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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中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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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好的計策。

  若是用上中下區分,下策是現在就強行乘遼國孤兒寡母用兵,上策就是這個計策。

  可是人生終有許多無奈,明明是上策,宋九卻不能用,因此他只有采納心中的中策。又說道:“可是臣細想后,認為不妥。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養兵就是用來打仗的,非是用來抗議的。”

  “抗議?”

  “就是懦弱啊,讓別人欺到頭上,打是不敢打,那怕手中擁有無數軍隊,欺負的國家僅是交趾這樣的小國,可不敢打,百姓又不服,那么怎么辦,只有派使者抗議了。”

  “誰這么做的……”趙匡義納悶地問。

  “……它是臣的一個比喻,”宋九不大好說,你的子孫以后就這么干了,最終將國家干完了,奇怪的是后來還有人不斷地學習。

  “但戰爭打多了,將士疲憊,又不堪用。這些年北方打了許多戰役,將士有些困乏了。數次戰役下來,遼國飽受創傷,各部紛紛反抗。我朝也未必好到哪兒,河北河東許多人家披麻戴孝,國家經濟也漸漸變得困難起來。雖然不能畏戰,最少要休生養息數年,國庫與內庫漸漸再度充實,才能發起更大規模的戰事。再者,國家新得定難,人心未安,也必須經數年治理,那么定難不會拖累朝廷,反成了朝廷的一定助力,用兵把握更大一點。”

  還有一條宋九未說。

  這會花很多錢帛,當然,它比拼的就是破壞,然而這樣做的話,遼國肯定是先吃不消的。

  但趙普肯定反對。并且反對得正大光明。

  有趙普拖累,前線將士人心不能統一,甚至根本都不能通過。所以宋九直接放棄。

  “那么這個烏玄明……”

  “這便是臣的第二個辦法。”

  “說說。”

  “朝廷不能用兵,也不能讓烏玄明立即被遼國殲滅。所以撥出五十萬緡錢款項,提供武器與棉布棉衣。而且必須是一些真正軍用武器。武器用來增加他們的實力,物資可以讓他們來拉攏各部人心。其次就是西北……王家!”

  王家可了不得。

  遼國去年冬天失敗了,蕭燕燕惱羞成怒了,若是敗給宋朝倒也罷了,怎么敗給了一個小小的黨項酋長。于是再度派一萬多大軍襲擊豐州,又讓王承美與折二擊敗。斬首兩千多人,三千帳投降,追到青冢。

  青冢就是昭君墓,在后來的呼和浩特附近。

  與王昭君無關,若是從后來遼國疆域來看,東勝也在遼國管轄之內。也就是若將東勝等處劃為遼國所有,王承美深入敵境追了六七百里。

  當然,它現在有些復雜,對于夾山(呼和浩特附近的陰山地區)與以西地區,遼國僅是羈縻,不是太重視。

  然而宋九敏銳地發現了它的戰略地位。

  但趙匡義有趙匡義的想法,此次大捷。趙匡義也賞功,以豐州刺史王承美為團練使,沒細都大首領越移為懷化大將軍,瓦瑤為歸德大將軍,耶保移邈二族首領弗香克浪買、乞黨族大首領歲移并為歸德郎將。

  可是趙匡義內心不是很安,王承美兩次大捷,七萬多帳內附,也就是他手中最少有九萬多帳百姓,影響力上達北河套的陰山,東到夾山西側。南到府州。

  趙匡義也擔心王家尾大不掉。

  所以宋九想說服趙匡義不大好辦,想了一會又說道:“陛下,王家看似威風,可是核心力量太弱了,經濟又差。雖各部投降,卻很難凝聚。然而陛下你再看地圖,夾山離遼國西京有多遠?而且這里契丹人很少,多是黨項人,韃靼人,吐谷渾人與五代避難北逃的漢戶。若不管不問,他們最終因為強弱關系,而被契丹拉攏。因此臣以為同樣可以援助。撥十萬斤茶葉,十萬匹棉布,與五萬床棉被,但這些物資不是用來賞賜王家,而是給他們于夾山、黃河筑起兩道防線,十幾處堡砦。有了防御陣地,這些部族有了自保的本錢,就不會倒向遼國。若是遼國不甘心,用兵于此,我朝可出兵援助,可用錢帛援助。等于又替遼國增加了一個敵人。若是遼國不管不問了,那么可以用商貿與物資控制他們,可以用擄獲來誘惑他們,讓他們未來配合我朝,東向遼寧西京,北向陰山北的各部族。”

