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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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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月額頭和臉頰上都火燒火燎的疼,原本一路忍著不想哭,可一看到云想容和母親都這般關切的望著自己,周圍這些又都是與她相熟的人,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我去給五小姐送東西,話沒說上幾句,五小姐就偏說我沖撞了她,用盛著熱茶的蓋碗打了我,我又不敢躲……”

  云想容長眉緊鎖,眼神陰冷,放開柳月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柳媽媽連忙拉著她:“卿卿,你做什么去!”

  云想容怒火已燃到最高點,回過頭冷靜的道:“放手,我出去一下。”

  “卿卿,你不能……”

  “主子的話,你們也不聽嗎!都留下,不許跟著!”云想容甩開柳媽的手,就快步走了出去。

  柳月乖巧聽話,又自小在府里學規矩,說她頑皮有可能,但說她膽敢言語上沖撞主子,卻是絕不可能的。云嫣容分明是記上一次她打了她的仇,這番故意來拿捏她的下人。

  給她的人沒臉,就是給她沒臉,她若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往后豈不是貓兒狗兒都敢欺負她琉瓔閣的人!

  云想容身上只穿著件火炭紅的對襟小襖,沿著抄手游廊快步離開御花園,右轉就是弄玉樓了。

  弄玉樓的下人有連個正在臺階旁一邊掃雪一邊說笑,說的分明是“六小姐的丫鬟被五小姐收拾了。”

  乍一抬頭,看到六小姐就站在自己面前,嚇得他們險些咬掉舌頭,連忙蹲身行禮。

  云想容舉步上樓,“五堂姐在哪個屋?”

  “在,在二樓,第一間。”

  云想容氣勢洶洶的快步上了木質樓梯。弄玉樓的丫鬟婆子見了,無不震驚的放下手上的活,聚集在了樓梯口出。

  上了二樓,直接推開正對著的格扇。吱嘎一聲,格扇輕輕碰在了雪白粉墻上。

  這間屋子不大,一整排糊了明紙的格子窗將夾雜著雪光的光亮照射進來,臨窗是一張鋪水粉色錦墊的紅木雕百蝶穿花的三圍羅漢床,再旁邊是紫檀木妝臺。妝臺對面是個落地圓光罩,垂下水粉色的珠簾后,隱約瞧得見掛著豆綠色帳子的架子床。

  五小姐正坐在妝臺前。往梳著雙丫髻的頭上戴絹花,聞聲橫眉怒目的轉回身,縱使方才推門聲音不大。可平日里誰敢這樣無理?

  見是云想容站在門口,后頭還跟著幾個面帶無措的下人,五小姐冷笑,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下人們松了口氣,面帶憂慮的退下了。

  云想容則施施然坐在羅漢床上。不多時,水荇進來奉了茶,端著黑漆托盤行禮退了出去,并照著五小姐的吩咐掩好了格扇。

  五小姐仍舊坐著妝臺前的繡墩,側回身將白瓷青花蓋碗放在架子床側面的小幾上,隨后背對云想容。拿了帕子去擦西洋美人鏡上被熱氣熏出的白霧,漫不經心的道:“說吧。”

  可隨著鏡子被擦凈,她分明從鏡子中看到穿著火炭紅小襖的云想容手拿蓋碗。長眉倒豎眼神森冷的站在自己身后幾步遠處。

  五小姐心里一突,急忙回頭,正看到云想容寵著她擲出蓋碗。她本能的緊閉雙眼驚呼一聲縮了脖子。

  盛著熱茶的三才蓋碗在空中劃出一道熱茶灑出的弧線,貼著五小姐的耳邊擦過摔在西洋美人鏡上,先是碰出好大的一聲響。隨后蓋碗碎了,西洋美人鏡也砸出了數道裂紋。將云想容紅彤彤的身影變做了數個,每一個碎片上,都映著她憤怒的臉。

  五小姐被熱茶淋到了一些,但好在冬日里穿得厚,也沒有燙到。她怒竭的大吼:“云想容,你瘋了!”

  “小姐,沒事吧?”

  門外傳來下人們焦急的詢問,可兩位小姐在說話,下人哪里敢進屋來攙和?

  云想容這會子又拿起小幾上的另一個茶碗,穩穩的端在手中。

  五小姐臉色發白,眼睛一直盯著她手中的動作,隨時準備躲避。她毫不懷疑這個瘋子會真的拿茶碗砸自己。

  就在她緊張的額頭冒汗時,云想容拿碗蓋撥著茶葉末子,道:“被人用茶碗砸,是什么滋味?”

  “你!”五小姐氣的瞪眼,眼神卻不敢離開云想容的手。

  云想容冷笑一聲:“打狗尚且要看主人,敢動我的人?!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雙手上抬。

  五小姐嚇的尖叫一聲:“來人!”

  格扇被推開,水荇第一個沖了進來,后頭還跟著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花絮。

  一看到屋里西洋美人鏡隨了,茶碗也在地上碎成幾半,五小姐都弱篩糠,六小姐卻是怡然自得的吃了口茶,幾人都有些呆滯。

  五小姐氣的雙眼圓瞪。

  她竟然敢耍她!明明只是要吃茶,卻做出要打她的動作,故意讓她出糗!

