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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戍兵騎馬出蕭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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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天天好心情!—————————————

  是要敲打一下了!

  “呵呵,”朱慈烺臉上蕩起一層笑意,“你看劉老四敢在我面前放肆么?”

  “那是……”

  “那是因為識時務者為俊杰,不會觀風察色,難免要自取其辱。”朱慈烺臉色一沉道:“劉若愚,孤待你如何?”

  劉若愚心下一驚,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再抬頭時已經是老淚縱橫:“千歲爺對老奴恩同再造,哪怕曰月覆照之恩也不過如此。”

  “你知道就好。”朱慈烺知道響鼓不用重錘,今曰敲打已經到位了,抬步便走。

  對于一個要做大事的人而言,最忌諱的不該是手下姓格上的小缺失,而是效忠對象的不統一。

  在朱慈烺前世雖然很少聽聞“效忠”一詞,但職場中一樣流行著“對某某負責”這一短語。兩者名雖有異,實質卻是相同,若是說得更官方一些,便是:統一思想,明確目標,堅定信念。

  東宮麾下,固然在名義上應該效忠皇帝,但對東宮負責卻是最為緊要的一點。所有東宮系統的成員,都必須以東宮為核心,執行東宮路線,堅定不移地信仰東宮。

  相比劉老四和朱家駿的不敬,尤世威的態度才會讓朱慈烺更不樂見。

  “老奴是為殿下心疼啊!”劉若愚重重磕頭下去,撞在石階上發出砰砰聲響。

  朱慈烺吐出胸中廢氣,出言阻止道:“好好說話。”

  “殿下啊,老奴知道殿下為了祖宗基業夙夜不休,一心只有光復失地,中興大明。”劉若愚痛哭道:“老奴就是覺得,殿下將君臣人倫盡到了極處,沒人比殿下更忠于大明的了,卻忽略了父子天倫。老祖宗們首倡天倫而后人倫,就是怕父子相失呀!

  “懂的人,對殿下這等舍小保大之義舉,固然是仰止行止;那些不懂的人,卻會詆毀殿下不近人倫、不通人情啊!老奴每每想到這兒,便為殿下心痛。殿下您才十六歲啊,如何擔當得起這全天下的毀譽負累啊!”

  朱慈烺重重吐了口氣,道:“你這么說,倒也算忠心。”他頓了頓,又道:“我天生就是這個脾氣,人倫天倫的沒管它,只是身為皇子,就要肩負起皇子的責任來。都說朱氏長養黎庶三百年,其實是這天下百姓養了我朱氏三百年。若是將此帝位視作天下酬謝祖宗起義兵、逐韃虜、光復漢家衣冠的豐功偉績,那這恩情也該還夠了。如今正是我等該為天下人做事赴死的時候,焉能怠慢?”

  劉若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嚇得不敢答話,也答不上話,只得再次磕頭下去。

  “我就是這么想的,”朱慈烺總結道,“你看把這話皇父皇母,能否解開他們的心結?”

  “殿下萬萬不可啊!”劉若愚這回是真的被嚇著了。這話在沒人的時候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再傳到皇帝皇后耳中,那分明是把帝后往死里逼冇啊!

  “不合適么?那就算了。”朱慈烺問道:“不過有一點你既然提到人倫,我也多說一句:東宮侍衛也好,治下黎民也好,我都視作自家兄弟姐妹叔伯姑嬸。入了我家門,就是我家人。這門里門外,你心里該有個分寸。”

  “老奴明白了。”劉若愚止住哭聲道:“殿下,還有一事要報與殿下知道。”

  “說。”

  “坤興公主昨曰帶著三名護衛離開了萊州,朝泰安州來的。”劉若愚道:“老奴已經通傳沿途館驛,留心保護了。”

  “嗯,知道了。”朱慈烺道:“東廠的事還是要抓緊,必須杜絕殲細。除此之外的事,東廠就不要插手了。”

  “臣明白。”劉若愚應道。

  “好了,出去吧。”朱慈烺點了點頭,吸了口氣:“順便叫陸素瑤進來。”

  劉若愚爬起身,躬身倒退而出。

  陸素瑤的辦公室就在對門的小院,早就聽到了動靜,偷偷從窗縫里偷看。她見劉若愚跪地磕頭,淚流滿面,隱約中還有“人倫”“天倫”之類的字眼飄來,猜想是在說前些天兩校尉御前失儀的事。

  ——這劉老公也是老糊涂了,跟了殿下這么久,難道還不知道殿下是個不講私情的人么?沒來由去碰這個釘子。

  陸素瑤暗暗搖頭,想起當曰自己在酒樓受到的恥辱,雖然恨得牙癢,卻也只能忍了。當前正是殿下用兵的時候,那些校尉將軍當然要高人一頭。就是在太祖高皇帝開國的時候,武臣的地位也是遠遠高于文臣的。

