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約摸二十來歲，長著一張娃娃臉，眉清目秀，眼神尤為清澈，看上去頗為惹人好感。他聽見“完美配件”四個字就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常鳴一會兒，認真地說：“這位小兄弟……”
常鳴左右看看，疑惑地問道：“你在叫我？”
對方認真地點頭：“年輕人，你應該還是個機關學徒吧？”
常鳴這才看見他胸口的徽章，這家伙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但是佩戴的已經是初級機關師的徽章。他一向佩服有本事的人，笑著點頭說：“是啊，我還是個機關學徒。”
那人面容誠摯：“機關學徒最要緊的，就是夯實基礎，盡可能廣泛地接觸各種材料。這個階段準備好了，將來升上初級機關師，甚至中級、高級機關師都受用無窮。千萬不能好高鶩遠，還沒學會走路，就先想著怎么才能跑得更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道理，我以前也不明白。以前還覺得我師父要求太多。現在才發現，這都是逆耳忠言，不聽的話，會吃大虧的。”
萍水相逢，還不知道名字，對方就說了這么多。常鳴愣了愣，覺得對方有點憨實，但憨得挺可愛。
他也笑了起來，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你，你有個好師父！”
年輕人的笑容里帶著明顯的驕傲：“是的，我的師父可是衛明琰！”
他這句話說得頗為大聲，旁邊不少人都聽見了。大家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片刻后，又紛紛轉回頭去，不屑地說：“呸，拿這種話出來騙人，才會信。衛大師成名這么多年，徒弟怎么可能才是一個初級機關師！”
常鳴從他的眼神就看出他說的是真話。老實說他不知道衛明琰是誰，不過看人家的反應也知道，肯定是什么牛逼的機關師。出門就碰見牛逼機關師——的徒弟啊。
他留意看著這個年輕人，明明真是大師的弟子，卻被人家那樣質疑，一定覺得很郁悶吧？
令人意外的是，年輕人只是笑了笑，一點反駁的意思也沒有。看見常鳴疑惑的目光，他目光清澄，解釋說：“師父的名氣是師父的，我成就不夠，會被人質疑也很正常！”
常鳴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人赧顏道：“我叫莫遠望，前天剛考上初級機關師。”
莫遠望，這個名字倒挺有趣，是說不要看向遠方嗎？常鳴也自我介紹了一下，又問：“為什么說在這里看完美配件就是好高鶩遠？”
莫遠望漲紅了面孔，說：“我不是說別的，我是說，完美配件是水平足夠之后，自然而然做出來的，如果刻意追求，反而會起到反效果！嗯……我也不是說你水平不夠……”
這個名師之徒明顯口齒不是太伶俐，說了老半天，怎么說都不對勁，把自己憋得面紅耳赤，最后只能悻悻然低頭閉嘴。
常鳴笑著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的忠告，不過我也有我的打算。”
他轉頭看向投影，上面從上到下出現了一排完美配件的列表，各種類型各種型號都有。常鳴喃喃道：“這么多！”
莫遠望在旁邊解釋說：“理論上說，高級機關師才能做出完美配件，但那是能夠比較有把握地做出來。實際上有一些技藝嫻熟的機關學徒也能做出來。不過那通常都是碰運氣出現的，大概一萬個配件里會出現一個。”
他小心覷看著常鳴，補充說：“有時候，一些機關學徒偶爾做出一個完美配件，可能被它迷惑，就不斷想著要再做一個出來。結果沉迷進去之后，手藝反而從此停滯不前。這種情況，通常叫做機關迷障。”
他就差沒問常鳴是不是做出過完美配件了，顯然把他當成了機關迷障的受害者。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常鳴的情況跟這種的確有些類似！
“你這么著急，以前也遇到過？”
常鳴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莫遠望竟然老老實實地點頭：“嗯！我用了好久才擺脫那種感覺，所以不想別人也遇到。”
難怪這小子一聽那四個字就馬上轉頭呢。常鳴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你說得沒錯，踏踏實實地工作是最重要的。不過我還是要一個完美配件，平時觀察揣摩，也可以當個目標！”
莫遠望想了想，說：“你說得對，師父也說過，人不能好高鶩遠，也不能沒有目標。不過這中間的度，必須得把握好了！”
常鳴哈哈大笑：“你說得對，不過老是師父師父的，不怕別人把你當沒斷奶的奶娃兒？”
莫遠望不以為意地說：“師父說得對的話，何必管別人怎么看。”
常鳴再次大笑，這小子當真有趣，看來衛明琰不僅是一個厲害的機關師，也是一個好師父！
他看向投影，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他媽的，完美配件怎么這么貴！定價最便宜的那個，也要100金幣！
