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天天好心情!—————————————
李自成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看到闖營潰敗的時間了。習慣了官兵一觸而潰,實在很難再適應這種幾乎沖倒帥纛的混亂。
“巡營在干什么!凡敢犯陣者殺!”李自成勒住馬頭,大聲咆哮。
大順皇帝的龍威顯然不能壓住士卒們對龍王爺的恐懼。越來越多人往后退,行刑官根本殺之不及,最后竟被潰逃的人馬裹著往后退走。更有人被嚇得直接跪在了冰上,匍匐磕頭,想請龍王爺息怒,卻被混亂的隊伍人梯馬踩,化作肉泥。
“后退著斬!”中權親衛守住李自成的帥纛,大聲呼喝著,掄起長刀砍向自己人。
一蓬蓬熱血從腔體里噴涌而出,冰面瞬間被染得血紅,白色的熱氣,騰空而起。更多的爆炸聲接連響起,漸漸往西岸蔓延。越來越大的冰塊從冰層中裂開,吱呀作響,不斷處于將邊緣的人馬吞入河中。
朱慈烺看著對面混亂血腥的一幕,對左右道:“李賊終究還是不知道紀律的重要性。可惜啊,若是咱們能有一支人馬沖過去,殺得這些潰兵沖營,說不定又是一場淝水之戰。”
“殿下!屬下愿往!”蕭陌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了,聽皇太子這么一說,當即上前請戰。
朱慈烺略一沉思,道:“還是算了。冰層破壞得太厲害,這條路不保險,萬一陷進去就不好了。”
秦晉本來也算是苦寒之地,在小冰河期巔峰的大氣候影響下,黃河從十一月中下旬便開始結冰,凍到現在足足有一米多的冰層,是真正非一日之寒的三尺堅冰。這回朱慈烺用山寨的胡克定律,在冰層上埋了上千斤的黑火藥土地雷,這才制造出這個大面積的碎裂帶。
這個碎裂面并不穩定,靠人力無法預測裂紋走向。雖然有一條百步寬的冰路正對李自成帥纛,但誰都不知道這條冰路還能平靜多久。
“殿下,兩軍相逢勇者勝啊!”蕭陌看著平靜無奇的冰路,也看到李自成的帥纛正緩緩后退。
——這些可都是大明未來的種子啊!
朱慈烺心中浮現出地雷布置圖,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之所以在最后關頭讓閔展煉的徒子徒孫用飛刀暗算劉宗敏,正是要讓中路產生一個真空區,迫使沖鋒的馬兵分散向兩邊,涌入蝴蝶翅膀區域。人與馬疊加上去的重量,配合千斤火藥,這才造成了如夢似幻的效果。
這個布局并非朱慈烺的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從前世記憶中獲得的靈感。蝴蝶狀布點最像胡克定律計算出的破壞承重點的坐標圖。如果這個山寨的設計真的對炸開冰層有加成作用,那么中間這條路其實是最不穩定的區域。
或許只要有一隊人跑過去,就能踩裂。
“殿下……”蕭陌還要再求,卻聽到朱慈烺決斷道:“蕭陌!領兩個殺手局沖過去!如果冰層有異就及時退回來!”
“末將領冇命!”蕭陌以捶胸甲,轉身就跑,邊跑邊吼道:“佘安,帶兩個局跟我沖!”
佘安旋即喊道:“劉肆!甄飛宇!跟我上!”
兩支留在最前面的殺手局旋即率隊而出。
“步伐打亂!”朱慈烺連忙下令提醒。否則不等他們接敵,兩個連的人引起的共振也把冰層踏裂了。
蕭陌一愣,當即反應過來,大聲喊道:“沖鋒!殺了李賊!”
“擒殺李自成者,全隊封侯!”朱慈烺旋即發下賞格,一下子許出去是十個侯爵。
劉肆正好飄進耳里,大聲吼道:“保持陣型!大家沖啊!”
