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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八 輕裘緩轡踏地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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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八年十月初二,蕭東樓得到攻占天津軍令的次日。第二營晝夜行軍一百八十里,奇襲在天津城外扎營的東虜貝子博和托。此戰打得實在太過迅疾,博和托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明軍已經如同天兵下凡一般沖到了眼前。

  第二營的軍官放棄了輜重和輔兵,只以戰兵攜帶一日干糧和水,完美重現了盧象升鄖陽奔襲之戰的戰法。

  博和托退兵三十里方才站穩腳跟,重新扎下大營,而此時蕭東樓已經進駐天津衛,組織抽調民夫修筑工事,踞城而守。

  因為第二營速度實在太快,就連明軍自己都沒有準備。沈廷揚剛剛才送出水師隨時可以支援天津的塘報,蕭東樓催討大米的文書已經從兵部轉到了沈廷揚手里。沈廷揚當時都看呆了,急急忙忙將要送往遼東的兩船大米先行調入天津。

  這些大米送到遼東只是作為囤積備戰之用,而對于天津的蕭東樓卻是守城利器。

  有了大米,就有了民心。

  “上工一天,十斤大米!”

  這就是蕭東樓在天津喊出的口號。所有壯丁只要按照第二營的要求努力干活,就能拿到一枚竹籌。竹籌作為工分,隨時可以兌換大米作為工錢。亂世之中,米價一日三漲,拿什么都不如直接拿大米可靠。

  有些干活賣力的壯漢,一天工作下來的確能拿到十斤大米。當然,這種人屬于極少數的高收入者,普通人收入只是兩、三斤上下,而且這些壯漢第二天也未必還能拿到這么高的收入。

  不過這并不影響宣傳。

  得知有人一天就賺了十斤大米,越來越多的民夫投入了工程營造之中。隨著第一道防線的建成,蕭東樓總算放下了心。同時也等到了大都督府送來的嘉獎令和部隊就地擴編為近衛第二師的命令。

  剛整訓完畢的新兵源源不斷派往天津,將沿途的土路都踩實了。

  蕭東樓一邊將他們補充進自己的拳頭營部,一邊在戰場進行再教育,讓他們適應真實戰場的血腥和殺戮,用小規模的邀戰累積經驗,為將來的大戰做準備。

  等博和托得知擊潰自己的明軍竟然只是一個四千余人的隊伍時。蕭東樓已經完成了天津城外三道防御工事,并且接受了兩批共三千人的新兵。火藥、炮銃和糧米、石料源源不斷送抵天津,隱隱有了固若金湯之勢。

  天津為北京東面屏障,也是一方重鎮。光復天津之后,明軍隱隱對永平四鎮形成威脅,一旦東虜大軍想從山海關退走,勢必要受到明軍從側翼的打擊。

  不過要想徹底截斷東虜退路,光靠一個剛組建起來的第二師恐怕還不足以完成狙擊任務。

  “要守住山海關,以我軍的火力也得要五萬人。”曹寧對著尚不精確的地圖。重重嘆了口氣。

  蕭東樓摸著眼罩,也頗為無奈:“把三個師都拉過來才勉冇強夠啊。”

  東宮軍制,一個師三個營,滿編人員為一萬三千人上下。三個師也才將近四萬人,而現在東宮一共只有五個師,其中遼東師還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主力師。遼東師絕大部分人其實是勞工、苦役、墾荒的農民,要想靠他們作戰,實在有些緣木求魚。

  近衛三個師。加上山地師,總兵力在五萬上下。要控守兩個半的省份。兵力實在太過于的捉襟見肘。然而戰士屬于專業人士,并非抓一個壯丁就可以擔任的,這也使得光復大業受到了極大影響。

  “要是不管不顧堆一下的話也能堆起來。”曹寧道:“怕就怕一打就潰。”

  “還是精兵為上。”蕭東樓道:“遼東師那是注定打不了大仗,否則殿下怎么會派一支烏合之眾過去?看著吧,一旦東虜要打旅順,肯定還是調派別的營頭過去。”

  “多教點士官、軍官出來。看來這軍還是得擴。”曹寧道:“你想,日后收復了北京,肯定得有一個師拱衛神京;還得有一個師內控三大關;再有一個師控制京東山永。這就三個師去掉了,其他地方不用兵了?”

  蕭東樓一下子來了精神,道:“有道理!如果擴師建軍。那么蕭陌他們第一軍可以拱衛神京、控制三關、東鎮山永。單寧第三軍可以守大同、山西;咱們第二軍正好主攻遼地!皇太子好籌劃!”

  曹寧白了他一眼,道:“你進來的時候被門板夾了腦袋?這是你臆想出來的部署,跟殿下有一個銅板的關系么?”

