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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李家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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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娘目光凜然,眼下她雖對李重九有所改觀,但卻絕不會認為對方,有一日會成為自己夫婿。作為世家之女,若她成婚,三媒六聘,必須選擇門戶相當世家子弟,貴胄之后。

  至于每個女子待未來夫婿,如何心底皆是有一個美好的憧憬。似李三娘如此,眼光更是挑剔,作為一個女兒家的心思,是會常常拿對方與自己父親比較的。

  當時李三娘其母,竇氏年幼時被舅舅周武帝宇文邕養在宮中,深得寵愛。兼之她發長過膝,光可鑒人,擁有絕世的容貌,故而自小求親者無雙。當年他的外公大將軍竇毅為了選婿,亦是看花了眼。竇家于門屏前畫二孔雀,凡有世家公子前來求婚者,則給他兩箭射之,約定射擊雀目者為婿。

  結果聞風而來的前后數十人來射皆未能射中。后來一男子親至,不顧舟車勞頓,一下馬亦不吭聲,拔出兩箭抬手就射。兩箭皆中雀目。竇毅看之不由驚嘆對方的箭術,待詢問對方家世,乃知是太尉李虎之孫,柱國將軍李昞之子,而其母又是獨孤皇后的姐姐,當下拍手定下這乘龍快婿。

  李三娘自小聽了,雖嘴上不說,但心底亦深深向往之。眼下她也到了適婚,來求親者亦是踏破門檻。只是世家的俊杰子弟,她皆是瞧不上,更不用說是一般男子了。看著這玩笑般的婚事,李重九,李三娘二人,皆相視一笑,彼此間隔閡卻是少了幾分。

  李三娘皺眉問道:“你說你也姓李,祖上從哪里遷徙而至呢?范陽?頓丘?渤海?還是安邑?”

  李重九聞弦歌而知雅意,這么說,顯然是攀交情了。世家小姐攀交情不是看上自己,而是摸自己底細了。可惜是,李虎從未將之告訴過自己,恐怕連他也是不知道。

  當下李重九如實,言道:“我世代居于此,落草為生,已有幾代,至于祖上早已不可知。”

  李三娘聽了,不免露出了幾分失望。她原想,李重九若是報個本家旁系一支,將來也好親近,如此將來給李家做事,地位也會高一點。沒想到,李重九為人亦太實在了。

  當然李三娘將長發撩在身后,一雙細眉如劍一般直入鬢間。她看著李重九言道:“我不知你從一介布衣,而至王侯將相的可能有多少。”

  “你需知道,就算你投靠李家,我們也不會輕易承諾你們什么,一切需自己來取,但是我們李家一貫賞罰分明,若是你真有才具,并立下功勞,一定會有前途。”

  李重九聽李三娘幾句話,說得頗具大氣,果真并非是普通閨閣之中女子可道出的,當下正色言道:“這我自然曉得。”

  李三娘點點頭后,擲地有聲地言道:“既然如此,三個時辰之內,你們必須放我和兩位家仆一起下山,若是遲上片刻,一切休談!”

  “什么?”李虎重重地往大腿上一拍,言道,“你說我們劫來的小媳婦,是唐國公府上的千金?”

  “正是,句句屬實。”李重九正色言道。

  李虎霍然站起身來,之后頭轉向蘇素,又是一面迷惑言道,“這唐國公府,這到底是,到底是什么來頭?”

  王君廓,孫二娘也是一臉茫然的表情。

  四人之中,倒是蘇素有些明白。他當年游學過,亦算是見識不少。

  蘇素言道:“唐國公府,其祖上,當年乃是上柱國……”

  “上柱國!”

  李虎已是坐不住了。

  “哎呀,你姥姥!你這醋大,不早說,要死啦!”孫二娘不由大罵。

  王君廓將手一壓,示意孫二娘不必吭聲,當下問道:“四弟,這天下世家子弟多了,旁門庶門,你只需說現在,這唐國公身居何職?”

  “似乎上一次聽跑關外的馬隊說,是樓煩郡守。”

  猶如晴天霹靂,在座諸人,皆是蒙了。樓煩郡,正在于太原郡以北。一郡太守的女兒,居然給劫上七千寨了,這如何得了。而且此女子,還是隴西李家之后,聽說還是當今天子的親戚,別說劫來,平日就是拿香供著也來不及。

  蘇素這么說,李虎,王君廓,孫二娘頓時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蘇素搖了搖頭,言道:“不過現在并非樓煩郡守,聽說為圣上貶官,調往懷遠鎮,為平遼大軍督運糧草了。”聽到對方現在被貶,眾人皆是舒了一口氣。

  李虎當下問道:“這李淵到底是何來頭?”

