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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千杯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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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賢莊這里綠林同道,江洋大盜都是不少。你們不可惹事。”李虎低聲吩咐道。

  行了不遠,一道小河蜿蜒而過,小橋虹跨在河對面是一處極大的宅院。高廈云連,規模齊整。若非眾人心知底細,乍一看還以為是王侯的府邸。

  四人方來到莊前,就有兩名拿著哨棒的莊丁迎了上來。王君廓則是上前通名。莊丁一聽后,打量了王君廓幾眼當下入內通稟。

  不久之后,就聽得莊內傳來一串雄壯至極的長笑聲。“王兄弟,可讓某等得好苦啊!”

  李重九抬頭看去,只見此人四四方方的國字臉,紅面赤發,身材魁梧至極,顧盼之間極有威勢。

  對方一見王君廓即搭上對方的手,聲若洪鐘地言道:“這兩年我邀了賢弟多次前來聚義,而今賢弟來此,讓我想得緊啊。”

  王君廓聽了十分感動。正待說話,單雄信將手一挽道:“來,我們兄弟今日不醉不歸。”

  說到這里,單雄信伸手向后連點幾下,對李虎一眾道:“你們是我兄弟的伴當,也我是二賢莊的貴客,敝莊雖沒有上等飯食,亦是酒管夠,肉管飽。不要嫌棄才是,。”

  “來人,好生招呼。”

  說罷,單雄信打發下人招呼李虎他們,自己又對王君廓言道:“王兄弟我們入內敘話。”這一番倒是李虎,蘇素他們面露不愉之色了。

  王君廓道:“兄弟,這位就是我時常與你提及的,我的結義兄長。”

  聽了王君廓之言,單雄信登時停下腳步來,走到李虎面前,大大咧咧地一抱拳道:“莫不是七千寨的李大當家否。”

  李虎恭謙地一笑,抱拳還禮道:“正是區區,久仰赤發靈官之名,今日拜見,不甚榮幸。”

  “誒!”單雄信將手一止道,“勿要鬧如此虛禮,某是個直性子人,直來直往。兄臺舟車勞頓,還請安歇,明日再行敘話。”

  李重九看得清楚,單雄信雖未刻意,但與對待王君廓相較,這人情冷暖相差太多了。

  李虎當下又重復行了一禮道:“不敢叨嘮莊主,實不相瞞……”當下李虎將七千寨遭遇官兵圍剿的事說了一遍,委婉提出想讓單雄信幫忙安置一下山寨四百多號兄弟。

  單雄信聽了微微皺眉,言道:“各位遠道而來,請進廳敘話。”

  此言一出,李虎,蘇素二人都是面色難看。李虎有些后悔此行未帶孫二娘來,若是她在此,這檔口肯定會刺一句,這就是仗義疏財,急人之難的赤發靈官么?眾人無可奈何,當下隨著單雄信入內。

  一入二賢莊,深感潞州單家不復富厚殷實之名,二賢莊雖不如江南大富人家莊邸,那勾心斗角,瓊樓玉宇的景象。但是卻是勝在一個大字,以及一個闊字。入莊之后,不知多少廣廈遮天,比目望去拔地而起的棗樹,參天而高。

  一旁蘇素手指著一顆棗樹,言道:“聽聞此二賢莊中有一棗樹,年至十八。后莊主伐為槍,長丈七尺,拱圍不合,刃重七十斤,號為寒骨白,不知可否讓我等見識一下。”

  單雄信大步在前,對蘇素的話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道:“陳年往事了,眼下我早已改用馬槊,而不用槍了。”

  聽聞單雄信使馬槊,李虎,蘇素二人都是神色一變。

  馬槊不同于槍,極其難治,工序復雜至極,熟練之工匠三年方成,故而造價極高,在大隋朝除了禁軍之中,罕有人使用。持馬槊上陣,一般是世家子弟才方有的特權。單雄信能棄槍改使馬槊,不說其家境殷實,那么這一番下得多少苦功,就不用多說了。

  李虎,蘇素各懷心思,緩緩而行,李重九倒是頗有興趣左顧右盼。眾人路過一處校場,只見校場之中近百條漢子,正手持刀槍棍棒,練習武藝,或者在一邊舉著石墩子,打熬氣力。

  而又過一處,只見幾十赤膊著半個身子的莊丁,正扛著一袋袋的重物,排成一溜往返于一間庫房前。從袋子縫隙泄露的,可見看出袋中所裝的乃是黃米,麥子。庫房前面,好幾個帳房模樣的人,正席地而坐,各自在一排矮桌上,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

  見到一幕,李重九雙眼微微一瞇,看向了前方單雄信的背影,這人招攬四方豪杰,蓄養武力,又囤積糧草,果真是其志不小啊。

  眾人隨單雄信進入客廳,單雄信當仁不讓地坐了主位,王君廓做了左首第一位,而李虎則坐右首第一位,其余依次而下,還有四五名陪客,顯然是莊內的好漢管事。李虎向李重九使了個眼色,李重九會意跪坐后,故意將背后裹三石強弓的弓囊,在桌沿上一磕,放出一聲輕響。

  王君廓聞聲看向李重九問道:“這位少年人是?”

