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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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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是來得遲了,”婁肅又看了看對岸,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宋九不想挑起蜀宋仇恨,問道:“你們后勤呢?”

  “我們來得匆忙,未帶后勤。”

  “這樣,你派一名得力手下與馬直抽調五十騎持我印符,立即去盤石縣城,要求盤石知縣調撥三四天的糧草與相關物資過來,但切記,不要將現在的情況向他稟報,否則他會因為害怕,一粒糧食都不會給。”

  五十一騎再次離開。

  婁肅也開始命令手下扎營。

  實際此時對岸的宋軍仍占據優勢,雖是川騎,對面也有一些騎兵,戰斗力也略略有川騎之上。但關健現在來了兩百騎,至少能抵抗許久,而康延澤手中有數萬名歸降的蜀兵,普州離這里并不遠,僅一百多里地。先是兩百騎,若是后面有兩千騎呢?勿用兩千騎,兩千步兵來了,又占據著大義,手下就不會聽從自己召令。

  趙延進又走過木橋,最苦逼的是他,兩邊都不是人。找到宋九問道:“巡察使,為何調這么多兵士過來?”

  “趙刺史,你想不想反叛?”

  “巡察使,你別冤枉我啊,”趙延進兩條腿嚇吹了,一旦戴上這個帽子,馬上就是拉出去砍人頭的交易。

  “你不反叛,為何坐視那么多兵士將我圍困在這里。”

  “這不是保護你安全嗎?”

  “我從劍門來,一路又看了一些地方,行了近千里路,也這么過來了,何須這么多兵士來保護?”

  趙延進語塞。

  “說老實話,他們若再不來,我就讓村民們逃到深山里,我也逃跑了。不然他們殺死了我,也會殺死你,并且據擁資州城又要叛變,這個后果你能承擔得起?這么多人過來,是救了你一條命,還來責問我?我不知道你這個刺史是怎么做的。”

  “巡察使,我也為難啊,你看看呂相公,還不是與我一樣。”

  “你回去吧,什么也不要說,不瞞你說,奏折我送走了,不久圣上就會得知。這件案子非是你能管的,也非是我能管的,等益州派人過來吧。”

  “奏折?”

  “這樣的大案子我還能立斷?”

  “是,是,”趙延進面如死灰,在眉州犯了錯誤,到了資州又犯錯誤,自己這頂烏紗帽看來不保啊。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宋九忽然想到一件事,朝廷好心調良吏過來。然而在這種情況,良吏過來又起什么作用?

  天黑了,兵士開始做晚飯,兩邊繼續僵持,各自派人巡邏,高瓊很無語,喃喃道:“難道這是兩國開戰?”

  第三天,雪不大,第二天放晴,第三天又放晴,路面又干了,天氣也稍稍暖和一點。這時代因為信息落后,百姓相對而言見識要少,可他們也有他們的是非觀。

  知道若非宋九,大前天那個夜晚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血色黑夜。他們知道感恩,悄悄跑到牛な水上游,捕來三條鯰魚,還捉到一只六斤多重的老鱉。這是牛な水特產,一鱉二鯰。

  看著這只大鱉,又看了看兩條鯰魚,也不小,一條兩斤多重,一條四斤多重,宋九正淡出鳥來,大喜道:“謝謝鄉親們。”

  開心萬分地收下。

  宋九肯定沒有趙匡的號召力,但親和力卻不遜色。看到宋九收下,十幾個村民雀躍地離去。葛霸說道:“九郎,你若為官,一定是好官。”

  “葛壯士,別夸我,我這憊懶性格當不好官的,正好你替我到河那邊,他們將酒肆拆掉了,但將酒肆里的調料拿過來,也對趙刺史說一下,問他有沒有酒,給我抱幾壇。”

  “好來,”葛霸跑過去要調料與酒。

  趙延進哭笑不得的照辦,帶著兩個衙役過來,宋九道:“衙哥子,正好,替我打打下雜。”

  開始做美食,高瓊站在邊上狐疑地問:“能吃嗎?”

  不要說鱉魚了,就是這個鯰魚全身也粘糊糊的,看著也不敢吃。宋九呵呵一樂道:“你懂什么,資州鯰魚是華夏一絕。”

  又向村民討來酸菜,開始親手做菜,一會兒香味撲鼻。

  然而終是缺少最重要的一道調料,辣椒。

  高瓊始終不敢吃,倒是趙延進無所謂,嘗了一塊道:“果然好味道。”

  “還差了一些東西,雞子,生粉,不然更好,”宋九搖頭道,一邊吃酒一邊說著話。就在這時,對岸上一陣驛sāo動,一行人怒馬直沖過來,其中有兩人能認識,宋九站起來相迎:“見過王相公,呂相公,這位將軍是……”

  “某就是王全斌。”

  “宋九見過王將軍。”

  王仁贍瞅了瞅,抱怨道:“宋九,你差一點就引起大亂子,居然還有心情吃酒吃魚?”

