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凜然站起時,柳式沖入了廂房,只見他朝著柳婧喘著氣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來了一些將卒,他們已把白衣樓團團圍住,說是文景你犯了事。”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一陣殺氣騰騰的腳步聲便從樓下傳來。
聽著那越逼越近的腳步聲,柳婧猛然轉頭,她朝著柳式急喝道:“還有其他的人呢?什么時候起,這白衣樓由著他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柳式一驚,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們應該就在外面,我馬上去叫。”他的話音一落,白衣樓下的大堂里陡然一靜,入耳的,只有一陣鏗鏘有力,殺氣騰騰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正在迅速地朝著樓道上走來。
柳婧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說道:“只怕來不及了。現在請你記著,務必盡快找到地五,便說我因楊芳蘭那姓徐的奸夫一事,得罪了一個叫沈右的將領。”
幾乎是她剛剛說到這里,幾十個手持長戟,身穿甲衣的兵卒沖了上來。他們把柳婧團團圍住后,手中長戟一舉,同時指向了她,指向了柳式!
緊接著,沈右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說道:“柳氏?你涉嫌謀害徐成明元帥幼子徐山,現在我等要將你鎖拿,你可有話要說?”
他嘴里說著‘你可有話要說’,可話音剛落,把柳婧團團圍住的眾士卒便再逼進一步,同時,十幾柄寒氣森森的長戟,已殺氣騰騰地抵上了柳婧幼嫩的肌膚!
砰的一聲,柳式白著臉退后一步撞倒在柱子上!
與他不同,柳婧依然神色不變。她冷笑一聲后轉向那沈右。聲音一提,殺氣騰騰地暴喝道:“我乃當朝和樂公主,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天子腳下,大庭廣眾當中圍攻當朝公主。難道不怕王法了嗎?”
她的聲音實在是大,那句‘我乃當朝和樂公主’幾個字,更是在她全力施為下,叫嚷得遠遠傳了出去,令得有點喧嘩的下面大堂也有了剎那間的安靜!
沈右臉色一沉。負著雙手,他冷冷地哧聲說道:“和樂公主?洛陽人都知道,和樂公主早就故逝了!婦人。你要想冒充,那也得撿一個在世的來!”
叫到這里,他手一揮,直接命令道:“堵上她的嘴。把這婦人押走——”
幾乎是沈右這句話一出,柳婧便臉色一變,她清楚地感覺到眼前這個身上流露出的絕對殺機!
一想到鄧九郎離去的時機,想到地五離去的時機,電光火石中。柳婧意識到:不好,這是精心策劃的陰謀!不管是柳成遇到那個楊芳蘭,還是柳成的死,自己的強出頭,還是鄧九郎的離去。都是有人幕后算計好的,為的,便是現在這一刻!
就在柳婧腦如電轉時,一側的柳式突然跳了起來,只見他朝著沈右撲通一跪,顫聲叫道:“這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柳式這一跪,柳婧便是眉頭一蹙,沈右在冷笑一聲后,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看到眾士卒把柳式綁了起來,柳婧在步步逼來的眾士卒中,仰頭大笑起來,大笑聲中,她高聲叫道:“原來如此!只用一計便把你沈氏一族和我這個鄧九郎非要娶回家的婦人都……”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兩個士卒已反剪她的雙手,在她的嘴里塞上了一塊布條!
接著,柳婧雙眼一黑,被人弄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然身處黑沉的監牢里。
監牢很暗,時不時有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哭鬧聲和求饒時傳來,柳婧動了動,發現自己雙手反剪。
不過眼前這監牢到是甚為干凈,不但干凈,上面還有一個天窗,有一股清新的風吹進來。
看來,她到是受到了優待了。
柳婧腦筋非快地轉動起來。她一邊尋思,一側側耳傾聽著四周傳來的叫嚷聲,可惜她所處的這監牢太過隔音,那些聲音傳到她耳中時,都成了模糊的囈語。
又細細地觀察了一會監牢后,柳婧退后幾步,安靜地在邊沿上坐好。
就在這時,監牢的另一角里,傳來一陣響聲。
柳婧轉過頭的,透過昏暗看到那人影,她清聲問道:“是柳式嗎?”
黑暗中,柳式痛哼了一聲,他抱著頭慢慢坐直后,先是呆了會,接著清醒過來。這一清醒,他便猛然沖到柳婧面前,顫聲叫道:“這是哪里?”
