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曲水”是在前院會客用的“兼濟堂”后頭的一處別致院落。
濟安侯府內引入了大興河水,從后花園的西閘門流入,穿過后花園,經過“流觴曲水”,再穿過“清芷芳榭”和“聽雪香榭”,最后由東北側的東閘門流出府外。此處楊柳低垂,亭臺樓閣無不精致,任何一個角度望去,院中都是美景,四季花卉爭奇斗艷,此方開罷彼方芳菲。從二樓的窗子向外望去,可看到院中忙著為濟安侯壽辰布置奔波的仆婢。
濟安侯生辰臨近,如尉遲鳳鳴祖孫那般,親戚朋友漸漸都趕在正日子之前到來住下,熱熱鬧鬧連著幾日,前院還擺起了戲臺子,絲竹聲音不絕于耳。就連四姑奶奶云然也提前回府來陪著老夫人,幫襯著忙里忙外。
尉遲鳳鳴撐著下巴在“流觴曲水”二樓看了院中來往的仆婢半晌,又看了會天空,無聊的嘆了口氣,隨后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專心練字的云想容:“容容,你不無聊嗎?”
云想容不理會他,將這一筆寫完才抬眼看著他,“不無聊。”
她小臉上表情嚴肅,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長睫忽閃,模樣精致可愛的緊。
尉遲鳳鳴嘿嘿笑著摸她的頭:“容容,你怎么這么可愛呢。”
云想容側頭避開,嫌惡的皺眉:“鳳鳴表哥,你去別處玩吧。”尉遲鳳鳴住進來三日了。每日都同她和三位堂姐在“流觴曲水”聽蔣老夫子的課。
他們四姐妹聽蔣老夫子講書法都是隔著屏風,尉遲鳳鳴則在屏風外,可與蔣老夫子近距離的接觸。他天資聰穎,又舉一反三,很得蔣老夫子的喜愛,可是蔣老夫子一走,他就原形畢露,沒有一刻的安分,還莫名其妙的喜歡纏著她,總是摸她的頭。
被一個比她兒子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像對待小孩子那樣對待,云想容反感又無奈。
“嫌棄我?”尉遲鳳鳴皺眉,娃娃臉上滿是苦惱之色:“早知濟安侯府這么無趣,我便不跟著奶奶來了。前院唱大戲,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出,我耳朵都要長出繭子了,偏生那些賓客還聽得津津有味的。你們幾個更是無聊。”
站起身,點著手指一一點過云憐容、云嬌容、云嫣容和云想容。
“才幾歲的蘿莉,整天就知道寫字,學規矩,學禮儀,悶都悶死了,還有那個沈小伯爺,陰陽怪氣的,明明是個六歲的正太,整天里裝老成。偏偏我還被安排在你們孩子堆里!”
尉遲鳳鳴數落著,說出的話里又有云想容等人聽不懂的詞。
五小姐嘻嘻笑道:“鳳鳴表哥莫不是又瘋了。”
云想容這一輩,大少爺已經二十歲,任國子監五經博士,專門研讀周易,忙得很。二少爺也十八了,被大伯母錢氏逼著苦讀,在他的“清芷芳榭”閉門謝客。除了兩位堂兄,就只剩下四位小姐。
三小姐云憐容得湯氏真傳,穩重溫柔,素來不會與姊妹們玩鬧;四小姐云嬌容則是被錢氏管教的看人時連頭都不敢抬;就只有八歲的五小姐云嫣容開朗活潑。平日能主動與尉遲鳳鳴說話,否則一個玩伴都沒有,尉遲鳳鳴會憋死。
尉遲鳳鳴抱著肩膀瞪了五小姐一眼:“說真的,你們真不出去一同玩?”
“有什么好玩的?”五小姐眨巴著大眼睛。
“你們隨我出去,自然有好玩的。”
五小姐打趣他:“你不是又要弄什么會飛的東西吧?把房子燒了,瞧我祖父怎么罰你。”
“云小五,還有完沒完!”尉遲鳳鳴紅著臉,怒吼道:“我能搞出那個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個蘿莉,總笑話人什么意思,小心嫁不出去!”
五小姐臉上瞬間羞紅。八歲的女孩,已經隱約知道什么是嫁人。
云想容被吵得頭痛,在站起身與堂姐告辭:“今日的字練完了,我先回去了。”
三小姐微笑著,“去吧,路上仔細一些,府里人多,你不要走二門,就從二道垂花門回去吧。”流觴曲水臨近二道垂花門,進了內宅,一路往西路過長房的幾個院落就是后花園。
“是,多謝三堂姐。”云想容行禮,下樓叫上柳月。
誰知尉遲鳳鳴卻跟了上來:“容容,我跟你去瞧瞧。”
“我們姊妹名諱中都有容字,鳳鳴表哥還是不要這樣稱呼我。”
“怕什么,別人我又不叫他們容容。”
的確,他都直呼排行,例如方才叫五小姐“云小五”。
云想容立即覺得頭疼,“那你叫我小六好了。”說著繼續往外走。
尉遲鳳鳴步步緊跟:“那不行,你不一樣。”
“我與堂姐們都一樣。”
“你比較可愛點。叫小六子多難聽。”尉遲鳳鳴咧著嘴笑。
云想容很是無奈。
俗話說七歲八歲討狗嫌,尉遲鳳鳴都十歲了。怎么還這樣煩人。比她的珍哥兒差得遠了。
他愛去逛后花園,就隨他好了。
云想容不再理會他,繃著小臉帶著柳月快步往前。
才到了后花園門前的小橋,卻見沈奕昀帶著衛二家的站在一旁,兩個粗壯的婆子將棉被和幾個食盒裝上了車。
云想容奇怪的問:“菊花,你們這是做什么?”
沈奕昀濃眉蹙起,不理他。
尉遲鳳鳴卻是愣了一下:“菊花?”看了看沈奕昀仿佛誰欠了他幾吊錢似的表情,猛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他的乳名。竟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沈小伯爺乳名竟然叫菊花?你是不是還有兄長叫黃瓜呀!”
云想容莫名其妙的看了尉遲鳳鳴一眼。這人又瘋了。
雖然不明白菊花和黃花有什么牽連,沈奕昀仍舊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嘴角抽了抽,不理尉遲鳳鳴,只道:“乳娘,走吧。”
衛二家的應是,見云想容歪著頭疑惑的望著她,笑道:“四少爺說要去攏月庵看看趙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