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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一 山豗谷洶豺虎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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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左右有本仁殿和集義殿,現在本仁殿被整理出來作為皇太子的書房,集義殿改成了圖書館和室,收存皇太子殿下的私人和圖書。水印測試水印測試  在本仁殿書房里,又有一角被開辟成了“兒童樂園”,放著一個香樟木滑梯,以及用棉被堆積起來的軟床,此刻皇長孫正沒心沒肺地在上面跳來跳去,即便摔倒也能笑出鼻涕來。

  宮女們提心吊膽地看著皇長孫,時刻準備好為他擦汗擦鼻涕。在距離她們十步開外,神人一般的皇太子正與當朝首輔坐在圈椅里,品著熱茶,低聲地聊著國家大事。

  從飄過來的只言片語中,凈是些諸如“柏海”、“鄂溫克人”、“達斡爾”之類生僻的字眼。

  “東虜這是在黑龍江實在過不下去了,想重投我大明,又死心不改地想借刀殺人。”朱慈烺看著那頭玩耍的兒子,一邊溫和地對吳甡道:“我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道他們的用意。”

  吳甡附和一聲,有時候真心覺得坐在皇太子身邊聊天,會產生錯覺,好像這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精。

  “不過仗還是得打,我不打算把這塊地方讓給俄國人。”朱慈烺道。

  吳甡手上一顫,道:“殿下,武功有七,為了一塊數千里之外的凍土,真有必要讓我大明好男兒身涉險地么?”

  朱慈烺搖了搖頭,道:“這塊地方算得上豐財了。”

  西伯利亞的礦產富饒,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想象的了。就算朱慈烺有生之年都沒條件開采,但先占據下來留給子孫則是必須的。

  吳甡對此不置可否。他沒聽說過那種天寒地凍的地方有什么礦產,不過面對一個生而知之的圣明皇太子,還是不要把話說滿為好。于是吳甡換了個方向。道:“如今我國西南尚未穩定,貿然與東北的俄國人開戰,恐怕不妥。”

  “問題不大,他們人并不多。幾百上千人了不起了。”朱慈烺道:“而且聽說他們本國正與另一大國交戰。想必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惹惱我大明。至于西南那邊,跳梁小丑而已。交給劉宗敏和顧君恩,我放心的很。”

  吳甡想了想,道:“殿下,那邊終究都是有罪之人。可用而不可盡信啊!”

  朱慈烺笑了笑。

  “殿下,與其在東北用兵,不如集中力量在攻打呂宋。”吳甡道:“南洋之利以然彰顯,若是從南洋動手,朝中反對之聲恐怕也不會太大。”

  朱慈烺想了想,道:“南洋那邊我還要等等。等唐王到了歐洲之后,打聽好了西班牙國的強弱之后。再做決定。而且這幾年正是造船鍛煉海軍時候,急著打沒甚意思。再者,打南洋之前,我還要先解決日本的問題。”

  吳甡聽著就有點頭大。道:“殿下,用兵之處太多,我朝武備也是有些跟不上啊。”

  武備大學每年培養出來的基層軍官只有五百名。按照少尉旗隊長的分配標準,這就是五百個旗隊。學院派軍官在軍中擴建過程中占據三分之一的額度,所以每年最多增建一千五百個旗隊的編制。

  也就是四萬五千人,約等于一個軍。

  而事實上,這些只是旗隊一級的軍官人數,越往上面軍官數量越少,受到的鉗制也就越大。而講武堂培養出來的主要還是士官,要轉型成為軍官起碼還需要半年的進修。以上都是理論最大值,其中大量參謀是沒辦法擔任軍官的。

  朱慈烺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胃口太大了些吧?”

  “殿下目光之遠,古今罕見。老臣只是覺得吧,殿下忘了自己的勝利之本。”吳甡道。

  “請教先生。”

  “殿下,”吳甡清了清喉嚨,“當年咱們有新軍卻不與闖逆硬拼,不正是因為實力尚弱么?待我積蓄力量,以雷霆之勢,即便是號稱無敵的東虜鐵騎都不得不遠走萬里。如今也是一樣,與其常常興兵,不如畢其功于一役。此吳起所謂‘一勝者帝’之意。”

  朱慈烺不能否認吳甡說得有理,如果國勢呈現出碾壓的狀態,許多地方甚至可能望風而降。

  “老先生……”朱慈烺沉吟片刻,問道:“當年宋太祖所建封樁庫,后來派了什么用場?”

