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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神的黃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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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繼隆便將郭守文,袁繼忠等將領召集,以及定州知州裴濟與宦官林延壽。

  李繼隆說道:“李某曾經遇到個貴人,得到他的賞識,并且與他一道作戰。他是一個文官,然而每次都呆在前線,李某數勸不聽,反過來說我是前線最高的官員,若是后退,將士還能作戰的勇氣嗎?那時他有病,有傷,多數時候臥在雪撬拉的胡。他那么尊貴的身份,都不怕死,我們能怕死嗎?現在遼軍已兵臨城下,河北主力軍也集中在這里,所以我認為留下一小部守城外,城內大部分將士都應當與我一道出城,與遼寇決一死戰。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但李繼隆還有一個沒說。

  將三路南下打草谷的遼軍擊潰后,李繼隆本打算將幾路兵馬集中起來,一舉在君子館將遼軍擊敗。

  可是宋九未答應,認為君子館慘敗,士氣沒有恢復,諸路兵馬不在一起,難以調度,容易被用兵如神的耶律休哥分兵擊破,遼軍主力還在,雖讓宋朝殲滅多人,可多是打草谷兵,遼軍的精銳軍隊損失不大。而且這三萬兵馬一敗,整個河北真會成了真空地帶,遼軍甚至可以渡過黃河,威脅京城。

  李繼隆不是太認可。

  但也想到宋九考慮的是全方面,再說他也無權改變宋九的決定,于是最后采納宋九的想法,數路軍隊出動,是逼,非是戰,將遼軍逼出河北。

  若是宋九在此,在兵力懸殊巨大的情況下,可能選擇的還是守城。

  而且這次冰鞋戰術也不靈驗了,一是主攻對象在關外以及定州滿城一帶,以山區為主,冰鞋不起作用。二是遼軍多是大股部隊活動,相互離得不遠,隨時能呼應。所以除了強行決一死戰外,只能堅守城池。

  郭守文大聲道:“當初在岐溝關三軍奪氣,郭某也想逃走,是逃走,此乃郭某一生之恥辱也。戰,當初深入敵境,里無糧草,外無援兵,我們還打回來了,怕什么,大不了以一死報效陛下。打他娘的。”

  說得激動,爆起粗口。

  袁繼忠也表態道:“李將軍意見對極了,我們坐擁重兵仍閉城不戰,任由敵寇繞守定州,去洗劫他們州縣,滹沱河上的水寨如何能阻止遼寇,后方百姓又會象前年那樣生靈涂炭,那么我們如何面對父老鄉親,如何面對陛下對我們的信任。那么我們就成了一群只知自保的庸懦之輩,貪生怕死之輩,一輩子都無法洗去的恥辱。我愿意第一個率領部隊殺出城去,即便戰死在沙場,我也死而無憾!”

  田敏大聲道:“陛下親披胄甲,身臨前線,宋公親自上馬,斬殺敵寇,我們是武將,還能怕死嗎,大帥,打吧,死在沙場,乃是我們武人的光榮。”

  其他諸將一個個紅了眼,要求作戰。

  林延壽急了,看著南方,心想,宋公,這是你帶的好頭啊。

  然而不能打啊,一旦定州城丟失,萬事皆休,于是大聲說道:“不可出戰,諸位沒有看到陛下的詔書嗎?詔書上寫得十分明白,只準你們據城固守,不得出城迎戰,你們怎能違反詔書,不顧皇上旨意?”

  這也是一個問題,可是李繼隆看到諸將眼中閃著血光,戰意激昂,感到這一戰有戲,機會不能錯過了,于是拍案而起,慷慨陳辭:“自古以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一年多前我之所以不去君子館送命,就是為了有一朝一rì能夠率軍殺敵報國。現在這一天已經到來,任何人不能改變我要領兵出城殺敵的決心,能否讓后方百姓平安,能否讓天子不再蒙受恥辱,就在此一舉。”

  林延壽有些傻了,怎么弄到皇上恥辱份上,這該怎么勸啊?

  這中間有一個重要的人物,那就是裴濟,此人同樣能打。

  朝廷聽從宋九建議,以李繼隆主持河北軍防,裴濟有些不大服氣。

  是大宋武將,戰死沙場乃是天職,不管是什么情況,逃了就是逃了,與崔彥進曹彬之流并無二樣。

  因此他來到定州,與李繼隆有些不和,實際就是看不起李繼隆在君子館的逃跑。

  今天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終讓改觀了他的想法,于是說道:“李將軍報效國家的決心讓裴某感動萬分,如果將來皇上追究違抗詔書出兵的責任,裴某愿意與李將軍共同承擔,絕不會讓諸位受到一點牽連。”

  “我們愿意聽從李將軍指揮調遣,”郭守文與范廷召說道。

  他們是鎮州正副都部署,名義上與李繼隆是平起平坐的。不過在岐溝關一役中,看到諸將不聽調遣產生那多多嚴重的后果。因此都主動放架,讓上下三軍一心。

  “郭將軍,范將軍,你們是岐溝關中的英雄,但李某絕不會讓你們失望。”李繼隆也知道其中利害關系,感動之下,深放一個大禮。

  上下一心,三軍士氣高昂,為何不戰!

