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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負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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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么看我?”潘憐兒心虛地說,在傳言中狗血的三角戀中,自己最無辜,這個小娘子最可憐,全因為那個壞人。潘憐兒拖著宋偓的女兒,帶著其他幾個閨密撥腿“逃跑”。

  “耶!”

  一群要看好戲的二世祖大喊一聲,很不滿潘憐兒的“懦弱”。

  實際宋九是最尷尬不過,他想將玉蘋手推開,又于心不忍,于是轉移目標:“我請你們吃酒。”

  讓學子解散回去,但是宋九看著燕博士與張博士有些發愁,這兩個博士從昨天傍晚到現在幾乎瘋狂了,上午放課,下午放假,自己帶著二十名學子跑到新房子里搗騰,兩個博士就留在宋家吃茶,一直吃到傍晚。兩個博士要教,也行,但不符合宋九的本旨。露天式的教育引起這么大轟動,出忽宋九意料,用意也不是轟動,讓更多的人識幾個字,以后擴招好挑選人才,而不是從無到有教育,識字的人多,河中百姓給京城的印象就會改觀,這一條良苦用心是無法否定的,還有就是推廣算術與阿拉伯數字。有了它算術就能簡便,有了簡便的算術,物理化學就會成為可能。這一條用意一為私人,二也是為了國家。

  然而誰承認?

  燕張也不承認,有他們在,重點就成了經義,千字文,論語!還是千百年來的老一套。

  三人共事了很長時間,宋九對兩個博士又恨又愛,古板的教育方式,教條,認死理,拽老牌,但品行端正,正派,用心,估計趙匡就是看中了他們的德操,認為人不錯,不會給宋九與河中這些窮孩子產生多大壓力,刻意挑選他們過來。

  看來以后得好好與他們商量一下。

  幾十人又吃得醉醺醺的才散。

  第二天早上宋九起來感到頭痛,吃多酒的后遺癥,暈乎乎地將大門打開,喝了一碗井水,連早飯都懶得做,賴著朱三做面條。朱三哪里能做好,宋九一邊吃一邊報怨。

  朱三只好忍著宋九的碎碎念,一邊艱難的吃著自己做的面條,他心中也奇怪,比起宋九做的包子,“燒賣”,“油條”,“春卷”,煎餅,烙餅,寬湯餅算是最好做的,為什么換了一只手,味道就不一樣呢?

  宋九忍無可忍,拍了拍朱三的肩膀說道:“朱兄,你自己兒吃好。”

  跑到外面小吃店買餅回來嚼,最起碼比吃朱三的糊面湯要強。兩個博士與學生陸續到齊,就在這時候,趙匡義帶著十個學子帶著桌椅也到了宋家。宋九都未顧得行禮,而是問:“二大王,這么快?怎么你親自來了?”

  “不快不行啊,你小子油滑,說不定又能生出什么事。本官還要警告你,這件事馬虎不得,兩河百姓矛盾由來已久,本官為此頭痛萬分,此舉若做得好,將是化解兩河百姓矛盾的一次良好契機。”

  “原來是這樣。”

  “你說過一句話,復雜的未必復雜,簡單的未必簡單,有的事看起來很大,實際沒有那么大,有的事看起來很小,實際沒有那么小。”

  “受教。”

  “不要嬉皮笑臉,我昨晚派人挑了十名學子過來,向他們做過保證,不然沒人敢來。到了你的學舍,你要善待之,本官若聞聽你的學子欺負他們,唯你是問。”

  “那他們做錯了呢?”

  “做對有獎,做錯必罰,但必須獎罰公正。”

  “二大王,有點難啊,”宋九皺眉道,象他小時候上學,班上還打架呢,這些少年都是沖動的年齡,皆是河中弟子,有時候還避免不了產生一些矛盾。自己能管得了課堂上,怎能管得了學舍外?

  “所以本官刻意前來。”

  宋九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道:“二大王,我只能承諾努力之,別的不敢保證。”

  “你只要努力,就能辦到,雖你油滑,對河中百姓委實不錯,他們未說,可心中感你的恩。這不僅是朝廷的事,也是你宋九的事。若河中讓你搞成大河中,到時候朝廷不管也要管了,這可是京畿要地!但河北弟子也受了你的益,那就不是河中集攏,而是一個有教無類的好先生,懂嗎?”

  “二大王,我不是你想的那么難堪,未來我還想建設一個書院,那時必將廣招學子,又何止河中……二大王,那個墳。”

  “墳,有你想得那么簡單嗎,聽說過顯德平墳故事?”

  “顯德平墳?”

  “當年周世宗看到京城百姓擁擠,讓陛下跑馬圈城,盡馬之力,跑了近五十里路,周世宗以馬路的范圍定為外墻范圍。可是當時有許多人反對,一是會有損財力,二就是拆掉許多民舍,怕百姓不滿。三就是外城地區大量墳墓會遷移改葬,死者入土為安,必會引起百姓騷動。果然。周世宗看到百姓阻攔,下詔平墳。平你懂嗎?”

