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鄧九郎臉‘色’發青的目送著柳婧翩然離去后,身后又傳來了鄧皇后地清喚聲“阿擎,過來!”
鄧九郎回過頭來。
他看著姐姐。
也許是因為憤怒,也許是因為傷心,他的臉‘色’很難看,眼神中的痛苦不曾掩飾!
這樣的鄧擎,讓鄧皇后有點失望。
她站在那里,朝著他看了一會后,緩緩說道:“阿擎,剛才她的話你都聽到了……我許她為郡主,親自給她賜婚,許她與你的正妻平起平坐,我做了這么多退讓,她還是給拒了。”鄧皇后淡淡說道:“阿擎,你是堂堂男兒,總不會連一個‘婦’人也比不上吧?她可以放棄唾手可得的與你廝守的生活,她的心并不曾在你身上。你呢?”
鄧九郎薄‘唇’動了動,直過了一會,他才提步走來。
步履艱難地走到鄧皇后身前,只不過這十幾步,便似耗盡了鄧九郎的力氣。他手撐著幾喘息一會,猛然拿起上面的酒盅,仰頭一飲而盡!
看著那酒水‘混’著淚水流到他的喉結上,鄧皇后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
鄧皇后這個人,是極善于忍耐的,兩漢以來,不管是漢武帝的皇后陳阿嬌,還是本朝光武帝的皇后郭圣通,都與她一樣,是出身極其顯貴的貴‘女’,這樣出身的‘女’兒,如果又美貌又聰慧的話,很容易萬般寵愛于一身,進而養成驕縱任‘性’的脾氣。可鄧皇后卻與那兩個先輩不一樣,她很沉得住氣,她能忍,能等,能吃苦……
鄧皇后的忍耐,是有著雄才大略,是在勃勃野心驅使下的。所以,她現在看到自家嫡親弟弟做出這等小兒‘女’模樣,不但流‘露’出了痛苦還落了淚,她心中有著不滿。
鄧九郎仰頭把一盅酒飲完。
直到把酒盅重重放在幾上后,他才騰地轉頭看向鄧皇后,眼角微紅咬牙切齒地反駁道:“她在意我!”
鄧皇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慢慢坐下。
她雙手放在膝頭,靜靜地看著弟弟,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你十三歲那年,在揚州受了氣,回來后一改以前的頑劣,開始沒日沒夜的讀書習武……那次是遇到了她?”
“是啊,是遇到了她。”
“坐下,別這樣看著我,姐姐對上你這樣的眼神,心里犯堵。”鄧皇后嘲諷地說到這里后,又問道:“我記得那些年,你每次提起當年的那個小‘女’孩,總是憤怒無比,還立過誓要把她抓起來折騰一番的。這想法是什么時候變的?”
鄧九郎沉默起來,過了一會,他才啞聲回道:“……沒有變過。”好象是沒有變過,現在他氣得狠了,也在想著怎么把她抓起來折騰一番。
鄧皇后聞言笑了笑,她不再追問,而是繼續說道:“那次汝南之行,因王公公之死,你被貶成白身被囚車押送回洛陽。我記得你回洛陽后,一直很生氣,不停地布置人手尋找什么人,那人莫不就是這個柳氏?”
“……是。那時她騙了我,趁我被抓時逃走了。”
“你尋了那么久,總算逮到她后,有沒有怎么處罰她?”
鄧九郎似是尋思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
“一點實質‘性’的處罰都不曾有?”
“好似是不曾有。”這一次,鄧九郎自己的聲音中都充滿了嘲諷。
“這一次你也是足足被她氣了兩年的,如今見到她,可還有恨?”
“自是恨的。”
“想過如何對付沒有?”鄧皇后這話問出后,見到弟弟表情難看,卻又神‘色’糾結,顯然心中正在為難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息,格外的沉重,很顯然,通過這一番問答,她從弟弟口中得到的內情,遠不是她所喜歡的。
鄧皇后雖然很不高興,卻還是沒有流‘露’出來,嘆息中,鄧皇后也只是低聲說道:“阿擎,西南眾夷又在生事,你在那里有過閻王之名,立了威信……過幾天,你再去西南吧!”
再去西南?這等征戰之事,一去就是幾年,姐姐她這是,想徹底隔開自己與柳婧么?
