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挺’巧的。
柳婧看了一眼顧呈,垂下眸來并不回話。
于無聲的沉寂中,馬車朝著清云公主府駛去,走著走著,周圍馬蹄聲聲,卻是不知不覺中,馬車周圍又增添了幾十個悍勇高大的護衛。
而這時,清云公主府已然在望。
望著那高大森嚴的‘門’第,柳婧原以為馬車會停下來,她做為第一次前來的人,會像個普通客人一樣,先下馬車與清云公主見過面后,再被她從正‘門’迎入,哪曾知道,這馬車竟是片刻不停的從正‘門’長驅直入。
不一會功夫,馬車晃了晃在廣場上停了下來,顧呈縱身躍下后,那悠揚動聽的聲音便傳了來,“兔兒,到家了,你可以下來了。”
他直是喚了兩聲,柳婧的馬車車簾才晃了晃,緊接著,一只白嫩纖長的手伸出,它慢慢掀開車簾,‘露’出了車中人奢華驕美的面容。
前方的臺階上,已是站了十數個權貴,在柳婧‘露’出面容的那一刻,嗖嗖嗖十數雙目光定定地望來。
陡然對上柳婧的面容,這些權貴不約而同的怔了怔。這個木兔兒是什么人,他們這些在場的人是略有耳聞的,可真正見到她,才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顧二郎一直說,她能夠成為清云公主的義‘女’。實是眼前這個少‘女’,真真當得上‘驕貴’兩字,那從骨子里流溢而出的奢華,分明一派龍子鳳孫的氣象!
在這些人朝著柳婧盯來時,柳婧溫婉一笑。她在顧呈地扶持下剛剛走出馬車,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便有人在身后朗聲叫道:“稟公主殿下。鄧家九郎到了——”
鄧家九郎到了!
……居然是鄧九郎到了!
一時之間,四下一靜,隨既,扶著柳婧,與她親密地相依而立的顧呈‘唇’角一揚,俊美高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來。
而清云公主這時已急步走出,她朝著柳婧慈愛的安撫一笑后,轉向‘門’口清聲喚道:“都是自家人,通報做甚?快,快去喚九郎進來!”
清云公主的聲音一落。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便從大‘門’處傳來。就在柳婧不知不覺中低下頭時。只見里面的‘花’園中。幾個氣勢不凡的婢‘女’簇擁著一個做郡主打扮的少‘女’走了出來。
這少‘女’,年方十五六歲,長相端方中見清雅。看著‘門’口方向的那雙鳳眼,這一刻流光溢彩。
……她定然就是郡主常凈了,看她這樣子,分明對鄧九郎也是情根深種?
終于看到了常凈,柳婧雙眼怔怔……
就在柳婧悄無聲息地向后退了些,縮在不顯眼處時,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轉眼間,那腳步聲便在清云公主的前面停下了,略略一頓后。柳婧聽到鄧九郎那低沉疲憊的聲音緩緩地說道:“鄧擎見過公主殿下。”
清云公主扶起他,‘女’‘性’溫柔的聲音中帶著笑和慈愛,“擎兒,你剛才喚我做什么?嗯?是不是叫錯了?”
一陣空寂后,柳婧聽到鄧九郎再次恭敬地喚道:“是,小婿失禮了,小婿見過母親……”
小婿見過母親?
小婿見過母親!
是了,他與常郡主名份已定,他是常郡主的夫婿,是清云公主的愛婿了!
……柳婧陡然心中一空!
她雖是什么都知道,也早有準備,可真正聽到這一聲稱呼聲,那種難以形容的悶痛和空茫,還是不期而來!
低著頭的柳婧,就在她自以為很鎮定,不曾表現出異樣時,突然的,她手腕處一陣劇痛傳來。
卻是顧呈突然用了力!
不過只是一瞬,柳婧還剛感覺到疼痛,手上便是一松。在清云公主慈愛地說笑聲中,眾權貴圍上鄧九郎寒喧之時,柳婧身側的顧呈笑了笑,許是鄧九郎在朝這邊看來,只見他拱了拱手,朗聲說道:“顧呈見過鄧家郎君。”
顧呈的聲音剛一落下,低著頭的柳婧聽到清云公主慈愛的聲音傳了來,“九郎,給你介紹一個人,她是我新認的義‘女’,小名叫兔兒。來,兔兒,上前見過你妹妹的夫婿。”
到了這時,柳婧已不得不抬頭了。
她先擠出一個笑容后,再慢慢抬起頭來。
于眾目睽睽之中,柳婧烏漆漆的雙眼,終于與鄧九郎的對了個正著。
此時,陽光正好。白晃晃的日光一泄而下,暖暖的散在眾人的頭上,身上,只是這日頭實在太亮,直是炫‘花’了人的雙眼,炫‘花’了這個天地……就是太亮太亮了,直刺得人雙眼生痛,差點落淚。
在看到鄧九郎的這一刻,柳婧第一次感覺到,顧呈對她不放心,擔心她會偏幫鄧九郎,這個顧慮是有道理的……她現在,便感覺到了那‘潮’水般涌來的孤寂和滄涼。
這種孤寂和滄涼來得太猛太強烈,強烈得直讓人窒息,直如這白晃晃的日光,直刺得她的眼眶好不澀痛……便是為了逃避這讓人絕望的孤清,便是為了對面這雙深沉的眼,她也有可能不管不顧地‘插’手政事,所以,顧呈的顧慮是對的,他是對的。自己是真的有可能會失去理智,會拿出所有,只為博得這雙看向自己的眼眸,那片刻的溫暖和笑意……顧呈他是對的!
