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擔憂地看向她的鄧九郎,在看到她站起時,俊臉先是一青,轉眼他閉上了雙眼。
柳婧慢步走出幾步,看到奔跑過來的蕭文軒等人,她溫柔地低語道:“人都放倒了?”
“是,全部放倒了。”
“那我們走吧。”
“是。”
剛剛轉身,柳婧又停了步,她看了一眼倒了一地的眾人,命令道:“派一人向前方縣城傳信,告訴他們,交州刺史的車駕被陷于此處!”
“是!”
可是剛剛走了十幾步,柳婧卻又停了腳,她回頭看向撐著劍昂著頭,寒森森地朝著她盯來的鄧九郎,看著一側掙扎著想要站起的地五等人,想了想后,又說道:“把刺史大人和地五幾人,還有那些產婆大夫丟上馬車,我們一并帶走!”
“是!”
在蕭文軒帶著人轉身行動中,柳婧也沒有看向冰寒地盯著自己的鄧九郎,她只是扶著腰,一瞬不瞬地看著夕陽。
不一會,當馬車裝好,眾人翻身上馬時,柳婧也上了自己的馬車。
于是,車隊轉向,朝著南越郡走回。
看到蕭文軒把唇放在嘴邊一陣尖嘯,便有夷人源源不斷地跑來護送,馬車中,鄧九郎閉上了眼。
而就在這時,他的馬車外,傳來柳婧細聲細氣的聲音,“讓九郎失望了,我的孩子,還是得在我的封地上出生,繼承我自己的產業的好。”
馬車中,鄧九郎終于冷笑出聲,他問道:“我倒要知道,公主殿下為何要等出了交州境才行動?”
“也不是非要出交州境。”馬車外,柳婧老老實實地回道:“就是想走遠一點,讓有些人知道我離開了交州。又要生產又是坐月子的,短時間內是無法回到番禺的。”
柳婧明顯是早有安排,這一路。簡直是沒有驚動任何人,便從近路入交州。并迅速地逼近番禺。
這般日夜兼行了三天后,在柳婧再一次來到馬車外時,鄧九郎的冷哼聲傳來,“既然懷有孩兒,就當好生休息!”
他的語氣雖然不陰不陽,實質上卻是關懷。
柳婧卻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在外面微笑著回道:“九郎不是有兒有女了嗎?我這個孩子以后與你可沒有半點干系。你憂心太過了。”
柳婧這話,生生激怒了鄧九郎,他咬牙切齒了一陣,重重閉上雙眼。暗中恨道:這婦人還真會偽裝,一路上裝得那么虛弱,唬得我們一路慢行,卻生生中了她的陷阱!
轉眼他又想道:要是剛才順利地把她弄回了中原就好了,這婦人就應該被關押看管起來。也省得聽她這樣放肆的胡言亂語!
一個多月后,身孕已是九個多月,隨時可能臨產的柳婧,帶著眾人,來到離番禺只有百里不到路程的縣城了。
到了這里。柳婧卻有駐扎下來之勢,看到她讓人在這個縣城里置了一個莊子,竟有久居之勢,
雖然被人看管著,卻有行動自由的地五走到柳婧身后,和她一道朝著番禺城方向遙望。
望著番禺城方向,地五忍不住提醒道:“公主,你現在行動不便,要是有不好出面的地方,可以使喚我們。”頓了頓,他又說道:“郎君也可以使喚的。”
他看著手扶著腰,靜靜佇立的柳婧,又說道:“其實到了現在,你大可不必看著我們……你都要生產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郎君不會允許人給你添亂的。”所以,她大可放心地給他們自由。
聽到這里,柳婧慢慢轉頭。
她看著地五,朝他盯了一會后,微微笑道:“放心,這次的事我自己能夠解決。”在地五的低嘆聲中,柳婧命令道:“我要與屬下商議,將軍還是避閑吧。”
在她這毫不客氣的驅逐中,地五再次長嘆一聲,拱了拱手怏怏后退。
不一會,他來到了鄧九郎的馬車外。
看著手腳上都被套了鎖鏈,簡直比自己等人行動還要困難數倍的郎君,地五搖頭說道:“我勸不了她。”
見鄧九郎冷著一張臉也不吭聲的,地五低聲說道:“郎君,看她這架式,也許真是被人算計了。”
這一邊,地五一退,蕭文軒便來到了柳婧身后,見她望著番禺沉思,蕭文軒沉不住氣地說道:“殿下,我們為什么在這里停下來?”頓了頓,他又問道:“殿下,你是不是懷疑上誰了?”
“是,我是懷疑了。”
柳婧回過頭看向蕭文軒,凝重地說道:“鄧九郎詢問你的那些話,你可記得?”