  袁繼忠忽然說道:“李將軍,你還要做一件事。”

  李繼隆黯然說道:“那是我的錯。”

  李繼隆又看著田敏道:“田指使,我們一道去你軍中。”

  遼軍南侵后,袁繼忠讓李繼隆下令,將靜塞軍家屬從易州城轉移到后方。當時李繼隆認為易州城墻高大堅固,遼軍不善長攻城,應當會平安無事。

  誰知道知州劉墀僅是看到援兵擊退,就不敢守城,主動投降,以至這些兵士家屬全部淪陷于遼軍之手。

  他們只有一千人,但是朝廷精心打造的重甲騎兵,若無他們,就無法撕開遼軍的陣型。

  因此李繼隆與田敏將這些靜塞軍召集起來,李繼隆看著一千將士,往下深深一伏,說道:“諸位將士,遼寇入侵,李某未來得及將你們家人轉移到后方,以至他們淪陷于敵寇,如今生死兩茫,李某向諸位請罪了。”

  “李將軍,不能怪你啊。”

  其實普通士兵往往要求簡單的可憐,他們只要一個公平的待遇,一個尊重他們的待遇。

  李繼隆主動認錯,向他們陪罪,莫要說不是李繼隆之錯,就是李繼隆之錯,他們也原諒李繼隆了。

  田敏乘機說道:“易州是誰人的故土?”

  “那是我們的家。”

  “對,那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家……但如今你們的家園被遼寇侵占,你們的親人在遼寇屠刀下苦苦掙扎,你們恨不恨遼寇?”

  “我們痛恨,非常痛恨。”

  “現在我要率領你們痛擊萬惡兇殘的遼寇,你們愿不愿意隨我沖鋒陷陣,殺敵立功,為親人報仇雪恨?”

  “我們誓死跟隨田將軍,不破遼軍,誓不生還!”

  其他各支部隊也在做著動援工作。

  一時間滔天的殺氣彌漫了整個定州上空。

  潘憐兒氣呼呼地坐在家中。

  當初萬娘說有了,一家子雞飛蛋打。宋九怕有意外,于是匆匆地完成婚禮。

  結果結婚后半年長女肚子也沒動靜。

  潘憐兒氣苦。

  然而終是身上的骨肉,女兒嫁過去很長時間,還是沒有動靜,潘憐兒也有些急,直到最近才聽到大夫診斷有了喜。

  潘憐兒便跑過去看。

  然而鐘勛態度不冷不熱,讓潘憐兒生了一肚子氣回家,便抱怨宋九,宋九哈哈一樂:“看到與丈母無緣是我們老宋家傳統美德啊。”

  “原來外祖母當年對父親也不好啊。”

  “唉,沒辦法,當年父親我也是寒門啊。”

  “你別胡說,”潘憐兒兇狠地說道。妻子發火,宋九自動閉嘴巴。潘憐兒又看著幾個十萬,惡狠狠地說:“你們一個也不要樂,你們親事我來做主。”

  幾個小家伙吐著舌頭。

  一家人正在說笑,趙匡義來了,他也在抱怨,進門就抱怨:“宋卿,你家也太遠了。”

  做皇帝的,也偶爾到大臣家中。

  但重臣的府第都在皇城附近,例如潘宅,就在皇城的西北角,從皇城小便門出來,走一會兒就到了,又多是官戶,不會擾民。但到宋九家就不行了,輕裝出行,大臣可能會說話,坐著玉輅來,不但擾民,可能來得多大臣又會說話。當然,這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只有讓皇帝器重賞識信任的大臣,皇帝才會去其家。若是普通臣子,皇帝管你住哪兒,有事派一個小黃門招呼一聲,還不乖乖進宮。

  宋九呵呵一樂道:“盛極必衰,自古使然,臣已經很貴了,皇城附近貴氣太重,還是家好啊,這里好啊。”

  “過了,過了。”

  然而趙匡義來還真是有事的,李繼隆在分別找各支軍隊談心,林延壽急了,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寫了一份奏折,遞向用快馬京城。

  趙匡義看后大驚失色。

  怕啊,又怕君子館的事重新上演。

  宋九將奏折看后,拿來地圖,盯著地圖看。

  大半天后說道:“陛下,無憂也,即便不敗,與臣當初撤退時是兩樣的,與君子館也是兩樣的,他們背城出戰,這一戰上下一心,未必會出現大潰,一萬多軍馬想打敗對手難,但想平安撤回定州城,重新以城防御卻是容易。”

  “這小子,敢違詔!”

  “他也說了,陛下愛辱,臣子當死,或者能創造霍去病的奇跡。”

  終是兩回事,如宋九所說,漢朝時匈奴人還沒有馬蹬,匈奴沒有出色的將領,霍去病能打……但現在呢,人家早就有了馬蹬,立國時間比宋朝更長,有耶律休哥耶律斜軫這些絕世名將……

  只能說這片心是好的。

  宋九說道:“現在說什么也遲了,說不定前方已經開戰了,陛下,我們去開寶寺塔替前線將士祈福吧。”

  “你也信了?”

  “臣不是相信,臣是自信陛下做得很好,臣也盡了力,現在交給上天來審判。”

  開寶寺塔就是鼎鼎大名的開封鐵塔,但后人所看到的卻是宋仁宗修建,金人又重修后的產物,現在修的木塔可能在不久將來被雷電擊焚,可能宋九傳播知識中那根極不標準的防雷針會起作用,一直繼續保存著。

  錢俶歸順時,將阿育王的舍利帶到京城,趙匡義于開寶寺中將佛舍利埋于地下,在上面建筑木塔,八角狀十三層,高近一百三十米,又名為福勝塔。花了不少錢,因此從建設起,就遭到很多大臣的反對。

  但可能趙匡義是向天下人表示,俺是替哥哥祈福,也有可能請求趙匡亡魂寬恕他,一直堅持己見,繼續派人建設,才剛剛竣工。

  自建成后,游客絡繹不絕。

  可這一天,游客一起驅逐出來,整個開寶寺塔上只有兩個人,但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只是奇怪這對君臣為何來到開寶寺塔。

  忽然間,鐘聲響起,滄桑的鐘聲漸漸從開寶寺傳到黃河邊,傳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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