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義先讓兵士劍舞。
宋九雖佩服那幾百名舞劍的兵士,這玩意兒真是技術活,一個不小心未接好劍,就會當場死亡。
然后下令攻城。
為了彰顯他武功不比大哥差,趙匡義親披盔甲,冒著箭雨在前線指揮,大臣進勸,趙匡義說道:“將士爭效命于鋒鏑之下,朕豈能坐視之。”
不管怎么說,讓他這一折騰,所有大兵腦門上全部在冒熱血,不要命的往城頭上猛攻。
同時數萬箭雨向黑去一般飛入城中。
后勤是屬于宋九管理的,這些年課鐵產量穩步上升,與宋初課鐵量相比,那是驚人的數字。充足的鋼鐵,以及良好的經濟,使得這些年制造了無數盔甲武器。
宋九隨趙匡義來攻打太原時,兵士一半還繼續穿著各種布甲皮甲與紙甲,但現在九成以上皆是鐵甲,七成換上了新盔甲。此行帶的武器同樣驚人,幾千萬支箭矢,幾百萬支專門用于伏虜弩所用的強弩,幾千臺虎炮,因此趙匡義大手一揮,每次進攻都發放幾百萬支箭,但這幾百萬支箭眨眼之間就射完了。
甚至還動用了火藥。
然而在北漢堅守下,太原城仍堅守不倒。倒是從城頭上撤下來的宋軍帶來幾個俘虜,從他們嘴中得到一件事,劉繼元在城中出十錢換一箭,已經收集了幾百萬支箭。
趙匡義大笑道:“為朕所貯也。”
攻破了太原城,這些箭還是宋朝的,可關健它們是誰制造的?在未攻下太原之前,這些箭能不能用來殺傷宋軍?
就在兩軍血戰之時,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田欽祚貶成護軍,可還有一部分監軍之權,繼續奸法謀利,郭進勸他也不聽,反過來羞侮郭進。郭進一怒之下上吊自殺。
田欽祚先是說郭進病死。不過這消息肯定瞞不住的。
宋九大驚失色。
在趙匡手中,真正與契丹發生的戰役并不多,一次是曹彬李繼勛等將合作,在平晉擊敗六萬來犯契丹軍隊,但那次不能算是兩國真正交戰,雖說是六萬兵馬,大多數是北漢的。而且屬于河東南方,又有城池可以倚守,水份多。
田欽祚三千打六萬,只是起了拖擋契丹大軍南下,未能真正擊敗,雖不錯。依然有水分。
另外就是何繼筠的石嶺關大捷。
然而中間有趙匡謀劃之力,不能算是何繼筠真正獨立的戰斗。
最后就是宋朝史官可能不想記載,實際意義非同小可的馬仁瑀主動出擊的那次擄獲。契丹能打草谷,我們宋朝也可以打你們契丹的草谷。打來打去,宋朝邊境上百姓很少,后面是龐大的中原,然而幽州若因為宋朝時常來打草谷。百姓不得耕種,那就會出大事。
正是這種忌憚,使得契丹默視宋朝一統江南,不敢南下。
后來卻沒有人注意,在數次大敗下,只敢被動防御,于是契丹來打草谷,西夏來打草谷。直到范仲淹時。才提出類似的想法,最終在章楶手中實現,那就是章楶有名的淺攻戰術,一度差一點使西夏滅亡。
但這次還不能算是正面會戰。
只有郭進這次是真正的大會戰,以少勝多,全是契丹兵士,野戰。大捷,獨立指揮。
若是放在幾個月后,這樣的大捷那就算超級大勝了。面對契丹大軍,能做到這一點的。整個宋軍將領不會超過三人。甚至宋九懷疑他的岳父都未必能做到。
然而就這樣死了,并且因為陵侮不平自殺,這讓宋九很弄不懂,就是田欽祚為監軍,權利也并不比郭進高,而且僅是說了幾句話,就能逼得郭進自殺?
宋九看著趙匡義,忽然醒悟,郭進是必死啊。
不管立不立功,也是必死,否則田欽祚犯錯后,不調走,仍為護軍。
這使他又想到另一個人,張瓊。
這哥倆……
宋九不由一聲嘆息。
有暗的一面,也有光的一面。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宋九還是很贊賞趙匡義的。
血戰了一個多月,太原城淪陷。這一個多月,在趙匡義刺激下,宋軍那是不要命的進攻,死了無數兄弟伙伴,皆殺紅了眼。聞聽城破,三軍不要命地往城頭上爬,那一刻殺氣沖天,幾乎整個太原城上空都布滿了血氣。
趙匡義喝道:“三軍勒麾稍退。”
“陛下,為何?”崔翰問道。
“三軍激怒,朕怕現在入城,連朕也無法約束,而使太原城屠。”
宋軍站在城外呆了一會,看到大家一起冷靜下來,趙匡義這才下令進城。
劉繼元率領群臣來降。
可這時候趙匡義與宋九等人不由抬頭看著東南方向,宋軍入城了,北漢無人反抗,四下里安靜一片,唯獨東南方向繼續傳來廝殺聲。趙匡義對身邊的一個小黃門道:“你去看一看。”
一會兒小黃門騎馬回來稟報,原來是劉繼業與他的兩個兒子帶著手下,繼續孤軍在巷戰。
“劉繼業……”趙匡義笑了一下,讓劉繼元派人過去喊話。楊繼業這才停下反抗,望北再拜大哭,解甲來見趙匡義。
這時劉繼業還未梳洗,雖解了甲,身上沾滿了鮮血,有他的,但更多是宋軍的,不知道他殺了多少宋兵。這讓宋九很擔心。
不過出忽大家意料,趙匡義并沒有殺劉繼業,反而好言安慰,又給了劉繼業一個左領軍衛大將軍的散職,并且讓其還本姓楊,然而中間繼字免掉,省得他忘不了自己這個干兒子身份,直接留一個業。趙匡義賞識楊業非是他軍事能力,這時楊業表現并不出色,敗于李繼勛之手,敗于黨進之手,敗于田欽祚之手。除了悍不畏死外,怎么看也不象一個名將。
之所以看中,乃是楊業的識大體。
北漢迫于宋朝之逼,以三四萬之戶百姓養著幾萬大軍,再加上契丹不顧北漢成了契丹忠實的看門狗身份。還時不時來打秋風,這使楊業十分氣憤與痛恨,因此苦勸劉繼元為一方百姓,主動投降宋朝。
同時也看中他的忠心,楊業對契丹反感,但對宋朝不反感,然而宋軍入城。因未得劉繼元手令,他仍在孤軍奮戰,不怕犧牲,這一條幾人能做到?