  “這個……”

  “王家核心力量就在豐州,號召力弱,凝聚力弱,不足為朝廷邊害也。況且他們頂在前線,只要他們不斷與契丹交惡,后方又倚靠中原經濟,便不敢為叛也。”

  趙匡義還在默想。

  與烏玄明不同,他在遼東,那怕將遼國鬧得天翻地覆,與宋朝沒有直接的邊境糾紛,然而豐州不同,并且他們又與府州折家關系默契,東接河東,南接定難,所以趙匡義肯定有一些想法。

  “陛下,僅是少許物資,不會使王家過于坐大的。若是西北牽制,我朝又不出兵,烏玄明必滅也。”

  宋九所說的茶葉只是一斤幾十文錢的普通茶葉。

  棉布才出來很貴,而且出來得早,在紡織機械未研發成熟很早之前,就改進了海南的一些紡織機,出現了粗棉布以及與蠶絲混紡的細棉布,才出來時很貴。這些年從嶺南到湖南再到北方,棉田大幅度增加,導致粗棉布一匹只有三四百文錢,幾乎與麻布價等。混紡細棉布才勉強一匹一緡錢。

  去年出現了新式細棉布,甚至出現毛料與蠶絲等多種混紡細棉布,這個價格很貴,其中一些優質布能達到兩緡多錢一匹。不過未來它同樣會下跌。

  宋九所說的棉布則是粗棉布。

  實際若沒有該死的戰爭,這幾年大治,會家家戶戶有新衣穿,也不愁溫飽,甚至能達到文景之治的盛光。

  不過宋九不贊成那樣做。趙匡義不同意是其一,而且他坐視李繼遷崛起嗎?或者說燕云不收回嗎?收不回是一回事,能收回為什么不收回?宋九不擔心成吉思汗,不擔心完顏阿骨打?但若是整個西北與燕云在朝廷手中控制了一百多年,兩百多年。完顏阿骨打能不能拿下中原?忽必烈能不能殲滅南宋?頂多這兩人成為一個冒頓罷了。

  因此宋九是支持戰爭的,但要打得科學,不能冒進。

  然而它們雖不是值錢的那種茶葉與棉布,可是運費在這時代太讓人悲催,無論運到遼東海濱,或者運到豐州。代價都很高。

  于是在中書又遭到趙普強烈的反對。

  西北在筑路,在修寨堡,現在又拿出這么多錢帛,國家經濟如何吃得消,老百姓民生又怎么辦?

  然而趙匡義雄心勃勃,沒有同意趙普的說法。

  實際這兩項舉措很及時。

  耶律斜軫輕松拿下通州到黃龍府、長春州一線。烏玄明進退兩難,他部下多少有些人心渙散。但就在這時候,宋朝大量的武器與物資到達,并且這次出現了更先進的弓弩,士氣再次高漲起來。其實就是能將耶律斜軫永遠的牽制在遼東,就當抵十萬精兵了。

  至于王家與西夾山各族的小動作與筑城堡,也讓蕭燕燕窮蹙。因此又發起了一次進攻。但這要到明年……

  同時羊毛商路打通,阻卜人得到大量交換過來的武器與物資,與宋朝關系更進了一步,甚至有的部族公開請求投靠宋朝,這進一步抵消了蕭燕燕與韓德讓的治理之功。

  其實到現在,許多人仍忽視羊毛商路的重要性。

  這讓宋九苦笑萬分,一個羊毛,讓歐洲出現工業化革命,并且為它的利潤出現過羊吃人的現象。

  如果調劑得當,它就當抵在西北駐扎十萬雄兵!

  現在還是一個開始。最少還有數年效果才能看出來。

  吵吵鬧鬧間,夏天一步步深了。

  這時發生了一件事,汝陰知縣孫崇望不顧朝廷制度,偷偷跑到京城擊登聞鼓,上訴他的上司潁州通判曹翰。

  曹翰在江州做了一回屠夫。趙匡未處理,然而趙匡義不大喜歡,可是后來曹翰在討伐北漢時建下功勞,于是還讓他繼續留在潁州。

  他打仗行,然而指望他做文官來治理地方能成嗎?