  宋太祖趙匡別置封樁庫,曾對近臣說:“石晉(后晉石敬瑭)割幽燕以賂契丹,使一方之人獨限外境,朕甚憫之。欲俟斯庫所蓄滿三五十萬,即遣使與契丹約,茍能歸我土地民庶,則當盡此金帛充其贖值。如曰不可,朕將散滯財,募勇士,俾圖攻取耳。”

  然而最后大宋既沒有贖回燕云十六州,也沒有以此募集勇士攻取回來。

  “我是可以等大明國勢強了再打,就怕那時俄國人站住了腳跟,或是國內承平,百姓都不愿打仗了。如何是好?”朱慈烺問道。

  吳甡撫須道:“殿下所慮,確實有理,但是連年征戰,恐怕不祥……”

  朱慈烺站起身,吳甡也跟了起來。

  兩人走到窗口,看著外面干冷的天地,顯然小冰河期的旱季還沒有過去,就連雪也下得極少。

  “我原本是打算在崇禎二十三年征伐日本的。”朱慈烺干笑道:“我從崇禎十九年開始派人去琉球,傳授漢語,其實就是為了借琉球這個踏板,從西南海路征伐日本。”

  吳甡早有這種疑心,見皇太子承認,并不甚驚訝。不過以少年人的心性而言,能夠提前四年布局,收羅情報,溝通語言,不顯山露水地準備攻伐一國,實在是城府極深。

  “現在看來日本國運還能延續兩年。”朱慈烺輕輕握拳敲在窗臺上:“我要先打俄國。”

  吳甡長嘆一聲,道:“殿下,朝廷上必然有極大反響,許多人連俄國在哪里都不知道。”

  “先不說俄國的事。”朱慈烺道:“我們從蒙古打過去。過完年之后,所有政策要向山、陜、甘肅傾斜,騎兵師要擴建成騎兵第一軍,陜西師也要擴建一個軍出來。甘肅從陜西分出來,成立一個包括寧夏衛和哈密衛在內的新省,治所可以放在蘭州,也要放一個軍。”

  這樣一來,大明在遼寧、海西之后,又多了一個新省,官員缺口也是極大。西北不同于東北,非但苦寒,而且大漠、草原,比之森林山地更不適合人類居住。吳甡沒想到自己此番“開導”,竟然“開導”出這么一樁棘手的差事。

  朱慈烺望向窗外,又被兒子的笑聲引得回頭,心中卻在盤算大明的民力能夠組建多大規模的軍隊。后世因為產業比重的問題,缺乏參考價值,如果比照明初太祖和成祖時候的軍隊數量,自己建立一支百萬級別的常備軍,應該是能夠承受的。

  而且現在大明的兵役制度有服務年限,對民間人力資源的影響遠較沒有退伍期限的軍戶制度要小。隨著日后西南方向的進取,越南乃至暹羅都會成為大明的糧倉,更加不用擔心糧食問題。

  再過五年,臺灣也該成為真正的寶島了。

  “殿下,不加強遼寧、海西方面么?”吳甡雖然是后來才自學的地理,但好歹知道寧古塔那邊與秦、晉相差了數千里,難道要從山陜調動兵力前往奴兒干?

  “我不打算去那邊。”朱慈烺咧嘴笑了笑,道:“我要封狼居胥。”

  吳甡被皇太子志向嚇了一跳,只是沒有立刻明白封狼居胥和數千里之外的俄國人有什么關系。他回到職房,取了《萬國坤輿圖》,仔細查看查看之下方才明白過來,吸足了滿肺的冷氣。

  皇太子根本不是要與那些俄國獵人爭奪一城一地,這分明是打算從蒙古直接攻入俄國腹地,截斷那些俄羅斯人的退路!

  不過這似乎更遠啊!

  吳甡的手指輕輕在地圖上比劃著,他知道自己每挪動一個拇指關節就是數百里過去了,這么丈量下來……有萬里之遙了吧!

  大明要準備這么一次遠征需要調動多少兵力?準備多少人馬?物資、地圖、敵情……重重問題盤旋在吳甡的腦中久久不去。

  突然之間,他豁然開朗,現在這種事已經不是首輔需要操心的了。

  自己說到底只是個首輔,而非宰相啊。既然皇太子已經做出了決定,具體方略就該由大都督府操心。

  一念及此,吳甡輕松許多,但他再次看了看地圖,想到了“封狼居胥”的典故,心中又騰起一股不祥。

  這則出自前漢霍去病的典故膾炙人口,但真正從政治家高度來看,武帝卻有“逞強”之嫌。雖然大漢的國勢軍力在此達到了頂峰,但對匈奴的勝利并未帶來大漢騰飛的新動力,反倒是國庫空乏,百姓困頓,不得不進入第二輪的休養生息。

  吳甡長吁一口氣,坐回座椅,腦中浮現出幾個翰林的名字。

  自己雖然不是宰相,但身為首輔,終究是要做個于國盡忠的忠臣,而不能做個遺臭后世的庸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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