更加善待。
正隆三十四年,大事爆發之前,薛韶之全家曾被太子捉去,意圖逼迫他招證昭王有謀逆之心。薛韶之不從,太子就在他面前,命人奸殺他一妻三妾,殘害他兩個兒子,最后還將薛韶之處以宮刑。饒是如此,薛韶之也沒有說一句昭王的不是。太子這才惱羞成怒,趁先皇彌留之際沖進了昭王府里,殺昭王一子二女,后來,便是云敖及時趕到,射殺太子,入宮逼先皇改詔立昭王為儲。
薛韶之被救出后,成了不健全之人,再不能入朝為官,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無子嗣。好在天可憐見,曾經與薛韶之有過露水之歡的一名丫鬟,恰好懷了身孕,為他誕下個獨子,翻年就被扶正。皇帝對薛韶之充滿歉意、感激和憐惜,就讓他做了個富貴閑人,他雖不是官,可他為皇帝掌管內宮的財務,又設法為皇帝經營財產。
這樣一個人,就算不是官,誰敢開罪?更何況薛韶之此人為人謙恭謹慎,從不樹敵。更不自大自滿。對人禮數周全。他越是如此,皇帝越喜歡他,朝臣越尊重他。
那個松江知府姜茶,應當是薛韶之現在的夫人表兄弟家的兒子。
不過云想容前世在恬王府,也接觸過薛家的人。似乎薛韶之甚少與親族朋友走動,說不定這個姜茶是扯了薛韶之的虎皮來做事。
云想容與楚晏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卿卿,你打算怎么辦?”
云想容白嫩的小手摩挲著牡丹青花蓋碗,桃花眼中有算計之色,半晌道:“他雖含冤待雪,的確可憐,然咱們沒那個能力,幫不了他。”
楚晏也知云想容說的對,可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落忍。
云想容又道:“為今之計只有先找到他。先與他談談在做定奪吧。”
“也只能如此了。”
若郭茂功只是孤身一人,他們要尋到他并不容易,除非他上門來見。可郭茂功還有個瘋癲的妻子柴氏。且憑他的性情,是絕不會丟下妻子不管的。所以云想容讓楚晏手下的人在京都以及京都附近的村鎮尋找。才過了三日,楚晏的人就來回了信,說是郭茂功與他的瘋子妻子住在京都城北外的桃樹村。
誰知云想容還沒等尋到合適的借口出門去見,英姿卻先一步來回話:“小姐。您等的那位謀斷的先生來了。這會子正在府門前呢。”
云想容心下一動,道:“這會子我若出去恐不合適,英姿,你去與他說,請他明日未正到石虎胡同的珠寶鋪子等我,你在順道去一趟石虎胡同。告訴楚公子一聲,要禮待此人,等我到了在說。”
“是。我知道了。”
英姿領命快步去了。
次日,云想容與孟氏鬧騰著想去看看姨媽。
孟玉靜在京都也呆不了多少日,偏生孟氏很少有機會出去,她想這次一別,下次與姐姐見面還不知是什么時候。就應準了云想容的請求,去回了老夫人。
現在云敖回了侯府。老夫人自然不會在這等小事上與孟氏為難讓人說嘴,允了不說,還命人預備了一些禮品,叫孟氏給孟玉靜捎帶去作為當日他們來時的還禮。
到了石虎胡同,一行人進了后宅,云想容陪著孟氏與孟玉靜說了會話,就借口要跟楚晏去鋪子里到處轉轉,來到了后院的一間廂房。
郭茂功穿的仍舊是那身補丁摞著補丁的書生長衫,正襟危坐。見云想容進門,郭茂功起身打千,“六小姐。”
態度和稱呼都與那日截然不同 云想容聞音知雅,客套的笑著:“郭先生請坐。”自己與楚晏也做好,為他引薦:“這位是我表兄楚晏。”
“楚公子。”郭茂功頷首致意。
楚晏也微笑著點了下頭。
云想容開門見山的道:“先生來侯府找我,可是想通了?”