  李虎道:“單莊主,這位是我孩兒,小九,還不趕快見過莊主。”

  李重九聽李虎之言,也不起身,只是懶懶地向單雄信一抱拳。

  “不懂規矩,”李虎笑道,“單莊主,小兒自小居在山中,沒見世面,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誒!”單雄信將手一擺道,“李大當家哪里的話,少年人若不有所倨傲,將來哪里有得本事,我看這位小兄弟的弓囊,甚為精致,顯然所藏是一柄良弓吧。”

  李虎哈哈笑道:“粗鄙地方,哪里有什么良弓,不過也算有所來歷罷了,來,小九將你的三石弓給單莊主看一看。單莊主武藝絕頂,隨便教你一手,這輩子都夠受用。”

  單雄信哈哈一笑,半解開弓囊,那三石強弓抓在手時,點點頭道:“好弓!”

  當下單雄信站起身來,將三石弓從弓囊中抽出,看著弓臂上念道:“開皇八年所制,呵,還是朝廷工部,果真三石強弓。”

  單雄信猿臂輕展,一手持弓臂,一手持弦。只見李重九的三石弓在單雄信手中,輕松引滿。

  下首李虎不由贊道:“單大當家真是好氣力!”

  單雄信放下三石弓,頗有玩味地看向李重九問道:“這是你的弓?”

  李重九點了點頭,一旁李虎道:“回單莊主的話,這次官兵圍剿山寨,小九憑著此弓一百二十步外,射殺了官兵一名披甲隊正。”

  “一百二十步之外!”單雄信微微瞇起雙眼道:“好射術!果真是英雄不在年高,他日也是一條好漢。”

  李重九微微一笑,抱了抱拳,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當下二賢莊的莊丁,給每人奉上一碗酸奶酪(注一)。

  單雄信看了一眼喝道:“有貴客在,怎可用此粗鄙吃食,來,給我上好酒來。”

  “是,莊主。”幾名莊丁聽后,連忙下去奉酒。

  眾人手中酒碗是清一色海口大碗,酒也是一大壇子,正應了山賊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本色。

  拔開酒壇的封泥,酒是黃米陳釀,倒入酒碗之中,呈琥珀之色,當下酒香四溢。單雄信性情豪爽,舉起酒觴來道:“此乃上好的河東干和,三年陳釀,既今日各位遠道而來,就以此美酒招待。”

  說罷單雄信就是舉起碗來,連飲三碗。

  李虎,蘇素等人見主人都飲了,不飲不敬,當下也是連飲。眾人喝下之后,果覺得此酒其辣如刀,不過多時,幾人皆是面紅耳赤,坐立之下有幾分東倒西歪的意思。

  單雄信卻是連飲三碗,毫不作色,他一貫酒量甚豪,所以是絲毫不以為意。而此酒雖甘冽,但是也容易醉倒,以往他招待四方來投豪杰,以及莊客都用這酒。歷來是不過七碗,臺面上已無哪個坐著之人。

  在單雄信這樣豪杰看來,觀酒品而知人品,最是容易不過。單雄信看去連一方豪杰王君廓,現在也是面皮發漲,不由微微一笑,言道:“此酒嘛,是后勁足了一點……”

  說到這里時,單雄信突然話音一頓,他看到作為蘇素下首的那名少年,居然連飲三杯,形同喝水。

  單雄信突然神色劇變,如他這樣的綠林大梟,一貫視酒理宏大為真好漢。而這少年紀輕輕就有這么好的酒量,等閑幾個大漢也是不如。哪知道眼下李重九聽說此酒乃是河東干和,在后世這就是山西汾酒的前身。

  上輩子喝慣了國酒,現李重九不由想一嘗此味,這酒雖未經蒸餾,但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只是連飲三碗之下,居然還是沒喝出什么味來。李重九以指敲了敲矮幾,干咂了幾下嘴唇,似正在回味。

  單雄信自然不信一個十五歲少年,酒量還要勝過他。當下單雄信將手一止,示意莊丁稍緩送上飯食,反而舉起酒碗來,對李重九言道:“這位小兄弟,果真好酒量。”

  注一:隋時,除了川蜀,以及寺廟,南方的世家,在北方,特別普通人家一般不喝茶。真正普及喝茶,還需等到茶圣陸羽撰茶經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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