騰地轉頭看向鄧皇后,鄧九郎冷冷說道:“我不去!”他站了起來,低著頭看著姐姐,鄧九郎一字一句地說道:“姐,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與柳氏的恩怨糾葛,我要自己理清,你別‘插’手!”
斬釘截鐵地說到這里,他身子一轉便想離去。
看著鄧九郎的決然離去的背影,鄧皇后突然喚道:“阿擎!”
這一聲喚,與以往不同,特別的溫柔,特別的寬和,便如小時候,姐姐還不是皇后,還只是個小少‘女’時,那時的她,把這個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看得很重,幾乎是手把手的教養他,疼愛他。
因此,隨著鄧皇后這話一出,鄧擎大步離去的腳步不由一僵。
看著弟弟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大沉穩的背影,鄧皇后輕輕地說道:“阿擎,我十六歲入宮,入宮后,‘陰’后便不喜歡我,她設過無數個毒計想要‘弄’死我。那時,我一面應對這后宮中的爭斗,一面討好著陛下。雖然得到陛下的歡心,我卻從來不敢為家里討要什么,便是陛下愿意給,我也總是拒了。便是前幾年,你大哥也只是一個區區中郎將,你可記得?”
聽姐姐說起以前的艱難,鄧擎心中一軟,他低聲回道:“我記得。”
“我也是貴‘女’,這個洛陽城的小姑,沒有幾個比我還要出身顯要的,可我一直穿著舊衣,言行百倍小心,為的是什么?阿擎,你說我為的是什么?”在鄧九郎的僵硬中,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為的,便是今日,便是我鄧氏一族自今日開始的百年昌榮。”
鄧皇后站了起來,她輕步走到鄧九郎身后,‘玉’手輕放在他的肩膀上,鄧皇后動情地說道:“便是現在,那些儒生還在罵你姐姐牝‘雞’司晨,阿擎,姐姐一直很孤單,一直在盼著你長大,一直在想著有一天,你能替姐姐承擔一些。”
見鄧九郎的表情猛然變得很痛苦,鄧皇后放低聲音,輕輕地說道:“阿擎,別讓姐姐失望……”
她這話一出,鄧九郎‘胸’口大堵,他薄‘唇’一抿,大步走出了宮‘門’。
一來到廣場上,他便翻身上馬。
轉眼間,鄧九郎帶著眾銀甲衛沖入了街道中。望著擠擠攘攘的行人,聽著遠近傳來的笑語歡呼聲,鄧九郎突然勒停了奔馬。
他猛然轉頭,朝著白衣樓的方向怔怔地望去。
見到他一動不動了,地五策馬近前,低聲說道:“郎君?”
鄧九郎沒有回話,他只是薄‘唇’抿成一線,只是臉‘色’發青。
也不知過了多久,鄧九郎突然開了。,這時刻,他的聲音格外沙啞“我不甘心!”
他這話一出,地五不由一怔,幾個銀甲衛面面相覷了一會后,地五湊上前來,不過他沒有詢問,只是低聲勸道:“郎君,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府吧。”
“不了,去白衣樓。”
“……是。”
眾騎翻飛,朝著白衣樓奔馳而去。
當鄧九郎來到白衣樓外時,正是白衣樓最為繁忙熱鬧之時,一個個來自各領域的管事出出入入,隸屬于柳白衣的那些俊俏護衛忙里忙外地指揮吩咐著。
還真是一片繁華。
在鄧九郎靜默中,地五出去了一會又過來了,他靠近鄧九郎,低聲說道:“是那柳氏得了娘娘賞賜的那十萬頃地后,正在召集屬下,忙著布置。郎君,當年她在你身邊時,真看不出是個野心這么大的!”
鄧九郎沒有回話。
他只是仰著頭,看著那一片燈火通明的所在,一動不動的。
地五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過了一會又說道:“這柳氏確實是個有才干的,給她這么‘弄’下去,再過個幾年,只怕在這洛陽一地也是一方人物了。”
聽到這里,鄧九郎才開了。,黑暗中,他的聲音似乎清澈了些“地五。”
“在。”
“我好恨她!”
地五:“……”
這時,鄧九郎低低一笑,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啞聲又道:“恨她又怎么樣?我恨了她這么多年,結果恨到現在,連夢中也都是她了。”
“郎君你?”
“去對面的酒家定一個房間,要能看到白衣樓的。今天晚上我就歇在那里……我要想想,好一些事我都要仔細想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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