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拔尖要強,素來都只有欺負人的時候,哪里肯被人欺負,更合論此時的邱翦苓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她又瞧不慣她那副好似系出名門就比人多了三頭六臂似的驕傲勁兒。當下也不客氣,譏諷道:
“我當然不算什么蔥,也懶得在與你這毒婦費唇舌,既被休棄,就要有下堂婦的覺悟,倒沒見過你這樣拿著不是當理說的人,張口閉口都是叫囂,言語粗俗,算什么大家閨秀?如你這樣的人,我們云家的血脈還不放心交給你來帶,免得帶壞了呢!”
老夫人聞言頷首,剛要說話,云賢道:“瞧瞧卿卿,懂事大方,可見卿卿她娘教導的好,往后明珠和博哥兒不如就交給孟氏吧。”
云敖已寫好休書,丟到了邱翦苓跟前,回頭竟不反駁云賢的話,溫和的道:“父親說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你,你們……”邱翦苓心口憋著一口氣上不來,臉色鐵青,“你們憑什么搶走我的孩子。”
云敖冷聲道:“你已不是我云家婦,我如今只有嫻靜一位夫人,嫻靜溫柔端方,明珠和博哥兒她自然會好生教導照顧,你也不必太掛心,請吧。”
“云咸寧,你不是人!”邱翦苓將休書團了扔在云敖臉上:“想休我?下輩子吧!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回頭如何跪著來求我原諒!”隨后瞪著孟氏:“你不過娼婦粉頭之流,到底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爺們!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打我博哥兒的主意,白日做夢!”
孟氏被罵的臉漲的通紅,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云想容一直冷眼旁觀,這時才張口吩咐:“老夫人面前,豈容外人放肆。來人。將她給我叉出去!”
邱翦苓單手點指云想容,大罵道:“小妖孽!毒胚子!你等著!咱們走著瞧!”大罵之時,已被李媽媽和鄭媽媽“請”了出去。
邱翦苓被拉扯著扔在了春暉堂門前,等候多時的琴媽媽和康孫氏遠遠地就見了這廂情況不對,連忙迎來扶著她,琴媽媽仰頭罵道:
“哪里的規矩,下人竟敢對主子動手!”
李媽媽嗤笑一聲,將那張皺巴巴的休書扔道了邱翦苓腳下:“請吧,別讓我們難做。”
琴媽媽雖識字不多,可休書二字還是認得的。看著那張紙飄飄落地,休書兩字就如同重錘捶在了她胸口,見狀當即變了臉色,震驚的拉著邱翦苓的手,“夫人。怎么會這樣?”
“走,咱們回府找我父親!”邱翦苓雙目赤紅。鬢松釵遲衣裳不整也顧不得。拉著琴媽媽的手往外頭去:“我就不信父親母親會眼瞧著云咸寧如此欺負我!”
邱翦苓和琴媽媽已怒沖沖往前去。
康孫氏沒有跟上。
她腦子轉得快,已經被休棄的人了,就不是永昌侯府的夫人,她當家的是侯爺的常隨,她自然是要留在侯府的,現在若站錯邊。將來孟夫人如果入了府,她怎么辦?孟氏溫柔賢淑,到沒什么,可那六小姐……一想到云想容。康孫氏身上就冷汗涔涔,眼珠一轉道:
“夫人和琴媽媽先去,奴婢回府里照看著七小姐和八少爺。”
邱翦苓不他想,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琴媽媽卻立即回過味來,回頭瞪了康孫氏一眼。
康孫氏坦然的瞪了回去。心道人走茶涼的道理誰不懂?邱翦苓是夫人,她小心伺候,現在不是夫人了,她還有什么義務伺候?
