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裴清秀好像還是相當的猶豫,她總是覺得,這件事情要仔細考慮一下才行。.微微轉過身,裴清秀將水壺放到池邊,屈身坐在了花池沿上。房遺愛雖然很急,但是他也沒有催促裴清秀,這種事越是催促,越會適得其反。
“房將軍,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和長孫公子一樣的,你不知道女兒家的心思,所以,清秀對不住你了,答應你,真的很難!”裴清秀的聲音幽幽傳來,卻讓房遺愛有了種苦澀之意,果然是好難,都怪王瀟年不爭氣。其實憑著王瀟年王家嫡子的身份,完全可以可以配一個非常好的女兒家的,就因為他一事無成,到現在連裴清秀都如此看不上他。
“房某能理解二姑娘的心情,不過二姑娘,房某有句話還是想對你說上一說,人這一輩子不可能安安穩穩的,有時候,你不妨賭上一賭,說不準你能賭的一片精彩呢!”
“賭?”裴清秀露出了一絲不解之色,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拿終身大事來賭的呢,“房將軍,不知何為賭,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清秀不比別人,一旦離開裴家,靠的就只有夫家了,一旦輸了,將比平常女子還要凄慘萬倍。”
房遺愛不由得鎖起了眉頭,裴清秀說的倒是實話,世家子女就是這樣,享福的時候能讓人羨煞,可一旦受苦的時候,那種苦卻比平常百姓還要苦難萬分。呼了口氣,房遺愛似是下了決心一般,他向前走了兩步,蹲在裴清秀臉前笑著說道,“二姑娘,只要你嫁到王家,丹怡將會把長安的兩家店鋪讓與你,從此那兩家店鋪終身歸屬你的名下,如此,你還有什么擔憂的么?”
“不,房將軍,那些店鋪,可都是你的.....清秀不能要....”裴清秀似是被房遺愛的話嚇到了,她忙不迭的搖起了手,她非常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名義上店鋪是王丹怡送的,但是這些東西還不都是房遺愛的么?
“有何不可?二姑娘,房某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幸福,瀟年是不成器了些,但是本姓并不壞。而且,二姑娘也非平常弱女子,難道你就沒信心管好自己的夫君么?”說完這些,房遺愛慢慢站起了身,轉過臉,他若無其事的伸了個懶腰,“二姑娘,房某明曰就要回幽州了,希望你能好好思量一下,如果想通了,今晚上給房某一個答復如何?”
裴清秀輕輕地“嗯”了一聲,房遺愛慢慢往小院門走去,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直坐在池邊的裴清秀突然站了起來,她伸出手,有些狐疑的問道,“二公子,能告訴清秀你為何要如此幫王家么?”
“呵呵,二姑娘你太瞧得起房某了,我這么做可不是為了王家,這一切都是因為丹怡而已,若不是因為丹怡,房某才懶得管王家的事情呢!”房遺愛是個實在人,擺擺手慢騰騰的出了小院子,而一向沉靜的裴清秀卻掩嘴笑了起來,這位房二公子當真是個姓情中人。
回到東廂房的時候,王丹怡正拉著聞珞聊些什么呢,見房遺愛回來了,她微微笑道,“夫君,你可有什么進展?”
“你也好意思問,為夫都快磨破嘴皮子了,那位二姑娘還沒給個答復呢!”房遺愛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慢悠悠的喝了兩口。
“夫君,你也別太憂心了,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王丹怡看房遺愛喝的直皺眉頭,就知道這水有點熱了,她努努嘴,將自己的茶杯子推了過去,“夫君,喝妾身的吧,正好呢!”
“嗯!”端起茶杯,房遺愛剛要喝下去,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咦,丹怡,海棠去哪里了?”
“那丫頭啊,你前腳剛走,她就出去了,說是去集市上買點東西!”王丹怡說的很是輕松,但房遺愛卻聽出了一點意味,海棠去集市上買什么東西,要知道,現在可是在裴家做客呢,缺什么直接找裴家人要就是了,更何況他們也不缺什么。
皺了皺眉頭,房遺愛放下茶杯翻著白眼說道,“不是吧,你們就沒跟著,這時候能買什么東西,真是的!”
“瞧你說的,夫君,你可別把妾身當成傻子,海棠有意不讓人跟著,妾身難道還要讓珞兒姐姐強跟著么?再說了,海棠有點私事不也是應該的么?”
王丹怡的話音剛落下,一旁的聞珞就幫腔道,“房俊,要問也得你去問,那丫頭就跟你親近,有些話啊,就是我們問了,她也不會說的,你要想去找她,趕緊去吧,聽李穆說,那丫頭一個人騎著馬朝東去了!”
朝東去了?東面翻過小丘陵就是五臺山了,五臺山下倒是有個繁華的鎮甸,可是到那里去是不是有點太遠了?房遺愛終究是放心不下,他將杯中的溫水喝盡,急匆匆的離開了屋子。來到裴家門外,就將李穆喊了過來,“李穆,海棠具體去了什么地方?”
“現在應該已經過了小丘陵了,少將軍,你不用擔心,末將讓秦立悄悄地跟著呢,應該出不了事!”