所以必死的不必死,不必死的必死。
宋九卻好奇地看著楊業。
他是參知政事,沒權過問樞密院事務。因此對前線諸將不大了解。直到來到太原,才知道真有一個人叫呼延贊,但不是北漢將領,而是宋朝將領,曾隨王全斌入蜀立下戰功,提為副指揮使,這次作為指揮使來到太原城下。因為奮勇登上城頭得到趙匡義嘉獎召見,宋九才知道此人。不然這一次十幾萬大軍,幾百名指揮使,宋九都不知道。
還有一個人,王貴,他的地位更高一點,是做為刺史身份曾獨立攻打沁州。并且這兩人原籍皆是太原人。
楊家將啊,不能再讓楊業死在狼牙谷了。不然后世編書時,不僅潘美悲催,可能自己同樣會悲催。
于是諸事安定后,喊來一名北漢降兵說道:“帶我去楊業府上。”
小兵卒還不知道楊業改名了,又是害怕,顫抖著聲音問:“宋相公,那個人是楊業。”
“劉繼業。”
“劉將軍。我知道。”
小兵將宋九帶到楊業府上。
嚴格說楊業也能算是北漢的王爺,并且是重將,不過因為北漢經濟困難,府邸并不奢侈。只是簡單的幾個院落。
論地位,兩人是天壤之別,宋九乃是朝廷的副相,楊業僅是一個降將,就是他那個什么大將軍在宋朝眼中同樣什么也不是。然而楊業雖迎了出來,并沒有誠惶誠恐。
宋九嘆息一聲。
做人是要有傲骨的,沒有骨氣還能成為名將嗎?
但可能這個骨氣后來導致他與潘美之間發生矛盾,那么結果只有一條,必死。
宋九坐下,楊業神情平淡,略帶著一種惋傷,倒是他夫人有些戚戚。不是折氏沒骨氣,而是怕宋九上門找麻煩,當年她可是用劍直接往宋九脖子上架過的。
宋九道:“折娘子,你勿用擔心,你們折家對朝廷忠心耿耿,兩國交戰,各為其主,過往了就過往了。”
之所以找上門,不是報復,一是好奇,二是想拉一下關系,省得狼牙谷事件重新上演。
“宋公有大量……”
“不知宋公上門有何指教?”
“我聞聽你有數子,皆能征善戰……”
“我是有七子。”
“真七子啊……”宋九心中嘀咕道。
楊業繼續說道:“不過其他諸子還小,只有長子與二子稍稍能上戰場。”
“能否讓我見上一見。”
楊業莫明其妙,不過還是將他幾個兒子喊來,一一介紹,長子楊延朗(因避諱后來改名延玉),次子楊延昭,延浦,延訓,延瑰,延貴,延彬。楊延昭才二十一歲,其余的十幾歲,幾歲,因此楊業聽宋九說個個能征善戰,很是不解。
宋九同樣莫明其妙,楊延昭是老二,為何后來成了楊六郎。
難怪前世說楊家將亂演又”luanlun”,明明穆桂英是楊文廣的夫人,卻成了楊文廣的老媽。
但這時候宋九誤會了,楊六郎確實排行老六,之所以這么排,他還有幾個堂哥,也就是他大伯楊重勛的孩子。
宋九忽然靈機一動,問:“他們誰能單獨領兵作戰?”
楊業猶豫一下說道:“長子延朗能勉強之。”
“他呢?”宋九指著楊延昭問。
“延昭做一裨將可以,單獨領兵恐不能。”
“這樣啊……”
“不知宋公何此一問?”
“讓我想一想,”宋九道。他剛才產生一個想法,北漢拿下了,即將到來的是宋遼大會戰,有那個妖人耶律休哥存在,以自己這半壇醋大約是想不出破解辦法了。
但戰術不行,戰略上可以,畢竟自己還有那么一點兒金手指。西夏對宋朝造成了多大牽制作用?因此他將眼光繼續放在遼東,關注著烏舍國。雖然一批武器開始向烏舍國發運,然而宋九還是認為力度不夠,無他故,燕頗等人軍事能力不行。
然而從國內選派將領,有能力的不會過去,愿意過去的沒能力,又對契丹人陌生。因此他想到了楊家將。真正的楊家名將楊業,楊六郎,但現在楊業說楊六郎青澀,只有楊延朗行,可宋九根本不知道這個楊延朗在歷史上做過什么。
而且那個楊家將也讓宋九擔心,若是因為自己,讓楊延朗死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