柳婧靜靜地說道:“牢房里。”
柳婧這三個字一出,柳式便是大亂,他猛然抱著頭啕啕大哭起來。一邊大哭著,柳式一邊嘶叫道:“我怎么會在牢里?我不想坐牢。來人啊,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求求你們了——”
看到柳式這狼狽丑陋的模樣,柳婧蹙起了眉,她淡淡地說道:“安靜一點,這樣叫嚷毫無益處!”
可幾乎是她的話音一落,柳式便騰地站起,只見他轉過身撲到柳婧面前,朝著她嘶聲厲喝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把我們弄出也就算了,為什么非要殺那個姓徐的?這下好了,惹禍了吧?你這愚蠢的婦人,仗著自己被鄧九郎睡了幾晚就不知天高地厚,就敢胡亂殺人!這下你闖了禍不算,憑什么還要連累我?”
在柳式口沫橫飛的痛罵聲中,柳婧冷冷地望著。
這個人,似乎并不知道,要是沒有她,他根本就還在牢里!
沈右過來時,遠遠便聽到柳式正跳著腳叫罵著,“你這個惡婦,你這個毒婦!柳成死了也就死了,誰讓你去報仇的?你這毒婦,這下可害慘我了……”
聽到這叫罵聲,沈右有點好奇,他大步走了過來。這一過來,他一眼便看到了安靜的倨坐在一側,雖然雙手反剪,對面柳式正跳著腳罵得歡,她卻姿態依然優雅,甚至透著一種雍容貴氣的柳婧。
于是,在那么一瞬,沈右眉頭微微一蹙。
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后,柳式終于注意到了,終于臉色一白,急急閉上了嘴。
沈右手一揮,示意獄卒把牢門打開,提步走了進去。幾乎是他一進牢,柳式便撲了過去,跪在沈右急急叫道:“將軍將軍,那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那些都是這個毒婦做的,將軍大人,冤有頭債有主啊。”
看到柳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朝自己身上撲來,沈右腳一提,當胸一腳踢得柳式飛出了五六步才穩住。
然后,沈右轉過身,負著雙手,定定地盯著柳婧,淡淡說道:“夫人好從容!”
柳婧微微一笑,算是謝過他的贊美后,說道:“我有一個疑問,還請沈將軍解惑。”
見這個婦人到了現在還不驚不怒不懼,言行舉止足壓得過任何一個丈夫,沈右在暗暗生出佩服的同時,眉頭再次隱不可見的蹙了蹙。
他盯了柳婧一會,破天荒地決定給她一個開口的機會,“你問吧。”
柳婧看著他,靜靜問道:“我是鄧九郎的人,這點你們是知道的。你們記恨于我,為什么不悄悄派人暗殺了事,而非要這般光明正大地把我抓來,還關到監牢里?”
沈右定定地盯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徐元帥當年,在先帝與先太后的爭奪戰中失去了四個兒子,你殺死的這個,是他四十歲那年得的唯一的獨苗,因得罪的人太多以及內宅的一些原因,元帥一直把他養在民間。先帝在世時,曾經許過徐元帥,他的獨子便是犯下滔天大罪,也會給一條生路,萬不會讓徐元帥一脈就此絕了嗣。”
沈右說到這里,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現在你應該明白了,為什么你與南陽鄧九有了瓜葛,徐元帥還會當街拿人,一點也不給鄧九面子。”
沈右剛剛說到這里,只見過道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轉眼間,一個仆人出現在牢門外,朝著他低聲說道:“將軍,有人急找。”
沈右聞言眉頭又蹙了蹙,轉眼,他瞟向柳婧,忖道:那話等會再問也不遲。
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推開鐵門走了出去。
幾乎沈右剛剛離開不久,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面目陌生的男子走到牢門外,其中一人朝著柳式一指,喝道:“把他帶出來!”
“是!”
就在獄卒把柳式押出去時,柳式哭叫起來,“你們不能殺我,我家文景是當朝和樂公主,你們不能殺我……唔唔唔……”
望著被堵著嘴推走的柳式,柳婧慢慢站了起來,黑暗中,她望著那一伙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的人,慢慢浮起了一個冷笑。
那一邊,沈右無意中看到被押出來的柳式后,眉頭蹙了蹙,問道:“那人是誰?看身影有點面熟?”黑暗中,柳式被幾人強押著,嘴也被堵住,遠遠看去實是有點模糊。
沈右的身后,走出一個仆人,他低聲說道:“小人去問一下。”不一會,那仆人回來了,向沈右稟道:“是一個殺了妻子被判入獄的犯人。”
沈右眉頭還在皺著,他看著柳式被遠遠拖走,好一會才應道:“行了,我們走吧。”
站在他身后的仆人,無聲地松了一口氣,連忙低聲應道:“是!”
一行人繼續朝前走去。
可走著走著,沈右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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