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突兀的異響,正好折射出高俅聽到噩耗之后無比震驚的心態。(最穩定)
誰都知道,這梁山泊四面環水,湖面廣闊,方圓八百余里,可謂賊人聚嘯的天然屏障。若不是因為這般特殊的環境,當初王倫一個落第書生,憑著區區幾百人起事,如何能養成如今的氣候?
就因為梁山泊有此得天獨厚的地利優勢,高俅這才費盡千辛萬苦,在全國屈指可數的水師中,挑選出劉夢龍這么個人才來,打的就是水陸并進,一舉蕩平梁山賊穴的主意。
哪知劉夢龍這廝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見人便說甚么當年在峽江剿匪,如何如何的英雄,全他娘是吹出來的,竟然把洞庭湖上的老麻雀高俅都給蒙蔽了,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直閃得他進退失據!此時在高俅心中,除了深深的震怒,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憤慨。
沒了這一萬五千水師和上百艘戰船,意氣揚揚的高俅仿佛一腳踏空,下一步都不知該如何邁步了,隔著這茫茫一片湖水,就是叫他帶上百萬精銳,也只能望洋興嘆。眼下仗還沒有開打,竟成了如此被動之局面,這叫甚么事?
“劉夢龍啊,劉夢龍,你最好是死了,不然我定叫你一家都去見那勞什子黑龍!”
高俅怒不可遏的在知府大堂內渡來渡去,只為平息心中那股無名業火。候在他身邊的都是慣于察言觀色的機敏之人,這個時候也無人敢出聲來觸他的霉頭。唯獨那報訊之人苦不堪言,該說的話還沒說完,怎敢就走?但他若是繼續報喪,卻又不敢,直楞在當場,既不敢逃,又不敢言。
暴走中的高俅見這人居然不走。料到定然還有消息,頓時臉上黑得可以擠出水來,叫道:“有屁快放!”
“……之后,梁山賊人報復性的出兵打破了淄、青二州城池,淄州知州被賊人交給百姓處置,死于亂民之手,青州知州……”報訊之人就想趕快報完好走,哪知說到一半,卻被實難接受這個消息的高俅打斷:
“慕容彥達也死了!?”
淄州知州死不死跟高俅一點關系都沒有,畢竟普通州府的文官跟他關系談不上緊密。而且當初梁山賊人攻打高唐州時,這人坐視高廉被圍而不救,此時聽說他被梁山處死,高俅不但毫無戚容,在他心底,甚至還掠過一絲快意。
可慕容彥達就不一樣了,不是高俅有義氣,實因這廝乃是慕容貴妃的同胞兄長,若他因為王倫的報復而死。誰知道那婦人會不會發瘋,因此遷怒自己?說來也是巧了,高俅此時的想法竟和當初黃信如出一轍,這女人就是根毛刺。雖不致命,但總有讓人不舒服的能力。
“慕容知州下落不明!”
“給我找!翻遍京東也要把慕容知州給我找出來!”
傳到高俅耳朵里的消息總算不至于太壞,讓他心情略好了些,下落不明便是此人沒有或暫時沒有落到梁山手上。這樣便還有挽救的希望。
高俅此時不由暗暗警惕,眼下水軍盡失,自己內部也有不穩趨勢。時局已經如此不利,看來對王煥這樣的人,還是要安撫。這廝雖然倚老賣老,但其聲望位居九節度之首,若是沒有正當理由便動他,會讓其他八個節度使產生消極心理,這么做注定得不償失。
這個老流氓雖然跟自己不是一條心,但好在成天把國事放在嘴上,起碼征討梁山一事上,雙方的目的還是一致的,既如此,先籠絡住此人再說,一切恩怨,務必忍耐,且等戰后再算。
不過老話還真沒說錯,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高俅正焦頭爛額之時,忽見大堂外又來一人,高聲喊道:“報!”
高俅此時一聽到這個聲兒,氣就不打一處來,已有氣急敗壞的趨勢,只見其上前一腳踢翻此人,要知道高俅一生發跡,全在這雙腿上,那人哪里經得起他勁道十足的一腳,頓時被踢得打了幾個滾兒方才停下,忽聞一個硬物從他懷里掉了出來,在地板上打旋,眾人看時,發現是個五兩一錠的銀子,孫靜見狀,上前將銀子拾起,道:“你最好是說點好消息!”
這人顧不得身上疼痛,伏地道:“濟州知州張叔夜派來信使,在衙門外求見太尉!”
“張叔夜的信使?不見!”高俅一口回絕道,哪知這時孫靜起身,將那錠銀子塞還給報信之人懷里,回頭道:“恩相,這人既然花錢求見,怕是真有事情。想張叔夜久居濟州,對梁山泊多少有些了解,咱們見見他的信使,沒有壞處!”
孫靜到底是高俅的頭號幕僚,頗得高俅信賴,只見高俅想了想,回到府案前坐好,沉聲道:“讓他進來!”
趁著這個空當,興仁府兵馬都監梁橫悄然上前,將茶器碎片收拾好,高俅盯著他看了一會,出言道:“梁都監,這些瑣事,便讓下人來收拾罷!”
知府見狀,忙要喊人,忽聽梁橫說了一句叫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嘴的話來:“太尉恩相面前,我等皆是下人!”
這個人倒是上路,高俅暗想。聽丘岳說這梁橫的本領不下林沖,高俅雖惡林沖,卻也覺這話頗為夸張,但估計這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倒是可以委以重用,便暗暗將他此人記在心里。
試問高俅既然能用人,為何又要害王進、林沖?其實說來簡單,奸臣也是要用人的,且絕不可能其身邊都是些酒廊飯袋之徒。但他們用人,首要看聽不聽話,忠不忠心,而次,才要看本事。本事再高,若不能為他們所用,那么下場便注定了。
想禁軍的兩位前教頭王進和林沖,都是身上有真本事的人,可惜這兩人占著茅坑,卻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條心,高俅怎會提拔他們?眼下丘岳、周昂、王文斌,本事雖不見得就強過他們的前任,起碼聽話,這絕對是王進和林沖無法比擬的。
bsp;要說高俅對主動投靠且有些本事的人,還是很優渥的。丘岳、周昂就不說了,已經是東京禁軍里面上流人物,就是接替林沖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一職的王文斌,高俅也已經有打算,只等這仗得勝凱旋之時,叫其身兼鄭州團練使的兼差。
且說高俅正想時,只見一個布衣后生走上衙前,上前敘過禮,高俅既然見了他,也沒太讓他難堪,道:“張知州差你來,所為何事!”
“張知州請求太尉的征討大軍在開戰時,不要開駐濟州!”那后生不亢不卑道。
高俅聞言眼睛就瞇了起來,梁橫看出他的不耐,喝問道:“梁山泊乃是濟州轄下,太尉大軍不駐扎濟州,駐扎哪里!”
那后生道:“梁山泊雖屬濟州轄下,但是匪穴靠近北岸,鄆州又是大州,理應適合大軍駐扎!更何況張知州還有謀劃,若是等大軍駐扎進來,一切前功盡棄矣!”
“甚么謀劃?”孫靜忽然出言問道。
“聽說太尉的征討大軍水師盡沒,太尉是不是擔心梁山賊人堅守不出?”那后生道。
“不要賣關子了,有話便說!”孫靜道。
哪知這后生偏要賣關子,回道:“只要大軍進駐鄆州,小人的父親定然有妙計能叫那梁山賊人傾巢而出,必然在太尉指定的地點和朝廷的大軍進行決戰!而且,小人早已在梁山布下暗子,只要等他們巢穴空虛,必可一擊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