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回到館驛的時候,趙良棟立刻就迎了上前,滿臉興奮道:“林大哥,你回來了!”
林濤對他的客氣有些不適應,道:“你咋了?”
趙良棟躬身抹了一把凳子,拉著林濤道:“大哥,你坐。”林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趙良棟湊近笑道:“大哥,太子腦袋后面真是光芒四射?我聽訓導官說太子是天上的星宿,也不知真的假的。”
“這話……”林濤不敢說皇太子是凡人,但他的確不覺得太子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他道:“你日后自己去看不就是了。”
“日后?”趙良棟有些遲疑:“大哥,你是要留在軍中不回村了吧?”
“說對一半。”
“哪一半?”
“留在軍中。”林濤微笑道:“皇太子殿下恢復了我的軍籍,授我上校軍銜。”
“上校?那是多大的官?”趙良棟毫無概念。
“再上去就是將軍,就如那日咱們見到的左光先、武長春。”林濤笑道:“等我的軍裝送來了給你看,肩章上的星徽可是真金白銀打造的。”
趙良棟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道:“皇帝家出手就是闊綽……那林大哥還回村子么?”
“回。”林濤斬釘截鐵道:“我的差事就是聯絡陜西義軍,在敵后騷擾清軍,使清軍不得安寧。如今手頭還有一個千總部的編制,你想當兵吃糧不?”
“我想當軍官,最好肩膀上也扛二兩金子……嘿嘿。”趙良棟腦中意淫了一番自己穿上軍裝,肩扛黃金的形象,感覺雖然威風凜凜,卻有些太過騷包。不由嘿嘿傻笑。
林濤只是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趙良棟的玩笑。有一個空架子的千總部,別說趙良棟,就是村子里的那些獵戶也都能當上軍官。不過要想扛上真金白銀,就得有貨真價實的戰功才行。
“趁著上頭調派作戰參謀和訓導官的空,咱們先想想怎么把千歲的《敵后戰法》轉為實際。還有。你在其他村子里可有信得過的弟兄?咱們得把人馬先拉起來。”林濤問道。
趙良棟臉上嚴肅起來,也不玩笑了,腦中飛快轉動,道:“若說附近的村子,恐怕我爹最熟了。”趙老爺子是方圓百十里有名的回春妙手,從給牛馬接生到給人接骨,沒有他不會的。林濤也是多虧了趙老爺子,才保住了性命,恩同再造。
有這么一位在鄉鄰中富有聲望的老醫生幫忙串聯。肯定是十分可靠的。
關鍵就是在戰法實踐上。
按照《敵后戰法》中的概念,所有村子都要成為一座座孤島,能夠容納戰士、隱蔽傷員、保存糧草。這就意味著,村里所有人都必須同心同德,否則一旦出了叛徒漢奸,損失必然極大。
這就是“群眾工作”的重要性。
在甲、乙級行政區域,村落經過合并,打破了原本的宗法統治狀態。成了村老、農老、教官冇三頭平衡的新狀態。即便有人根據姓氏、姻親再次抱團,也不可能壓制更多的“外姓人”。
在陜西原生態的農村。往往一個村子就是一個姓,族規大于王法,族長如同土皇帝。因為缺乏控制力,無法模仿山東、河南,用嚴刑峻法開路,可想而知群眾工作的難度會有多大。
兩人在抓緊時間研讀朱慈烺的《敵后戰法》的時候。總訓導部和總參謀部也在積極調派人員,普及敵后作戰技巧。雖然他們不會成為獨當一面的義軍統領,但起碼要有正確的概念,以免出現外行領導內行,卻還自以為是。
朱慈烺對于新開辟的戰場格外有興趣。每天都有新的匯報送到他案頭,這讓他覺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前世工作不斷的時代,整個人都有精神了。作為一個工作狂,還有什么比工作更有吸引力的呢?一旦工作上了癮頭,送往濟南的請安奏疏也都交給了東宮侍從室的秘書代筆,朱慈烺連抄一遍的意愿都沒有,直接發往濟南。
崇禎十八年的春天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緩緩走過。雖然氣候條件仍舊不容樂觀,但總比去年有了一些起色,這讓崇禎帝興奮了許久。不過他更清楚國庫仍舊捉襟見肘,夏糧要六月份才能征收,至于多寡卻是個未知數,大明的民生仍舊面臨嚴峻考驗。
比民生更讓人頭痛的還是藩鎮。
在這個耕耘勞動的季節,也是各地藩鎮要求軍餉的時候。崇禎知道他們完全沒有作用,甚至只有隱患,卻無法對于這些將領的要求置之不理。尤其是鳳督馬士英、楚鎮左良玉、浙鎮方國安,都是手握重兵之輩。若是將他們逼得嘩變,南方登時不穩,山東也就斷了后援。
不過今年閩南那邊卻是著實安靜了,鄭鴻逵、鄭彩都沒有向朝廷伸手,鄭芝龍甚至還派出了部將施瑯領大小船只三百艘,北上山東勤王。
崇禎仍舊記得當年自己調用鄭芝龍時候的尷尬,沒想到這回鄭芝龍竟然肯下這么大的本錢。他終究是十八年天子,這種變化之下涌動的力量讓他不能忽視。只是如今東廠不同往日,只能打探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像這等大事卻是一問三不知。
提督東廠太監丁奧當然知道鄭芝龍改變主意的緣故。皇太子給了他移民臺灣的權力,同時還要設立臺灣府,首任知府極有可能就是他的長子鄭森。這樣的條件之下,鄭芝龍只是分出不到百分之十的兵力北上協防,控制權仍舊在自己手中,這絕對是值得的。
崇禎緩步走在行宮的廊檐下,仿佛又回到了大內之中。天下雄主的感覺隨著越來越多的捷報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突然想去長子的作戰室看看,聽說就是那里做出了影響全國的軍事決策。
心中這么想著,崇禎已經不自覺地走了過去。王承恩看出了崇禎的意圖,但是不敢說話。照規矩來說,皇帝沒死,天下就是他的。然而現在東宮已經羽翼豐滿,皇帝能否壓得住他還真是個問題。王承恩知道自己已經上了皇太子的船,更不敢對皇帝過于殷勤,否則一旦泄露消息,自己便里外不是人。
“前頭是誰?”崇禎緩走著,正巧看到前面有皇子儀仗。
王承恩連忙上前看了看,回來稟報道:“皇爺,前頭是定王、永王二位千歲。正在花園中玩耍。”
崇禎聽到兩個兒子還在玩耍,臉色不由一沉。與天才一般的皇太子相比,這兩個小皇子頗有些不成材。他心中閃過一絲陰影,又聯想到了霍去病。若是皇長子真的不假天年,自己百年之后,國家的重擔也只能落在這兩個兒子身上了。
“讓他們隨我去東宮。”崇禎冷聲道。
不一時,太監宮女們將兩個皇子領了過來,讓他們給皇父請安。
崇禎只是板著臉,一言不發地朝東宮作戰室走去。
現在東宮的主要人員都跟隨行轅在太原,留守人員以劉若愚為首。劉若愚是個有見識的太監,不會被皇帝的威嚴折服。他知道作戰室里只有一些沙盤,幾幅地圖,就算讓皇帝進去也沒關系,自然不會給皇帝添堵。
崇禎領著兩個皇子進了作戰室,王承恩緊隨其后。劉若愚跟著王承恩,讓人從外面關了門。
“這是……”
崇禎一仰頭,被布滿了整冇面墻壁的皇明坤輿圖震懾住了。他見過利瑪竇送的地圖,也見過陳祖綬繪制的皇明職方圖,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之大的全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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