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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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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慈子孝的戲碼又開演了?云想容輕笑著應了聲“是”,跟上了云敖的步伐。云敖身高腿長,怕走的太快女兒跟不上,還特意放緩了腳步,低聲囑咐她待會而見了匡和玉要注意禮數等等。

  后頭跟著的康學文和齊鵬飛對視一眼,心道侯爺果真是極為疼愛六小姐的。看著云想容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恭敬。

  一行人到了正廳,康學文和齊鵬飛被管家請下去吃茶,云想容則站在云敖身側,打量著屋內的擺設。

  落地的水墨插屏上畫著彭祖戲鬼差,看那筆法和右下角誠懸生的私章,就知是匡和玉自己的品。屏風后放著紫檀木八寶如意翹頭窄細的畫案,上頭放著兩盆開的雪白的茶花。云想容知道匡和玉除了愛好書法,就是精通園藝稼穡之術,大冬日里的茶花還開得這樣好,八成是剛從花房里搬出來的。畫案旁是相對兩排鋪著天青色錦墊的紫檀木官帽椅,地上也鋪著同色的花團錦簇地氈。地當中的炭爐里燒著銀霜炭,屋內溫暖如春。

  正四處打量著,后頭的天青色繡了遒勁梅花的暖簾一挑,云想容和云敖都看向那方。

  走出來的是個看起來六十出頭的老者,他身材矮瘦,略有些駝背,稀疏的花白頭發在頭頂挽了個發纂,用鑲嵌碧璽的桃木簪固定。胡子也是稀稀疏疏倔強的翹著,臉上布滿了皺紋,一雙眼卻格外的精明銳利。

  云敖忙站起身,打千道:“晚輩見過匡先生。”

  “是永昌侯,快些免禮。”匡和玉微笑著雙手攙扶著云敖,笑道:“永昌侯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

  “匡先生客套了,能得先生賜見。是晚輩的榮幸。”

  兩廂分賓主落座,下人又重新上了茶。

  匡和玉笑著與云敖寒暄了一番,云敖就拉過云想容道:“這是小女想容,宗族中行六。”

  云想容乖巧的笑著,跪在下人擺好的大紅色錦墊上給匡和玉恭敬的行了禮,口稱匡先生。

  匡和玉捋順著稀疏的山羊胡,笑瞇著眼道:“早聽說永昌侯的女公子聰穎靈慧,太后娘娘都贊不絕口,如今看來傳言當真不虛。”

  “匡先生謬贊了。”云敖笑道:“晚輩今日前來,正是想討匡先生一個人情。”

  匡和玉笑道:“老夫知道。太后娘娘開了金口。老夫哪里敢不從,不過……”

  云想容微笑著,就知道匡和玉會說“不過。”

  “不過老夫的脾氣滿天下人都知道,老夫從不收徒,只將愛好書法的人聚在一起探討而已。”

  “是。晚輩自然曉得,小女愚鈍。若能得老先生指點一二。已是她的造化。”

  匡和玉微笑頷首。

  匡和玉是讀書人,自來有些讀書人的清高,他這是不想讓人說他急于討好太后,連女學生都不問底子的手下,這樣日后他就不好推脫旁人了。

  這時候下人們在靠墻放置的畫案上擺放了筆墨紙硯。

  匡和玉笑著對云敖道:“就請女公子隨意寫上幾筆,讓老夫參鑒參鑒。”

  “多謝匡先生。”

  云敖起身打千道謝。回頭帶著云想容到了畫案前,親手為云想容鋪好了紙用水晶鎮紙壓好,狼毫筆飽蘸濃墨,遞給了她。

  云想容心道要扮演父慈子孝還真的上癮了?她笑著接過毛筆。抬頭微笑道謝,隨后略微沉思。

  已經到了誠懸生這里,在藏拙也是沒有必要。她是打心底里喜歡書法,希望能得匡和玉的點撥,所以此刻她再不收斂,痛快落筆,寫了“精益求精”四個大字。隨后放下毛筆退開到一旁。

  匡和玉和云敖一左一右早已在一旁觀看多時,自她落筆起,匡和玉便眼神審度,云敖也微微挑眉,目露沉思。

  是她今日超常發揮,還是她平日里根本沒用全力?

  是后者。

  云敖莞爾,有種再次被女兒耍了的感覺,平時他指點她寫字,她乖巧聽話,幾乎說過一次的她就不會再犯,原來她是故意藏拙,讓他來指點她。

  這一次被耍,云敖反而有種歡快之感。女兒為何要藏拙?還不是為了增加他們父女相處的時間若是她的字一開始就寫得這樣好,還哪里需要他來指點?