鴛鴦陣原本就是攻防兼備的豎陣,只要每隊兩列戰士能夠保持隊形,就不擔心被人分割包圍。劉肆這一隊都是當日汝陽之戰的老兵,對劉肆的英勇有種發自肺腑的景仰。所以哪怕他當上了百總,仍舊身披三重甲,沖在最前面,好幾次被軍法官上告“擅離職守”。這次河上交戰實在太過兇險,在佘安的特批之下,劉肆方能夠理直氣壯站在全局最前面。
劉肆在軍醫的照顧之下休養了半個多月,傷口雖然愈合,但這樣競速疾跑還是有些吃力。他好像聽到傷口的縫線崩裂聲,扯著皮肉刺痛。劉肆咬著牙,剛跑出不遠又聽到腳下冰層發出咔咔聲響,仿佛要斷裂開來一般。這一驚之下,他連疼痛都忘了,暴聲喊道:“沖過對岸,活捉李賊!”
他所領的是先鋒司的尖刀局,補充兵員的時候也是以老兵為先,只有體能極好的秦兵才能分進來。相比甄飛宇那邊,補充的兵員沒那么講究,如今這短途沖刺就顯出缺陷來了。東宮最強調的就是陣型,腳步可以亂,但陣型決不能亂。為了遷就體能不好的戰友,整個隊都不得不放慢速度,很快就被劉肆那局拋在了后面。
跑在第二、三位的是蕭陌和佘安的衛隊,因為這兩支衛隊中不乏老錦衣衛,體能戰術也都過得去,但多少有些人情味在其中,并非全靠訓練成績和戰績,此刻也被劉肆拉開了些許距離。
“冰裂了!”甄飛宇部跑在最后,終于看到一條一掌寬的裂紋在腳下的冰面展露猙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
“跳!”甄飛宇自從領兵以來,一直有露臉的機會,卻沒有露臉的結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對勝利的渴求,大聲朝兵士們吼道。
東宮侍衛營軍紀嚴明,服從命令已經形成了本能,部隊飛速從這裂縫上躍過,卻發現前面的冰塊傾斜得極其厲害,若不是腳上的棉鞋外纏了一圈草繩,險些站不住。
李自成本還想給官兵迎頭一擊,但自己的前鋒越發呈現出潰敗的形勢,就連他自己腳下也傳來了冰層悶響的聲音,只得別過馬頭:“先撤回岸邊!”
帥纛一撤,局面越發不能受控制,就連后隊都開始逃跑。全靠義子、家丁揮刀斬殺逃兵,的勉力維持住本陣不被沖散。
劉肆已經看到了前面的李賊帥纛,放聲吼道:“整隊!保持陣型!沖啊!”
蕭陌本人跑得氣喘吁吁,看著生龍活虎的劉肆,終于懊悔自己借著軍官名義減少訓練量。
——劉肆這小子不知道累么!
蕭陌大口大口喘著氣,拔出腰間長刀,嘶吼道:“殺賊!”
東宮侍衛營的火紅胖襖如同一柄火炬,直直插入闖營藍灰色的人海之中。
劉肆揮動著盾牌,拍飛了一個又一個身材矮小的賊兵。偶爾有兩個身強力壯的賊兵擋在前面,瞬息之間便被后面的長槍手和鏜鈀手刺了個對穿。
李賊的帥纛,就在前面,高高聳立。
在它前面,一排身穿鐵甲的馬兵揮刀殺了上來。
李自成親衛中的親衛!
“殺啊!”劉肆狂吼一聲,整個人撲了上去,帶著三重重甲撞向了最先頭的馬兵。
藤牌被馬刀重重砍了一記。戰馬卻吃不住力道,扭向一旁摔倒在地,壓斷了騎手的腿骨,在騎手的哀嚎聲中掙扎著站了起來。
馬兵橫陣暴露出一個缺口。
從這缺口中,可以清晰看到帥纛之下,正在撤退的李自成。
朱慈烺看著蕭陌帶著兩個局沖進了敵陣,也看到他們的后路已經被裂開的浮冰截斷。這兩個局唯一的生機就只有從正面突出數萬敵軍圍困,北上進入山中,然后再尋機渡河東歸。這一路可能冇讓他們夭折,也可能讓他們的筋骨越發粗壯,全都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真真好男兒!”尤世威年紀已經大了,聲音哽咽,失去了脂肪填充的眼瞼存不住淚,臉上已經有了兩道水痕。
“全軍擂鼓!”朱慈烺放聲吼道:“虎!”
西岸旌旗之海中最為醒目的大纛,正徐徐倒下。
“虎!虎!虎!”東岸侍衛營嘶聲力竭,喊得地動山搖,為沖過去的同袍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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