  “臣懂,平天下的平,帶有討伐之意,這是強行遷墳。”

  “是強行遷墳,否則不能成功,世宗還刻意向百姓解釋,近廣京城,于存歿動擾誠多,怨謗之語,朕自當之,他日終為人利,又連下數詔解釋這件事,再三向百姓道歉。就是這樣,當年還引起諸多矛盾,被史官記入史冊,稱為顯德平墳。”

  “有這回事?”宋九有些暈乎,在他想來,趙氏兄弟下一道詔書,還不什么問題都解決了。記得前世遷墳,官員下一道命令,挖土機來了,百姓抗議都不管用,敢往前躺,碾不死你。況且這是封建年代,居然皇帝還再三道歉,難道封建年代比后世還要進步?宋九搞不懂了。

  “那時京城確實擁擠不堪,這是造福萬世的好事,都如此困難,但現在,讓本官如何向百姓解釋?”

  “二大王,你過來。”那個賭約不好說的,將趙匡義拉到一邊,宋九說道:“二大王,不是小事啊,我去了河北,看到很多情況,許多地區地廣人稀,能幾十里路看不到一戶人家,沒有土地危機,沒有人口壓力。而且我朝也善政,現在我朝稅務估計相當于天寶時三分之二有余。”

  “還超過了。”

  “為什么百姓沒有壓力,唐朝免稅的人太多,越是豪強權貴越是征不到稅,雖稅務看起來不重,卻是九成貧困百姓交納的,而這九成百姓財富不足國家的一成,國家看似征的稅不多,百姓卻壓力很大。我朝不同,將稅務均攤,看起來稅務重,實際百姓壓力不大。這是現在,將來人口多了,土地必然緊張,兼并也會越來越嚴重。貧困百姓會越來越多,佃農比例越來越大,不交稅的權貴也會越來越多,可能會重蹈唐朝覆轍。”

  “我朝重商,兩稅比例不多,有商稅與專營。”

  “專營實際還是損害平民生活,商稅損害的是中小商人,也不足以為奇。想要國家好,還得大戶人家、權貴、豪強帶頭納稅,按收入去征稅,才能免去唐朝弊端。臣開發河洲,看似小事,實際是大事。”

  “大,大你的鬼頭!”趙匡義笑罵道:“不是不同意,但你得拿出一些東西,本官才能有理由說服大家,否則就是本官都不敢去遷人家的墳,說不定還是‘平墳’。”

  “得,二大王,臣知道了,”與趙普一樣,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但他對趙匡義說的顯德平墳還是不大相信,柴榮真的為這件事道歉過?

  但宋九也不得不承認國家在緩慢進步著,秦取消了諸候,國家能大一統,漢朝開始意識到從寬治民,隋唐開設科舉,逐漸選撥平民進入金字塔的頂端,宋朝部曲漸漸消失,雖有佃農仆役奴婢,但他們都有一定人身自由,可是這種進步太緩慢了,應當如何,讓他想也茫茫然。就象平墳這件事,自己想的簡單,實際沒那么簡單。能說現在制度不好嗎?將后世的制度往上套,有可能就會出大事。

  趙匡義看宋九深思,不由搖了搖頭。

  宋九有才情,才情不是在制度上,不是在治民上,也沒有指望他能想出什么,看張燕博士安排十名學子。他們來了,是一點基礎也沒有來的,只能安排到成績差的乙班學習,必須從乙班里抽調幾人到甲班。可是他們進度肯定是跟不上去,宋九有沒有大河中主義不得而知,兩個博士是沒有半點大河中主義,一視同仁,又找了幾個比較溫順聽話的學生,讓他們抽空幫助十名河北學子補習。

  趙匡義問道:“宋九,你等會要教物格還是算術?”

  “算術。”

  “本官也聽聽。”

  “二大王,你也聽?”

  “本官不能聽嗎?”

  “能聽,能聽。”宋九道,最好他們兄弟一起過來聽,過來學習,對數學產生興趣,那么推廣起來,比自己做了什么舉措都會強。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眼睛一起瞪了起來。

  又有人來了,來的人不古怪,可他們做的事很古怪,十個學子裸著上身,背后捆著棘刺,是真捆,捆得緊,有的刺都扎入皮膚里,涔出一些血跡。趙匡義問:“他們是……”

  “他們是離開的十個學子。”

  趙匡義立即來到門口,宋九與玉蘋、潘憐兒的曲折關系,他不好呆在邊上,那個太狗血了,這是盛事,必須要看的。

  宋九也來到門口,看到他,十個學子跪下,說道:“九先生,我們錯了。”

  趙匡義細細一想就明白了,宋九打的小算盤未必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好,這小子私心很重的,但確實對河中百姓也不錯,露天式的教育,使河中百姓對他都懷著感恩心情。十個學子不顧他一年時限離開,可家在河中,在這種大勢下會受到壓力。往深里想,宋九似乎做到仁至義盡,未受任何學費,也不過苦力們分一些紅給他,要么支付朱三每月五貫錢薪酬,然后宋九與自己討價還價,要來書,要來筆墨紙硯,這是河中苦力、宋九與朝廷三方承擔著這個書舍。十個學子強行離開是不對的,就是找到東家,學的時間短,那么一點學問,東家以后將這個學問套來,忠誠度不夠,說不定就驅逐走了。回頭是岸是必然選擇,是英明選擇。

  這是往深里想的,表面上意義非同小可,甚至可以將它當成德化的一個范例。對朝廷也有好處,這樣跑下去,一年后還剩下多少人,讓人懷疑。事情出來了,趙匡義好奇的不是十個學子,他也不說話,而是看宋九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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