“那就成,你好好護著夫人,我跟上去瞧瞧!”說完房遺愛翻身上了馬,在這平坦的鄉間大道上,正是黑虎馳騁的天地。春曰的陽光灑在背上異常溫暖,那微量的清風吹拂著臉龐,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四季如春該如何?只是這愿望是好的,在北方大地上,四季交替是一種無法避免的風景。
黑虎迅速的奔跑著,半個時辰后,房遺愛就過了東面的小丘陵。過了丘陵大道,房遺愛就有點做難了,因為此時多了個岔口,一共兩條道,一條往北通五臺山,一條向南通科洛鎮。房遺愛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朝南去,北邊是五臺山,那里雖然有繁華的鎮甸,更有莊重的廟宇,但是房遺愛覺得海棠一定不會去那里的。
有時候世間的事情真的很難解釋,他靠著感覺向南而去,結果真讓他追上了秦立。秦立騎的是一匹紅彪馬,在鄉間小路上煞是扎眼,房遺愛過去的時候,秦立正站在馬下走來走去的呢。
停住馬,房遺愛笑著問道,“阿立,海棠在什么地方?”
“少爺,海棠姑娘現在在鎮子西邊的蘆葦地呢,蘆葦地就在山坡下邊,小的怕被發現,沒敢跟下去!”
“嗯,做得好,你在這等著吧,我過去瞧瞧!”房遺愛跳下馬,順著秦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科洛鎮,是五臺山南邊的一個小鎮子,人口也就是五百來人,此時田間勞作的人不少,他們看到房遺愛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哥在地里走,不由的一個個好奇地站那里望了起來。
房遺愛臉皮厚如城墻,被人圍觀了,也不會覺得臉紅,相反他還挺挺胸膛,走的更加穩健了。雖然有秦立的指點,但是房遺愛還是覺得有點頭暈,這都走了半里地了,還沒看到秦立所說的蘆葦地。
見地里有一家犁地的人,他走過去打著哈哈問道,“老兄,問個事,咱鎮上的蘆葦地在哪里?”
“蘆葦地啊,公子,你再往西走一段路,看到一塊石碑,石碑旁邊有條小道,順著小道走下去就是了!”
“謝了!”房遺愛拱拱手道了聲謝,得到老農的指示,房遺愛少走了些冤枉路,果然走了半里地不到就看到了一塊石碑。石碑旁邊是有條小道,可這條小道也太窄了,旁邊雜草叢生的,要不是本地人,就是從這里走過去也不會留意的。
將石碑旁的草翻到一邊,房遺愛沿著小路走了下去,這條小路自上而下,很是陡峭,房遺愛深怕一個趔趄滾下去。到了路盡頭,就看到了一片綠色的蘆葦,蘆葦周圍還拱著許多的墳包。居然是一片墳地,海棠的父母葬在了這里么?
估計蘆葦地是科洛鎮專門埋葬死人的地方,沿著小路,房遺愛慢慢的尋找著,找了一會兒,總算找到了海棠。此時的海棠靜靜地跪在一座墳前,那墳包前邊立著一塊石碑,而那墳包也是好好地,顯然有人經常來這里修葺墳墓。
既然找到了海棠,房遺愛也不急了,他找了個地方躺了下去,折一段蘆葦,就那么安靜的等著海棠起身回家。
“爹、娘,孩兒不孝,到現在才回來看望你們,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的,孩兒現在過得很好的。你們不知道,公子爺對孩兒非常的寵愛,房府也是咱們大唐的名門望族呢!”海棠輕輕的笑著,那笑容就如五月里的春風,讓人心中一片寧靜。
等待時候,房遺愛一點都不覺得煩悶,偷偷的聽海棠說這么多話也是件有趣的事情,平常的時候,海棠總是那么的堅強,那么的成熟,別說聽她像個小女兒般訴說苦衷了,就是連她的眼淚都是那么的難以捕捉。
世間最美的風景不在于你的有多美,而在于你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房遺愛很同意這句話,當笑容不在燦爛,就是長著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又如何呢?
海棠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但是總有說完的時候,紙錢早已燒凈,她將最后一點香燭放在火中,人就慢慢的站了起來。
“爹娘,孩兒得回去了,等以后得空了,孩兒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海棠眼中的不舍之情是難以掩飾的,當她默默地轉過身,眼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公...公子,你怎么來了?”海棠神色突然有些驚慌了起來,房遺愛伸手刮刮海棠的臉蛋,佯怒道,“你這丫頭,一個人就敢往外跑,不知道很危險的么,若是出了事,不是給公子我添麻煩么?”
被房遺愛一說,海棠就低下了頷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悠聲道,“公子,對不起,婢子再也不這樣任姓了!”
海棠知道房遺愛說的都是事實,對房遺愛有心思的人可不少,若說把她抓去當人質,那一點都不稀罕。見海棠一副認錯的樣子,房遺愛也不由得笑出了聲,“傻丫頭,跟你開玩笑呢,既然來了,就給二老磕個頭吧!”
說著,房遺愛松開海棠的手,他走到墓碑之前,屈膝跪了下去。海棠一時間有些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房遺愛早已經跪下去了,“不....公子,你身份尊貴,怎么可以這樣?”
說著,海棠的淚水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公子爺跪在這里,那是何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