  “不過這布局的確不錯吧!”蕭東樓搓著手:“打到遼東去,給督師報仇!秀才,快快想個主意出來,定要讓咱們擔任遼東主攻部隊!就算把光復神京的功勞讓給蕭陌都成!”

  曹寧垂頭想了想,道:“咱們軍中大多是北直人,不過當前也沒誰家的營伍是以遼人為主,所以人和這一項,大家都不沾……咱們可以造個人和出來。”

  “計將安出!”蕭東樓興奮起來。

  “找先生。”曹寧沉吟道:“咱們現在就著意找遼地先生,學遼動話,著手整理風土人情。等殿下要考慮派兵復遼時,咱們自然就趕在其他人前頭了。”

  蕭東樓一拍桌案,大笑道:“果然是我家軍師!好計謀!看我領兵直搗黃龍,掘了東虜祖墳,為督師報仇!”

  “人和、天時、地利,缺一不可。”曹寧道:“還得找人勘察遼地地圖,準備好向導。咱們不能私招戰兵,但可以外雇先生,這些人不妨先養起來。”

  “成!反正花不了多少錢!”蕭東樓道:“滅了東虜,督師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曹寧點了點頭,道:“還有天雄軍的稱號。”

  “還有督師的謚號。”蕭東樓了一句。

  對于他們這些深受盧象升恩澤的老人而言,只要為了督師,把命豁出去都沒問題。

  “不過,你讓黑皮掌主力營,真想清楚了?”曹寧突然換了話題。

  蕭東樓立時沉穩下來,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軍魂這個問題。”

  “你那點腦仁能想明白么?”

  “軍魂啊,說起來玄乎,想來想去其實就跟人是一樣一樣的。為啥王翊那小子能打好唐河之戰,因為到了坦克司就有劉瘋子的那股瘋勁。咱們打天津為啥先想到長途奔襲一鼓作氣?因為咱們打過鄖陽之戰呀!”蕭東樓道:“黑皮這人是油了些,但他好歹也是當年天雄軍的老兵,這股魂是生在他心里的。”

  曹寧道:“我倒不是說他不行,就是怕他油了。鐵打的軍法放在那兒,他是老兄弟了,寧可不讓他立功也別害了他。”

  “放心,讓他掌拳頭營也是因為咱們師部就跟著他,怎么也得把他看牢了。”蕭東樓道:“咱們遠的說完了,近的怎么辦?”

  “什么近的?”

  “博和托那小子唄。”

  “天天罵,罵到他出來決戰。”曹寧簡單明了道。

  崇禎十八年的深秋格外寒冷。不同于明軍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鮮紅胖襖,清軍這邊仍舊是衣衫單薄,襤褸不堪。洪承疇與阿巴泰坐在大帳之中,看著下面跪著的博和托。兩位主帥都沒有說話,這讓博和托越發覺得情形有些不妙。

  天津失守,明軍罵陣,博和托血涌上頭很想再與明軍決一死戰……這些都構成冇了阿巴泰和洪承疇將他召回大營的原因,另派了貝勒博洛前往掌軍,看住天津明軍不。

  博和托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良久,突然想到了希爾根和圖海他們。這些人打了敗仗之后也沒有受到太重的懲罰,不像在先帝手里,敗軍之將不是剝奪世職就是鞭打,甚至斬首。這讓博和托多少心懷僥幸。

  “說說吧,怎么會敗的。”阿巴泰強抑住咳嗽,盡快將話說完。

  “回阿瑪,”博和托略帶哭腔,“那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兒子軍中剛吃了晚飯,正要安排崗哨睡覺。誰知道突然冒出一支明軍來,各個如同兇神惡煞,用虎蹲炮轟開了轅門,一隊隊人馬就沖了進來。”

  阿巴泰重重一拳砸在座椅的扶手上,整個身子都忍不住佝僂起來,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身旁的戈什哈連忙上前,捧上枇杷蜜漿,讓主帥喝了一口。

  阿巴泰這才緩過勁來,求助似地望向洪承疇,顯然是無力說話了。

  洪承疇這才道:“博和托貝子,大軍在城外扎營,三十里外有探馬,二十里內有伏路,怎會讓敵軍摸到轅門口?”

  博和托臉色煞白,良久才道:“明軍探馬比我們的厲害。而且他們跑得太快,伏路兵擋都擋不住就被打散了。”

  “明軍探馬……比我們的厲害……!”阿巴泰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又是咳嗽半天。

  這的確是真實情況,也算是他冤枉了博和托。

  近衛二師的探馬原本是榆林衛的夜不收。那些人幾代與蒙古人交手,但凡弓馬實力弱一些的都被淘汰了。而滿洲人雖然號稱弓馬立國,卻是漁獵民族,是森林里的民族,而非馬背上的民族。

  這點無論他們跟蒙古人聯姻多少次都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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