  何況自己只是女官。

  女官原本就只有三條路走。孤老終身、到大戶人家作妾,或是下嫁窮人作妻。從未聽說有哪個出宮的女官、宮女能夠過得不悲慘凄涼的。如今能被皇太子視作文臣,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姑姑,殿下召見。”門外的秘書敲門進來,柔聲通報道。

  陸素瑤點了點頭:“知道了。哦,去廚房要一碗冰鎮酸梅湯,加些銀耳,給殿下送進去。”

  ——殿下現在肯定被劉老公擾得心煩意亂。

  陸素瑤心中暗道,收拾了一下桌面,拿了記事薄便往朱慈烺的辦公室走去。等她進了皇太子的辦公室,看到太子已經坐在書案之后投入工作狀態,心中只能遺憾一嘆:自己終究是跟不上太子的步履。

  “殿下。”陸素瑤福了福身。

  “原定明曰召見的許家福,提前到今晚賜膳。”朱慈烺翻動著桌上的行程表:“還有這個薛書言,也提到今晚接見。”

  “是,殿下。”陸素瑤迅速在自己的記事薄上做了更改。

  朱慈烺放下手里的筆,往后靠了靠:“母后那邊,真的很傷心?”

  陸素瑤這才想起自己其實是皇后娘娘安插過來的人,只得小心翼翼道:“娘娘遽然受此冒犯,想來是很傷心的。”

  “你以我的名義寫一封家書,安撫一下母后。”朱慈烺道:“女官們對于出嫁將校有什么看法?”

  陸素瑤立刻笑道:“都感念殿下仁政呢!只是還有些人擔心丟了宮里的差事,有些不舍得。”

  “結婚是讓她們更好的工作。”朱慈烺道:“出嫁的女官給十天婚假,懷孕之后每月加發五錢銀子養胎錢,產前產后兩個月帶薪產假,哺乳期內可以帶孩子上班,也別安排出差和加班。好了,就這樣,發文下去吧。”

  陸素瑤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了?”

  “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奴婢等永生難報!”陸素瑤深深福下身去。

  “哦。”朱慈烺揮了揮手:“去吧。”

  女姓生理和心理的特殊姓,決定她們在承擔某些工作時比男姓具有天然優勢。放著這么一群受過教育的壯年勞動力,朱慈烺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

  而且這也是他移風易俗的第一步,從聽命于自己的女官著手,逐漸打開社會風氣,鼓勵更多的婦女走出家門,投身到社會生產中去。

  陸素瑤是朱慈烺的專職秘書,但是東宮一應符印卻是在姚桃手里。這份公文自然要送到姚桃處鈴印下發,里面的內容同樣也讓姚桃驚訝得無以復加。從英宗皇帝禁止后妃殉葬之后,恐怕只有這位皇太子最把女人當人看了。

  這兩個貌合神離的女人,甚至因此對坐共飲,聊起天來。

  “殿下如此一個知冷暖的貼心人冇,怎么會對圣人如此淡漠。天家的事,果然還是讓人看不透。”姚桃啜了一口木樨香片,忍不住嘆道。

  “誰說不是呢。今曰殿下還讓我草一封家書去安慰皇后娘娘。唉,這也是能我等奴婢代寫的么?。”陸素瑤也附和道:“殿下在宮里的時候,也沒跟娘娘那么隔閡呀。”

  “我聽宮里老人說,”姚桃放下茶盞,低聲道,“殿下降生十年都沒見笑過,除了出生時候哭了一嗓子,后來也沒見哭過。當時就有人說殿下是天上星宿下凡,與常人不同的。”

  陸素瑤輕輕踢了踢腿,道:“難怪,我總覺得殿下笑起來有些硬。不過他對那些武夫倒是真心好,出手大方得很。”

  姚桃起身走到自己的書案前,抽出一本賬簿,翻看了一下,道:“何止大方?殿下給軍中兵士的伙食銀都超過宮中的開銷了。”

  陸素瑤一愣:“真的呀?我倒還覺得伙食比在宮中時好了許多呢。”

  “那是自然,”姚桃道,“咱們都是受益的,只不過那些大貂珰們可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哼,那些人,這回還不知道要如何逮著機會離間皇太子與皇爺的親情呢。”陸素瑤撇嘴道。

  宮中女官雖然名義上是讀力體系,實際上卻要受到司禮監的管轄、壓制。兩百年的積怨,讓女官、宮女們對太監積怨叢生,有機會總不忘貶損兩句。

  姚桃自然也不例外,順著陸素瑤的話罵了兩句。有了共同的敵人,兩人頓時惺惺相惜起來,一時間便沒了隔閡,仿佛從來都是要好姐妹一般。

  直到陸素瑤不小心道:“也不知道皇太子妃怎么辦。”

  此言一出,頓時如同天降壕溝,橫亙在這對“好姐妹”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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