  曹翰在潁州專事苛務酷斂,又不治政事,他的屬下孫崇望忍無可忍,來到京城上訴曹翰內為奸贓,又私賣弓弩、槍劍、長矛、鎧馬、具裝。這個問題很嚴重,有的是軍制武器,不得買賣,他賣給誰了,而且他這些武器從哪兒來的。還不止,曹翰將前線的那一套用在潁州,在境內筑烽臺,諸縣有寇盜,舉烽以應城中。這似乎是好事,可這是內地,動不動就點烽火臺,然后大軍出動,潁州百姓能安心耕作嗎。又擅自部署牙吏,克扣官賣鹽所得錢銀,民歲輸租粟,以及絲帛,絹。又擅自加名目添賦斂民侵官地為他自家的蔬圃果園。又讓判官元羽掌酒稅,取其額外錢五百萬,絹百匹。

  趙匡義派滕中正查證得實,當所棄市,因有功,派吏護送到登州禁錮。

  估計潘惟正會很苦逼。

  就是曹翰名為禁錮了,也是一個大爺,潘惟正敢得罪他嗎。

  趙匡義看著宋九,那意思是說非是朕不信任武將,看看這一出。

  宋九舉起牙笏道:“武將可掌兵,可練兵,可領兵作戰,非長于文治也,治理地方須得文官,行兵作戰須得武將,此乃文武之術也。”

  不要說文武各負其責了,曹翰本來就是一個屠夫,放在前線還可以,放在大后方用他來治理潁州,潁州百姓能不苦逼嗎?

  李昉忽然舉起牙笏。

  宋九提議于西北修路開堡,如果用后來宋朝的發展趨勢,宋九做法不是激進,而是太保守了。只要不讓西夏再崛起,那怕用一年國家財政投入西北也是值得的。

  但現在肯定有很多人認為宋九小題大作。所以宋九十分無奈。例如今年春天李繼遷見勢不妙,夏州城前一戰慘敗,也使他清醒過來,于是派使去麟州上書朝廷,俺們投降,永做不侵之臣。

  有的大臣便認為可以同意,但趙匡義十分氣憤,直接拒絕。

  宋九提議,準他投降,但人必須進京城來。

  李繼遷可能進京嗎?

  接受詔書后,不答應,然后在南河套戈壁灘上東躲西竄。實際這時若是挾借折王兩家的力量,與陜西的駐軍,能立即將李繼遷殲滅。可正因為大家這種心態,宋九緘默了。讓李繼遷再蹦達幾年,直到危害時,宋九才打算說話。

  這次拉攏王家,也是為了以后那一步著想的,可是有苦難言,宋九說不出口。

  西北繼續在修路筑堡。

  朝廷是通過免稅免役,或者直接給錢糧等各種手段,半補貼性質征召民夫的。

  然而路路克扣,是給陜西百姓帶來了一些壓力。

  這一年河南府又言伊洛瀍谷水皆漲,壞官寺民舍甚眾,淹死的百姓達到萬計,陜州又言大水壞軍民舍千余區。

  所以李昉上書,請罷西北諸建設,以寬賦于民。

  很難說出他的用意,還是替趙普攻擊宋九,還是確實替老百姓著想。然而宋九十分不悅,說道:“明遠,若是遼國與學我朝,于西北鼓起一渤海國,這后果你可承擔得起?”

  “宋公,我未看到西北有何渤海國的可能,相反,因為西北多事,反而讓百姓不滿,各族也有所怨言。”

  “那一族有怨言,你是指橫山南山的野利部,還是指地斤澤各部?”

  “宋公既擔心西北發動大規模的叛亂,為何要扶持豐州?”

  這件事宋九不知噴了多少口水,不想再辨,看著趙匡義說道:“這樣,陛下可否給臣放開一些權利,讓臣到三司看看,與如晦商議一下,也許有開源之舉,替國家增加一筆收入。”

  “宋公,百姓不能再斂了。”

  “開封織造斂民了嗎?”

  李昉語塞。

  說來說去不就是錢嗎,但人家有辦法掙錢,那還能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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