  “王相公,幾百條人命哪,我不碰到就當沒有發生過,碰到了,我怎能不管?”宋九說完用眼睛看著呂馀慶,呂馀慶暗中點了點頭,不用明問,就是宋九那道奏折,呂馀慶點頭也代表著他派人將那道奏折送了出去。宋九心中大定,又說道:“三位貴人遠道而來,我別的不會,做菜手藝還是可以的,嘗嘗我做的菜。”

  正好幾人遠道而來,肚子也餓了,王全斌讓手下去安營做飯,與王仁贍、呂馀慶坐下,一邊吃酒一邊吃菜一邊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王將軍還不知道?”

  “我知道,可我不相信你能讓我手下一都的人都干掉了。”

  “王將軍慧眼如炬,是沒有。”

  “余下的人呢?”

  “余下的人我給了那船主錢,讓他押到京城去。”

  “為何押到京城?”

  “我做過承諾,在陛下面前擔保他們會給他們一條活路,讓他們束手投降。但不能說,因為二營指使也參與了這件案子。我不撒一個小謊,馬上就會引起兵變,資州叛亂又起。王將軍還請原諒一個。”

  王全斌無法狡辨,事實就擺在面前,不用說了,看看兩河對峙的局面就知道了。然而王全斌還羞怒地喝問道:“你可以將他們藏起,但為何交給皇上!”

  “高將軍,那天晚上我說我是巡察使,那個都頭是怎么說的?”宋九也慍怒道。王全斌不是他能招惹起的,在巴蜀更不能惹他,不過看到巴蜀種種慘象,宋九心中也對王全斌憎恨到了極點。

  “他說你就是那個小宋九,又說呂相公入蜀,只敢殺一大校立威,你殺死了我這么多手下,這一回你麻煩大啦。”

  宋九道:“我雖是小宋九,那也是代天子巡察兩川。連一個小小的都頭都不將我放在眼中,難怪王將軍一來就興師問罪。不錯,王將軍,是我下的命令,擊殺了你幾十名手下,而且也將人犯送走,并且將此事寫了奏折稟報給皇上。我人就在巴蜀,你看著辦吧。”

  “宋九,你誤會王將軍意思了,巴蜀那么大,禁軍一起散開,難免會有一些宵小行為。但真正首惡就那幾人,其他士兵都是無辜者,他們父母還等著他們平安回去。”

  “王相公,巴蜀如今是敵國,還是我宋境?”

  “不管是敵國還是宋境,既然奏折呈報了陛下,由陛下來處執吧,你還有沒有口供備份?”呂馀慶打了一個圓場,暗中使了一個眼色。

  “有。”

  “拿出來讓王將軍過目。”

  “遵命,”宋九從帳蓬里將那份口供翻了出來,遞到王全斌手中,說道:“王將軍,一路過來我也怕多事,可這件事實在是忍不下去,若是當天晚上王將軍在此,說不定能下令將所有人一起格殺勿論了。”

  王全斌將口供看完,大怒,不是貪財殺人,他自己也為了財帛殺人滅口,可最少得派人打探一下吧。不打探就將一都人馬派了過來,氣得站起來,道:“宋九,你跟我來。”

  “王將軍……”

  “馀慶,你勿用多言,宋九是天子中使,我對他不會有任何歹意。”

  呂馀慶只好不作聲了,王全斌帶著宋九來到河對岸,喝問道:“誰是指使?”

  石振與另一名指使走了出來,王全斌道:“是誰讓你們駐兵于此?”

  “我們是保護巡察使安全。”

  “就是這樣保護的!”王全斌怒踢著石橋邊的營帳,又突然暴喝起來:“脅迫一州刺史通判,擅自離開駐地,其死罪一。意玉謀害朝廷中使,犯上作亂,其死罪二。為了錢帛,意玉殺害數百無辜百姓,其死罪三。來人哪,拖下去磔了。”

  “王將軍,冤枉哪,冤枉。”

  喊冤也不行,幾個侍衛走上去,將二人五花大綁,四肢與頭顱捆在戰馬的后腿上,然后上馬一拍馬背,隨著兩聲慘叫,兩名指使被五馬分尸。宋九又差一點想趴在地上嘔吐。

  李良說得對,呂馀慶只斬殺了一名大校,那何謂大校,是指軍頭與副軍頭,最少是石漢卿級別,能輪到普通的小指使與都頭說這個話嗎?當然,若是宋九未調來兩百川騎震懾了,又及時將俘虜送走,村寨上下口供對好,兩指使拼起命來,將所有人殺人滅口,宋九死了也就白死了,頂多上報一個盜賊作亂,宋九遇害,再給宋九家人幾個撫恤金。

  這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

  王全斌拎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走過來,拍了拍宋九后背,問道:“宋九,王某這樣處事可妥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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