  他的孩子才六歲,就有如此根基和天賦,云敖立時覺得與有榮焉。

  匡和玉捋著稀疏的胡須,道:“筆意爽利挺秀,結構嚴謹,體式勁媚、骨骼遒勁。如此筆力,尋常人沒有十幾年功夫成不了。”

  隨后看向云想容,銳利如鷹隼的眼中有了些探究:“敢問女公子,今年貴庚。”

  “回匡先生,我六歲。”云想容畢恭畢敬的道。

  “六歲?”匡和玉眼中有了興奮的光芒,笑道:“若非親眼所見,老夫定然不信。精益求精?好個精益求精。永昌侯,請。”

  三人回到廳中,氣氛立刻變的緩和且熱烈,匡和玉仔細詢問了云想容幾時開蒙,寫字多久之類的問題,這些云敖都答不出,云想容自己一一答,言語間頗有禮教,落落大方,有屬于六歲女孩的嬌憨和天真,卻透出一些不屬于孩子的成熟和慧黠。

  在云敖和云想容到來之前,匡和玉就已經打定主意不會教導此人,若是他自己發現有底子有天賦的孩子還好,這人偏偏是太后開了金口指派來的,他的傲骨不容許他讓人覺得他是那等趨炎附勢之人。

  如今見了她,匡和玉心下矛盾的很。

  與云敖閑談之時,他思前想后,才想出個折中的法子,“永昌侯,照理說這孩子有如此好的底子,我是要點撥的。只不過我這里從不收徒,就是每月逢五王孫貴族家的公子少爺們來了,也只是一同研究罷了。若要女公子到我這里來,著實不方便。我呢。一把老骨頭了,更不可能還去坐館。”

  “匡先生說的極是。”云敖附和著,等待他的下文。

  匡和玉想了想,又道:“其實依這孩子的底蘊,要在精益求精并非易事,我能做的,無非是點撥幾句而已,更多的還是要靠她自己勤學苦練。今日你們來了,我不能讓你們空手回去,這樣。我也寫上一副字,女公子回去照著練習,今后每隔半個月,府上將她的品送來給我,我做了參詳后。再為她布置下一步所需練習的,這樣可好?”

  “多謝匡先生。晚輩感激不盡!”云敖起身。深深一揖。

  云想容也端正的給匡和玉行禮。

  匡和玉到了桌邊,用的是云想容方才用的那支筆,鋪開了紙,寫的也是“精益求精”四個大字。隨后提了款,蓋了印。

  匡和玉是本朝書法第一大家,他的墨寶千金難求。云想容雙手接過那副字。表情虔誠珍惜,引得匡和玉又一次捋著胡須點頭。

  看著同樣的四個字,云想容立即覺得自己自滿的還太早了寫。顏筋柳骨。與匡和玉的字比起來,她的字就都成了軟骨頭。間架結構掌握的,也不如人家的好。不足之處甚多!

  “多謝匡先生。”云想容收好了字,再一次行禮道謝。

  兩廂又說了會話,匡和玉端了茶。

  云敖與云想容道了辭。

  走出前廳,康學文和齊鵬飛看著云敖如何都藏不住的笑容,心下明了,小姐拜師的事情八成是成了。就都跟云想容道了恭喜。

  云想容搖著頭,心下并無太多波瀾,而是盤算著往后每日定要在多撥出一些時間來練字。金嬤嬤教導她女兒家該學習的更加不能落下。看來往后的日子,要辛苦些了。

  一行人到了門前,云敖抱著女兒坐上馬車。馬車才剛剛起步,就看到街角處轉出另外一輛朱英華蓋的馬車,馬車旁印著恬王府的標徽。

  齊鵬飛騎著馬跟在馬車旁,笑著道:“侯爺,今日恬王夫人也帶著世子來拜師。”

  云敖“哦”了一聲,笑著吩咐道:“去文寶齋。我要給六小姐挑最好的文房四寶。”

  “是。”

  云想容滿載而歸,回了府,先吩咐下人將云敖新為她置辦的文房四寶送回靈均閣,隨即自己道別了父親,到老夫人的春暉堂去,將今日的情況細說了一邊,又將匡和玉的字拿了出來。

  “祖母,匡先生說我是女孩家,到研習館去失了體統,就讓我在家里做他留下的功課,每半個月交一副品,他再回信兒來指點我。”

  老夫人端詳著匡和玉的那副字,早已經歡喜不已,笑的眼角魚尾紋都多了幾條。聽云想容這樣說,當即將字小心翼翼的放下,一把將孩子摟過來,拍著她的背道:“好孩子,你當真給祖母爭氣。”這樣的特殊待遇,整個大周的女孩家里她是頭一份。

  云想容乖順的任由祖母抱著,她感覺得到,今日不論是云敖還是老夫人,都是真心的為她歡喜。世上的事原本就不是除了黑就是白,就比如老夫人,有利用她的因素,或許也真的有了一丁點祖孫之間的感情吧?

  她心里,其實有一點小小的渴望。這世上之情,男女之情她早就不再渴望,父母之愛今生也已經定型。可親情之中,還有其他的情在,她也想體會一些。

  云想容這廂與老夫人說話時,機靈的大夫人和處事圓融的二夫人就都已經帶著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來了。大家聽了老夫人的話,連連的對云想容道喜。

  大夫人更是拉過云想容親了一口,將她直夸的天上有地下無,親熱的仿佛她是她親生的,看了看左右,沒見孟氏,笑著問道:“三弟妹呢?”

  老夫人原本很開懷,聞言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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