蕭文軒點了點頭,他低聲說道:“殿下懷疑誰了?”
柳婧沉默起來。
又過了一會,蕭文軒說道:“要說霍焉編造了那等謠言,還與桓之況一道,屬下實是不信。”
柳婧喃喃說道:“我也不信。”她朝著前方眺了眺后,突然向著蕭文軒說道:“阿軒,我這次說要離開南越到海外定居,當時說得煞有介事,你們大伙也都信了……當時,你們都很不愿意,一個個找我勸說,刑秀卻沒有多說什么,仿佛這般離開中原之地,子孫后代都成為蕃邦之人,他還挺樂意似的。”
聽到她這話,蕭文軒抬起了眼皮,他看著柳婧一會,問道:“公主的意思是?”
柳婧沉默了。
過了一會,她低聲說道:“上次在我長安時,曾經問過刑秀,問大伙為什么選擇我,為什么在我與太后發生沖突時,他都沒有想過要背離我。”
蕭文軒看著她沒有說話。
柳婧卻在沉默了一會后,緩緩把刑秀說的理由道了一遍,然后她說道:“他當時說得挺有道理的,我也信了。可我的后來想想,其實他的話也不全對,至少我畢竟只是一個權勢不顯的公主,要是鄧太后真的下定決心從我身邊拉人,那是一定有人動心的。我的意思是說,刑秀說得太肯定了,一個皇朝的掌權都要從一個邊緣化的公主身邊拉起幾個人,那是完全可能的事,他那么聰明的人,不應該把無法肯定的話說得那么肯定。”
蕭文軒定定地看著她,過了一會,他說道:“原來你懷疑他!”這一次,他用的是肯定句。
柳婧沉默起來,她尋思了一會后,揉搓著眉心說道:“也不是懷疑,就是細細想起,覺得他這兩次的行為有駁常理,心里免不了嘀咕。”
聽到這里,蕭文軒說道:“公主此次離開,是通過鄧九郎的手,是不是也是因為對他們已不放心?”
柳婧低下頭來,她低聲道:“也不是全不放心,就是想更謹慎一點,順便,也借此機會試探一下。”
說到這里,她聲音一提,問道:“對了,我讓你布置的,可都布置好了?”
“回公主,早布置好了。”
柳婧微笑起來,她輕聲說道:“那就好,那我們就在這里安心等著吧。”
她肚子太大,不能站太久,一會功夫,柳婧便累了,在蕭文軒地扶持下,她回到了房中。回到房中后,柳婧把眾人都召了過去,一直商議了一二個時辰,眾護衛才絡繹走出。
夜,漸漸深了,明月染霜,夜寒露重。
柳婧坐在庭院里,仰望著天上的明月,一動不動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叮叮當當的鎖鏈聲傳來,卻是鄧九郎來到了身后。
望著沉浸在月色下,整個人一掃前陣子的艷媚,變回了沉靜而幽冷的柳婧,他目光轉向她的腹部,又上前了一步。
望著她,他冷冷說道:“隨時可能生產的時候,你那些產婆呢?”
見柳婧也不理會自己,他抿了抿薄唇,又冰冷地說道:“要是你不任性,我們此刻已在揚州待產了,我連宮中的太醫都請來了,你倒好,偏要在這無人小鎮。”說到這里,他忍不住要求道:“把我鎖鏈打開吧,我保證不跑。”
柳婧終于轉過頭來。
夜月下,她一雙眼特別幽深,靜靜地瞅了他一會后,柳婧扶著腰慢慢站起。
看著她竟是理也不理自己便提步就走,鄧九郎冷冷地喝道:“都到了這個地步,怎地還任性至斯!”
柳婧回過頭來。
她漠然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鄧家郎君,我的話你沒有聽明白嗎?我這腹中的孩兒,與你沒有絲毫干系,你管得太寬了!”
見她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又走,鄧九郎直氣得一張俊臉黑沉黑沉的。
望著她一步一步挪去,鄧九郎忍著怒火,同樣一字一句地回道:“我讓你放了我!這個節骨眼上,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喝到這里,他又按下聲音解釋道:“你這是第一次生孩子,到時會緊張,我好歹能幫點忙。”
柳婧一聽這話,卻騰地轉過身來,她瞪著一雙眼憤怒地盯著鄧九郎,尖叫道:“別跟我說這些!”
一句失控的尖叫令得鄧九郎僵住后,柳婧殺氣騰騰地說道:“姓鄧的,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我馬上就讓人把你在番禺的兩孩兒抓了來,當著你的面殺了他們!”
鄧九郎似是一怔。
他定定地看著柳婧,一直到柳婧轉身離去,都沒有再發火。
他不但沒有發火,還在她坐過的榻上優雅坐下,轉過頭看著黑暗中,一直出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