一個精良型配件只要兩銀幣一個，在常鳴的估算里，完美配件的價格即使貴一百倍，也只需要兩百銀幣。之前在紫槐城賣的那些配件讓他賺了將近一個金幣，按照這個世界的物價來看，一個金幣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產，沒想到……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村長那句斬釘截鐵的話。要想成為機關師，最重要的是什么？
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這話，果然沒錯啊……
“主人。”
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小智這還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聲。常鳴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對上莫遠望疑惑的眼神。常鳴這才意識到，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能聽見小智的聲音。他對著莫遠望笑笑，把視線調回到投影上，在腦子里回應道：“媽的，你嚇死我了，啥事？”
小智說：“只有主人能聽見我的聲音。”
常鳴說：“我知道！不過你突然出聲，我反應不過來呀！”
“……看來主人得再鍛煉一下危急時刻的應變能力。”
“少廢話！啥事？”
“主人，你需要多多購買各種材料。”
“哦？”
光影閃過，機關天書打開，這個界面非常簡單，就像一本書一樣。書頁里分成一格一格的，有些格子里已經有了內容，都是各種材料的名稱、形態、屬性。常鳴很快發現，這些材料全部都是他得到并使用過的那些。另外還有大部分格子都是空著的。常鳴反應很快：“你是說，要用材料把這本書填滿？”
小智說：“沒錯，特殊材料虛擬訓練空間里，使用的就是這本材料圖鑒里的材料。你搜集得越多，能夠用來訓練的材料類型也就越多。”
常鳴馬上明白，這就相當于收集資料，收集來的資料儲存在機關天書里，可以用在虛擬空間使用。
他毫不猶豫地找到了材料欄，按照價格高低，從低到高掃遍了所有的材料，每種各買了一份。各種一級二級的材料都比較便宜，但是一升上三級，材料價格就直線上升。一金幣用在日常生活足夠常鳴一個人過幾年，但用來購買材料——他總共只買了二十七種一級材料，十六種二級材料，兩種三級材料。
這些材料幾乎把他身上的錢花去了一大半，他盯著剩下的各色三級四級材料，喃喃道：“窮啊……得賺錢了。”
剩下的這些錢也保不住，就像碎金絲一樣，所有的特種材料都需要炮制——炮制材料，是特種材料配件制作的重要環節。炮制需要一些特定的物品或工具，常鳴剩下的錢全部花在購置這些東西上。
買完材料，他全身上下只剩下兩銀幣十銅幣。他得留點錢日常花用，離月底出薪還有好幾天呢。
在拍賣區買完東西，到取貨區拿。喜相逢的服務不錯，常鳴買的東西多，他們主動提供打包服務。調貨需要一段時間，常鳴拿了一張單子，約好了下午過來拿。
他走出喜相逢的門，望著天空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真窮真窮……”
“不過你做得對。”
常鳴轉頭，莫遠望竟然一直跟著他，跟到了門口。他把常鳴買東西的全部過程收在眼里，這時認真地點頭贊同，“師父說過，機關學徒階段，最好能夠更多地接觸各種各樣的材料，觀察并熟悉它們的物性。看來你的老師也是這樣教你的啊！”
常鳴搖頭說：“沒有。”
莫遠望一愣。
常鳴說：“我沒有老師，機關術都是自學的，現在在工廠當工人。”
這是一個最平凡最普通的機關學徒的經歷，可以說，百分之八十的機關學徒都只是靠這門手藝養家糊口，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晉升的機會。
莫遠望誠懇地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放棄比較好！你還這么年輕，沒有老師就知道怎么選擇一條正確的路……我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分，不要放棄比較好！”
他看上去比常鳴還年輕，這話卻說得像師長的告誡一樣。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可能會把這當成一種炫耀或者諷刺，但常鳴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說的是真心的。多少有點交淺言深，但常鳴聽得卻覺得心里暖洋洋的，感覺挺舒服。
他拍拍莫遠望的肩膀，說：“我知道你的意思，謝謝你！走，有緣見面，我請你吃飯……”
話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窮光蛋了！不過兩個多銀幣，請次客應該還是夠的吧？
他正在琢磨，突然聽見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與此同時，地面劇烈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