  委屈的眼淚在眼里打轉,五小姐蹬騰著腿,不依的大哭起來。

  云想容放下蓋碗下了樓,氣勢洶洶徑直離開了弄玉樓。弄玉樓外頭的下人都不知里頭發生了什么,只不過見到云想容如此氣勢逼人,仍舊沒人改對她不恭敬,紛紛的給她行禮。

  下了臺階,到了弄玉樓門前的空地,柳媽媽和英姿、云娘以及知蘭、知梅和香附香櫞,都立即迎了上來。

  “卿卿,你沒事吧?”

  得知柳月被打的消息,六小姐轉身就走,她們哪里能不擔心?不讓跟著也會暗暗的跟。

  云想容領頭往琉瓔閣去,道:“往后你們都直起腰桿來,琉瓔閣的人不會被隨便欺負!”

  “是。”眾人皆頷首應是,雖不知道云想容做了什么,可幾人都猜得出云想容必然是去給柳月出氣了。

  回了琉瓔閣,云想容去看了柳月,給她請了府醫來包扎傷口,又允準她在屋里將養著,這幾日不用在身邊伺候。

  云想容照常吃了晚飯就練字。

  可柳媽媽還是特意留心弄玉樓那邊的動靜,就怕自家小姐被人告黑狀,三夫人不在家,琉瓔閣里沒有個主事的,她不能看著小姐受罪。

  打探了一番,弄玉樓竟沒有什么異狀,只聽小丫鬟說五姑娘不小心打碎了西洋美人鏡,心疼的哭了。

  柳媽媽聞言,將信將疑,去回了云想容。

  云想容聞言噗嗤一笑:“算她還有些腦子,知道自己遮掩過去。”

  若張揚開,與她無故苛責無罪下人絲毫不懂善良寬容的罪名比起來,她不過打破個鏡子,就不值什么了。況且如果讓人知道五小姐被她給嚇哭了,以后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同樣是主子,雖然老夫人常常說女孩們都是不分嫡庶的,可五小姐到底是姨娘養的,她再不濟,卻是永昌侯的嫡長女,身份上就差著一層,若是在傳出被她嚇哭的言論,五小姐往后還要不要做人?

  她就知道,五小姐不會張揚。五小姐未必有這個想法,但她背后有潘姨娘,還有二夫人。

  不過小孩子打架,二夫人知書達理,寬宏大度,不會計較許多,只會息事寧人,不要惹事端。

  潘姨娘卻是個眼界淺的。

  看來,她最近要提防著潘姨娘就是了。想來一個姨娘,也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

  此時的春暉堂中,老夫人聽了鄭媽媽和李媽媽的回話,竟然不生氣,還噗嗤笑了,放下手中的《斷腸集》,笑著端起茶碗來吃了口茶。

  “六丫頭真是越發的有趣。”

  李媽媽笑而不語。

  鄭媽媽脾氣直些,陪著笑問:“老夫人不生氣嗎?有這樣的是,六小姐該先來回您,請您給做主才是。”

  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不言語。

  李媽媽心下腹誹鄭媽媽的直腸子。如果六小姐知道婢女被打,直接來找老夫人,恐怕五小姐轉臉就會給她的婢女安上個不敬的罪名。

  主子與奴才的對抗,老夫人會判誰贏?就算為了侯府的顏面,那婢女也一定就是“不敬”了。那樣六小姐豈不就吃了啞巴虧,著了五小姐的道?

  她如今不來告狀,而是以強勢的姿態沖過去將五小姐鎮住,六小姐明明是被嚇到了,還要說自己不小心打破了鏡子……誰勝誰負已經揭曉。

  不過李媽媽還是有些擔心,服侍老夫人就寢時低聲問:“老夫人,六小姐和五小姐這番結下梁子,往后若是鬧大了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穿著月白色的綢衫,斜靠著緋紅色的素緞大迎枕,眼角下垂的丹鳳眼中滿是發現新奇寶物的光:

  “讓他們折騰去吧,若真的能養出個人才來,不在乎這些個,只要不出格就是了。”

  李媽媽心下凜然。老夫人明擺著是要將云家的后宅當做姑娘們試煉的場所——如果連自家姐妹都擺不平,進了宮伺候皇上,如何能在斗爭中自保并且勝出?

  老夫人是鐵了心的要往宮里送人了。

  云想容睡了個好覺,清早起來就與英姿一同打五禽戲,用罷了早飯去流觴曲水上學,五小姐見了她,仿佛見了瘟神似的,避之不及,三小姐和四小姐也都對她敬而遠之,她倒也樂得清靜。

  晌午散學,回了琉瓔閣,就聽柳媽媽道:“小姐,永昌侯回來了,還帶了一個醫婆來,這會子去求見老夫人了。”

  云想容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大眼睛眨了眨,心頭就有了主意,笑道:“來的真巧,正好解我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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