鄧九郎看得太認真,那雙眼中蘊含的思緒太過深沉,眾權貴相互看了一眼后,常郡主已青了臉,而一側的清云公主在輕咳一聲后,慈愛地喚道:“九郎,九郎?”連叫幾聲,直叫得鄧九郎回過頭來看向自己后,清云公主笑‘吟’‘吟’地說道:“九郎,兔兒是母親新收的義‘女’,是阿凈的義姐。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與你義姐見見禮吧。”
說到這里,清云公主轉頭看向柳婧。笑‘吟’‘吟’又道:“兔兒,還不快上前見過你妹夫?”
在清云公主地盯視,常郡主瞪來的雙眼中,柳婧慢慢垂下頭。
她上前一步,朝著鄧九郎微微福了福。剛剛做出這個動作,鄧九郎便上前一步,他朝著她無聲的一禮后,低聲說道:“不必多禮。”
幾近艱難地說出這四個字后,鄧九郎猛然轉頭看向清云公主,朝著她長揖道:“鄧擎還有要事。就先告退了!”說罷。還沒有落過座的鄧九郎身子一轉。便想就此離去。
就在這時,顧呈喚住了他。他淡淡地喚道:“鄧九郎!”
一句話令得鄧九郎僵在當場后,顧呈上前一步。他走到鄧九郎的背后,微笑著說道:“明日便是我與兔兒的大喜之日,不知九郎可否‘抽’空前來?”頓了頓,他又說道:“鄧家九郎乃洛陽少年中一等一的人物,在下的大婚之日,如果能有九郎光臨,將是‘門’楣生輝!”
鄧九郎背對著顧呈,他的腰背‘挺’得筆直筆直,這是一種近乎僵硬的‘挺’直。
在顧呈聲音落下良久后,他才鎮定下來。慢慢轉過頭來,鄧九郎一揖說道:“顧郎客氣了,顧郎大喜之日,鄧某焉敢不至?”
低沉地吐出這幾個字后,鄧九郎突然轉頭看向柳婧。
定定地盯了她一眼后,鄧九郎聲音一提,說道:“說起來也是奇怪,兔兒的面目,與我一故人極為相似。”
顧呈聞言挑高了眉,他笑道:“哦,不知是鄧郎的哪一位故人?”
鄧九郎聞言也笑了,他緩緩地回道:“幼時傾心之人!”
他這回答一出,人群后面,傳來常郡主和她的婢‘女’壓抑不住氣惱地低呼聲。
隨著那呼聲傳出,清云公主等人也是沉了臉。
鄧九郎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這般靜靜地站在那里,與顧呈四目相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轉眼間,幾個公主府的仆人簇擁著一個太監急急步入,那太監看到清云公主等人,便清咳一聲,大步走到眾人面前叫道:“皇后娘娘有旨,令清云公主,常凈,顧呈,木兔兒,鄧擎既刻入宮晉見——”
這旨意一出,眾人同時抬起頭來。這一刻,便是那些權貴也挑了挑眉:這皇后娘娘,當真好靈通的消息!想這木兔兒和鄧擎,入這公主府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只這么一會,皇后娘娘便有召見了。難道她早就準備旨意在那里,只見這幾人一‘露’出便馬上頒布?
得到皇后娘娘的旨意,眾人自是不敢耽擱,當下連忙應了是,而一側,已有婢‘女’仆人忙碌起來。
不一會,幾輛馬車駛到了眾人面前,清云公主等人坐上馬車后,顧呈朝著一直站著不動的鄧九郎深深地盯了一眼后,轉過頭來看向柳婧。
他眉眼深深地盯著柳婧,輕輕的,溫柔地說道:“兔兒,要上車了。”他的聲音真的很溫柔很溫柔。
可是這么溫柔的聲音,柳婧卻清楚地感覺到其中的冷戾,她低著頭應了一聲,也沒有抬頭,更沒有看向鄧九郎,便這么轉過身,在顧呈體貼地扶持中上了馬車。
柳婧一上馬車,顧呈也翻身而上。不過他沒有拉下車簾,而是在馬車駛到了鄧九郎的馬車旁時,朝著鄧九郎一笑,道:“恭喜九郎了,常郡主溫柔美貌,嫻淑有禮,實是九郎良配!”
鄧九郎本是單手支著下頜,眉眼深沉地不知在尋思些什么,聞言他慢慢轉過頭來。
朝著顧呈深深地凝視了一會后,他扯了扯‘唇’,道:“多謝。”說罷,他又轉過頭去。
顧呈見他轉頭,不由又笑道:“好你一個鄧九,如今你也算見到我與你義姐了,便不曾有一句恭喜出來?”
他是說,鄧九郎也應該恭喜他與柳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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