  蘇素言道:“推及門第,李氏唯乃趙郡,隴西最貴。李淵李叔德,聽聞祖上乃是隴西李氏一支。”

  “但隴西李氏對李淵一族,聽說甚為排擠,更何況之前,洛陽有童謠,‘楊花落,李花開;桃李子,有天下。’傳言李氏會奪取天下,因而朝堂上但凡李氏之人皆是人人自危。想來李淵應是為猜忌,故而貶官。”

  “但是這樣的人物,也不是我們的惹得起的,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將我們七千寨給平了。這一次可是失了眼了。”

  李虎此刻臉上皆是凝重,看向李重九言道:“小九,此事你可要拿準啊!”

  李重九看著李虎這樣子,搖了搖頭,融合了這個時代的記憶,對于李虎這個父親,他亦是發自心底認可。李虎對于別人如何不提,但對于這個兒子絕對沒話說。

  當他被李三娘打得吐血躺床時,李虎為他操碎了心,雙目如血,白發一夜生了幾十根,不僅如此,還將能救自己性命的藥丸轉贈,如此恩情,自己作為兒子的怎么報答得完。

  李重九當下言道:“爹爹,我絕不敢胡言。”

  這時蘇素開口言道:“小九,你爹爹懷疑亦有道理,若真是門閥子弟,出行一駕馬車,不需仆人護衛,倒也是太簡陋了一些。我看還是先探清那女子的底細,再作決定。”

  聽著蘇素質疑,李重九并未反駁,點點頭言道:“四叔所言正是。”

  當下李虎一拍交椅的扶手,沉沉有聲地言道:“那如此,而我們去盤問另外與那女子抓上山寨的兩人,不可輕易造次。”

  過了一個時辰之后,聚義廳之中,眾人皆是一臉垂頭喪氣。顯然李虎的盤問已有了答案。

  由于忌憚于李淵的背景,山寨的拿手手段如老虎凳,沾鹽水皮鞭皆是不用,更不用說山賊的看家本領,掛甲穿花了。

  李虎,王君廓親自出馬審問,這李家二人本是滿口胡謅,卻亦然為幾位當家找出破綻,終而識出他們的身份,正是李淵麾下幾名家養的仆人,名字上都冠著李字。其中還有一人,是喬裝的侍女打扮。

  當下七千寨的眾位當家,心知很可能為山寨招惹來一個大禍事。此刻山寨之中,五把交椅中,薛神醫之位空懸。

  真正議事的只有,李虎,王君廓,蘇素,孫二娘,加上一個李重九。面對眾人長吁短嘆,孫二娘倒是殺伐果斷,當下一拍椅子言道:“事到臨頭,也是不懼,殺了這三人,想來不會走漏了風聲。”

  一旁的蘇素搖了搖頭,言道:“不可能,我們當初劫下這一行人時,就走漏了風聲,只要有人去客棧那一查,必然知道是我們七千寨動的手。”

  孫二娘皺眉言道:“難道真依了小九之言,我們七千寨上下,接受李家的招安?”

  李虎搖了搖頭道:“招安不可,七千寨的弟兄,很多都是犯了死罪,托庇于我的。我不信李淵一句話,就可以赦免他們。但若要我棄他們而去,吃這口衙門受氣飯,我亦是不甘愿。”

  “大當家!”

  王君廓虎目閃動,他之前在長平一地聚眾殺官,乃是叛亂重罪,絕不可能赦免。而李虎寧可冒著得罪李淵的風險,拒絕招安,也不肯拋棄兄弟,可見他的義氣深重。

  李重九聽了,心底也是暗暗敬佩,這才是做領導的擔當。王君廓當下起身,言道:“大當家對我之厚意,我甚感動。事實上,有番話,我早想對大當家說了,當時一直因故不便,今日想直言道出。”

  李虎聽了不由訝異道:“你我都是一家兄弟,有什么話來不可說的。”

  王君廓點了點頭道:“大當家,實不相瞞,我有一兄弟單雄信,乃是五路綠林總瓢把子。他在潞州(注一)二賢莊廣邀天下好漢,曾多次寫信來邀我。但是我念大當家待我恩重如山,故而一直不忍而去。眼下山寨遭逢此事,我當去之。”

  當下王君廓站起身來,向李虎深深抱拳。

  李虎尚未答話,坐在王君廓交椅下首的孫二娘,起身言道:“好啊,二當家的,當初我們五人聚義之時,說過同生共死的,眼下山寨有難,你倒好,第一個作了落跑的主意,嘿嘿,好個同生共死啊!”

  王君廓沉默了一會,言道:“二娘,我并非這個意思。”

  “哼!”孫二娘還待再說。

  “五當家!”

  這時李虎出聲止住他,嘆了口氣,言道:“你說的單雄信,莫非是潞州(注一)赤發靈官單二爺?”

  “正是。”

  注一:潞州,原上黨郡,開皇時廢除,大約為今山西長治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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