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的歙州街頭,奇裝異服的人突然多了許多,冥冥之中好像有種磁力,將這些平時基本不怎么露頭的江湖人物,全都吸引到了這座以歙硯和徽墨聞名的文化古城。
眼下這種狀況,像極了前不久江州和池州遭遇不明武裝襲擊前的景象,不得不讓人多想。歙州知州驚惶萬分,在府衙之中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卻是想逃又不敢逃,畢竟這一回倒是沒有成群結隊的和尚、道士,萬一是自己杯弓蛇影敏感過度,鬧出笑話來時,搞不好屁股下的位置就要讓別人來坐了。
糾結了許久,知州還是決定先向臨州求援再說,畢竟朝廷平叛的軍隊已經開抵池州,雖然只有區區四個營的兵力,起碼比自家城里這一個營的禁軍要靠譜。
雖然官府上下一團慌亂,絲毫沒有過節的心思,但是民間的氣氛卻是十分濃烈,此時城中每條主要街道上,都有臨時搭起的粥鋪在道路兩旁向居民免費發放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一時間人山人海,閉路塞道。
起初還有歙州城里的公人過來探查究竟,但在這些有著統一著裝的施粥漢子們身上吃了虧,而縣衙、州衙這兩級衙門的相公們都裝聾作啞,連發兵彈壓都瞻前顧后時,不少老道的公人紛紛調頭,回家囑咐家人能出城盡量出城,短時≥∮長≥∮風≥∮文≥∮學,ww●w.cf≧wx.ne≠t間不要回來。
“奇了怪了!”望著街道上的奇景,好不容易從人山人海中擠出的兩條漢子面色有異,只聽其中一人道:
“咱們的這個英雄大會,放在哪里不行,怎么偏偏堂而皇之的放在這州城里聚會?你看,居然還發動教友在城里大張旗鼓的施粥。箍桶,你的眼睛比誰都毒,你說咱們教里莫不是有甚么大變動?”
說話這人姓霍,雙名成富,處州縉云縣人氏,乃是明教在處州的最高負責人。他嘴里的“箍桶”,其人姓陳,原是個箍桶匠,只因人們常叫他陳箍桶,久而久之反把他真名給忘卻了。
此人雖是個沒讀過書的手藝人,但為人膽大心細,是個很有眼光的人物,霍成富甚是倚重于他,這次英雄大會,手下誰都沒帶,就只帶了陳箍桶過來見世面。
“打下江、池兩州,得來海量財富甚于我教從前數年積累之和,怕是叫教中許多兄弟眼下都不知道自己姓甚么了。這就好像饑餓的人剛吃了一頓飽飯,就指望一直過上眼前的日子,而不甘回到從前那般清苦!”陳箍桶是個黝黑精瘦的中年漢子,他說話之時,眉頭一直皺著,此時亦未放松。
見心腹好像對教里高層的觀點有不同的看法,霍成富道:“你也說了,打下這兩州抵得上全教幾年的積累,咱們為甚么不可以繼續攻占州府呢?難道非要等昏君奸臣把江南的財富刮盡了,咱們再起事嗎?”
“我箍桶時,從里到外,要經過四十多道工序,中間但有微小疏漏,接水必漏。我箍小小一個桶都要如此講究,難道教主他們謀求大事就不能事先深思熟慮?就是教主急躁了些,我聞得教主的師尊乃是有名的汪公老佛,此時怎么不出手阻止?”陳箍桶此時顯得有些激動。
“教主也有教主的難處,咱們都是在教中有些身份的弟兄,關鍵時候一定要支持教主啊!”霍成富見狀不問對錯,反勸起陳箍桶來,“鄧元覺當眾頂撞教主,護教法王都給削掉了,箍桶,你這是第一回見教主,可莫要給自己抹黑!”
“鄧元覺是鄧元覺,我是我,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的!”陳箍桶犟道。
“好吧,你要說我同你一起去說,但什么場合說,什么時間說,都得聽我安排!”
霍成富知道勸不住陳箍桶,干脆表態和他站在一起。他心中明白,鄧元覺要不是公開反對教主的決議,教主也不會對他有這么大的反應。畢竟教主為人剛強歸剛強,做事有主見歸有主見,但對有不同意見的兄弟,還是很包容的。
陳箍桶見狀,心中一陣感動,嘆了口氣,也不再滿腹牢騷,和霍成富于路說些輕松的事情,便往英雄大會的場所而去。哪知到了地方,兩人發現有一書生在當口大罵:
“糊涂,糊涂!放著好好一個盟友在身邊,你卻把他當成心腹之患,忘卻了倒行逆施的昏君奸臣,忘記了叫花石綱害得民不聊生的萬千百姓,你不積蓄力量,卻想著窩里斗了,爭當這江南的土霸王,我當你方臘是個甚么樣的人物,原來只是個目光短淺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