“是,承蒙六小姐瞧得起在下。”
云想容笑道:“先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到如今已猜得出為何先生會走到今日這步。”
郭茂功聞言,面色不便,眸中卻有不知名的情緒閃過。
“先生報仇心切,又有愛妻要治病養身體,只靠著謀斷生存,又不知幾時才能遇到伯樂,且你得罪的那人雖不才,可背景特殊,怕京都沒有勛貴會伸出援手,即便有人贊賞先生才華,也未必有人肯為先生甘心冒險去為你出頭。”
著也正是郭茂功為何會屈就于云想容門下的理由。他著實找不到可助他速成之人了。
只不過郭茂功想不到這番話是由面前還不滿七歲的女孩口中說出的。
他有些震驚,還有些對與眾不同之人的新奇。
云想容見郭茂功的表情,猜得到他的想法,笑道:“依我拙見,先生想要報仇制服那人,只有自己做了官,權力把握在你的手中,總比依靠旁人來的放心踏實。”
郭茂功猶如醍醐灌頂,愣在當場喃喃不成語。
云想容也不等郭茂功說話,又道:“我又一個完全的法子,郭先生可以參詳一下。”
“請小姐賜教。”郭茂功回過神,掩飾心中的激蕩澎湃和驚濤駭浪,再看云想容時候眼神卻比方才要亮。
云想容道:“我表哥過些日要回興易縣,你可帶著夫人隨我表哥去。平日里,你幫襯著我表哥的事業,你可發憤圖強,爭取金榜題名。到那時你自己做了官。何須在去依靠別人?”
郭茂功是聰明人,聞言立即站起身來掃地一揖,“承蒙六小姐不棄,在下感激不盡。”
“郭先生不必客套,還有,你若想走科舉一途,怕要改名換姓才行。我怕有人會翻出那一段的事對你對我都不利。”
郭茂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永昌侯如今是吏部侍郎,若他以云家六小姐幕僚的身份大搖大擺的去考試,外人只會說云敖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恐怕將來就連與云想容聯絡,他都要加小心一些。
“六小姐想的周到。”
“你同意了?那就勞煩表哥在興易縣托托關系。使些銀子,給郭先生重登黃冊。”
“這容易。你放心就是。”楚晏大咧咧笑著。才剛來時路上云想容已經與他分析過,這位郭茂功的才能。恐怕是萬金難求的,從他月余時間就毫不傷及自己的將那惡霸滅了就看得出。
郭茂功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塊石頭,有些拿捏不準糾結不定的事一旦打定了主意,所有曾經的不甘與不服就都煙消云散了。
郭茂功恭敬的給云想容行了大禮:“六小姐在上,請受小人一拜。”
“郭先生免禮。”云想容受了他拜見主子的大禮。隨后雙手扶他起身,道:“郭先生過些日就隨著我表哥去吧。有什么事,可直接與我表哥說。”
又轉向楚晏:“表哥身邊不正缺個智囊么?往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問郭先生。”
“你不就是智囊么。”楚晏笑著捏了云想容的臉一把。
云想容瞪了他一眼,這才道:“畢竟路途遙遠,況且我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小丫頭。只會異想天開罷了,與真正懂得謀斷的人比起來,我算的了什么。”
郭茂功聽出她在間接地夸贊她。連聲道不敢。
云想容問:“先生準備改個什么名字?”
“就叫龔茂國吧。”
“甚好。將名字顛倒過來,也不算背離了祖宗。”
三月初二孟玉靜帶著楚晏回了興易。郭茂功則是早就提前一日帶著柴氏往興易縣趕了。
三月初三正當放榜之時。云想容忙過了郭茂功的事,根本沒有注意殿試早已過去了這兩日。是以當尉遲府報喜的下人來時,她還愣住了半晌。
“皇上欽點我們少爺為二甲第二名,還贊我們少爺是本朝最年輕的兩榜進士。太爺和老夫人特地命小的給老夫人道喜!”
“好!快請出去吃酒領賞。”老夫人吩咐月皎帶著那人下去。隨后羨慕的笑著。對身邊的三個兒媳婦道:“我早就看出鳳哥兒不是個等閑之輩,如今才十一。就已是兩榜進士,這還得了?”
“可不是么。”大夫人給老夫人剝桔子,細細的摘掉橘絡,笑道:“母親是鳳哥兒的姨祖母,好歹鳳哥兒也遺傳了一些母親的精明。”
“是啊,鳳哥兒聰明又懂得分寸,誰能說不是得了母親的真傳呢。”二夫人也跟著湊趣。
老夫人被說的心里熨帖的很,吩咐了人去預備禮給尉遲府送去。
才剛打發了李媽媽下去,聽雪香榭的老媽子急忙忙的沖了來:“老夫人,夫人,大奶奶那邊開始鬧病,怕是要生了。”
大夫人聞言,噌的站起身,喜上眉梢:“母親,媳婦去看看。”
“也好。老二家的,你跟著你嫂子去,瞧瞧有什么幫得上忙的。”老夫人下了地,道:“快,我要燒香,求菩薩保佑我得個健健康康的重孫。”
ps:家里發生些事,吵架吵的心情極差,計劃好的故事寫不出預想效果,怕影響質量,今天只更這一章,剩下的明日會補上,諒解。oo
高速初來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