看著邱翦苓和琴媽媽走遠,康孫氏才回頭對李媽媽和鄭媽媽客氣的道:“我是侯爺常隨康學文的渾家,娘家姓孫,煩勞二位見空回侯爺一句,就說七小姐和八少爺我自會照顧著,請侯爺不要掛心。”
“原來是康媽媽。”
李媽媽下了臺階,與康孫氏閑扯了幾句,兩人也算拉了拉關系,片刻后才進屋去回話。
這時候的云敖,正與云賢商議:“父親,這些年兒子在外住著,全因邱氏毒辣,兒子不想家中被鬧的雞犬不寧,才一直隱忍著。如今禍害已除去,兒子想與您商議,帶著明珠和博哥兒回府來。一來在父親跟前盡孝,二來也可以求母親偏勞,幫襯著我們照顧好三個孩子。”
云敖能說出這番話,便是放軟了身段向云賢拋出橄欖枝。云賢雖與兒子鬧僵,到底二人是父子,云家一脈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云敖少了定國公這個支撐,肯與家里低頭,對他有好處,對整個云家也有好處。
云賢慈愛的笑著,不等老夫人說話就頷首道:“你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先前邱氏如此霸道毒辣,也難為了你。”
言語中盡棄前嫌不說,還將云敖不能回府的過錯都推給了邱翦苓。
云想容冷笑。她算是看透了,云家人骨子里都流淌著奸詐狡猾,云賢和云敖,等于借著定國公的事達成聯盟,從此雙贏。
她原本以為,爹爹是多有氣節多有孝心的人,因為趙姨事與祖父較勁讓她還多少有些同情和敬佩,如今看來,他的孝心就如同他對娘親的喜愛一樣,都禁不起權欲的誘惑。
老夫人見云賢都已應允,立馬將笑容堆上臉,眼角眉梢都是喜氣:“恭喜侯爺,如此咱們一家才算真正團聚了。”
“是啊。小叔能趕走那惡婦搬回來,當真喜事。”大夫人也附和。
兩人牽頭,其余人也都連聲道賀。
云佳宜就摸了摸云想容的頭。這下子,她不再是“有爹生沒爹教”可以讓人隨意欺負的了。
云想容不懂大堂兄的意思,不過還是抬起頭對他甜甜的笑。
五小姐臉色很難看,云想容的爹回來了,她哪里還有報仇的機會?
云敖起身,瀟灑的團團行禮謝過了兄嫂,又說了些從此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場面話,就到了孟氏身前,雙手拉著她的手,“嫻靜。”
孟氏到現在還處在呆滯中,傻傻的如身至于夢幻。
云敖微笑,桃花眼彎成了月牙,露出整齊皓白的牙齒,“我回來了。”
一句話,就讓孟氏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委屈又歡喜的抽噎出聲。
云敖也不避諱,將孟氏摟在懷里,哄孩子般拍著她的背,可在抱著孟氏時,正對上云想容那張隱約含著譏諷的小臉。他原本藏在坦然之下的一些狼狽,在女兒洞徹一切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云敖煩躁的別開了眼。
云想容也懶得看孟氏跟傻子一樣就那么容易原諒了云敖。
難道她看不出,云敖氣勢洶洶的來,就是要休她的嗎?如果不是定國公府有事,現在她怕要懸梁去了。
真是……
讓她找不到詞來形容。看著父母,云想容前所未有的厭煩。心里亂的像是一鍋粥。她渴望父愛和母愛,卻看不慣父親的心狠手辣和不擇手段,更看不慣母親的軟弱和癡傻。
可是在如何,他們都是她的父母,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她只想暫且透透氣,免得被他們氣死。
思及此,云想容悄然退出了人群,離開了春暉堂。
云敖雖不愿對上女兒明澈的眼睛,可看到她的小身影帶著些落寞情緒離開,心里還是有些心疼。
他喜歡這個孩子。聰明、孝順,思維敏捷、頭腦清楚、善于謀劃、做事有手腕、也狠得下心、更有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他曾不只一次的想,若卿卿是個男孩就好了。
可現在,這孩子分明是對他越來越不喜,而他對女兒,也的確有了一些忌憚之心。她若只是尋常的聰明也就罷了,偏偏她生了一雙看得透一切的眼,有一顆能了然他心思的心。再加她睚眥必報的性格。
一想到她種種狠辣手段,云敖就覺得如同在身邊養了只餓狼。她現在才六歲,將來會什么樣?保不齊她高興了,就像在興易時給他弄出個大事來,或是得罪了她,她背地里害死他他都不知道。
云敖眉頭緊鎖,這樣的孩子,等同于妖孽,留在身邊難免成禍患。
“侯爺。”
齊鵬飛進了屋,先給云賢行了禮,隨后回云敖:“皇上有旨,宣您即刻入宮覲見。”
云敖心頭一跳。放開了孟氏。
想不到皇上的傳召來的這樣快。
到現在,他才開始在思考一個問題,定國公府為何會突然被抄家了 此時的尉遲府書房,尉遲宏剛剛換了家常穿的深灰色道袍,盤膝坐在燒的溫熱的暖炕上,接過隨從地上的茶。
在他面前垂首站著個約莫三十出頭的漢子。那漢子生的身材高大,方正臉盤,此時正小心翼翼看著尉遲宏的神色。
尉遲宏將茶碗放在手邊的炕桌上,嘆息道:“鳳鳴還是太年輕,缺乏歷練,心慈手軟啊。這該滅口的,竟然都沒滅口。”
“的確。”漢子道:“鳳鳴公子太善良了。云家的小姑娘和那群小混子都不該留活口。萬一他們宣揚出去,少爺這份功勞豈不是要被蒙上個欺君的罪名?就算沒有欺君之罪,錦衣衛的臉面也沒處擱。大人,不如卑職去做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