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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三章 呼延家的,你要反水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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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夢龍這個心腹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兩軍對峙,要說在陸地上搞個埋伏,或者偷襲,那是常有的事情。唯獨這北清河順流入海,一條道走到底,梁山軍絕對不可能越過足以堵塞河道的官軍船隊,長翅膀飛過去,畢竟這里上萬人又不是瞎子。

  “太尉莫不是信不過我等,另外又派了一支水軍前來帳下聽令?”

  那指揮使納悶道。此事說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眼前這位上官實在算不上高俅的心腹,只不過因為戰功顯赫入了高俅的法眼,這才換來一紙調令。這其中的關竅,更可從高俅另外派出三個心腹牙將、名為助戰,實為督戰的行徑,便可略略窺得這位三衙太尉的心思。

  果見此時劉夢龍面色復雜,連指揮作戰都顧不上了,回頭沉思好半晌,才道:“你親自過去問問,看對方是哪支水軍?并傳我軍令,叫他們候令,不要亂我陣型!”

  “遵命!”

  都是吃官飯的,這指揮使自然知道,官當得越大,面臨的各方各面的壓力就越大,這仗還沒結束,搶功勞的就來了,這種事卻找誰說理去?指揮使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上司的霉頭,在問過劉夢龍還有沒有別的吩咐后,便準備滑下桅桿。

  “且慢!”劉夢龍叫住心腹,面色不豫道:“速令前軍加快節奏,這場唾手可得的功勞,怎可拱手讓人!”

  前線的喧囂鼓噪并沒有因為這只意外撞出的艦隊而消減,因為官軍和梁山軍壓根就沒有發現這個足以影響戰局的變故。此時呼延慶還在強“勸”朱武先撤,朱武卻使了緩兵計,趁機掙脫了身邊的小頭目,道:

  “反了、都反了!命步軍上岸。步軍抗命,你這里又強逼于我!想哥哥才走幾日,怎么現下梁山泊都興臨陣抗命、自行其是了?叫我如何有面皮跟哥哥交待!?”

  “軍師!如今都火燒眉毛了,恁還跟我鬧甚么?剛才不是都說好了么!恁不撤,我放不開手啊!”呼延慶眼見朱武又反悔了。心中大急。索性將佩刀一插,親自上前“捉拿”朱武。

  “警備!糾察!都死光了不成?還不速速現身!”朱武單名一個武字,卻并不以武力見長。在被呼延慶“擒下”之后,直高呼起這支由守備軍警備營分派駐各營負責軍紀的力量。

  “他們早被小弟派到其他船只上督戰去了,軍師縱然叫破喉嚨也是無用,沒奈何且依了我這一回,一切罪責。皆由小弟承擔!”呼延慶苦口婆心解釋了一句,隨即回頭大呼:“繩索!”

  左右面面相覷,正猶豫要不要執行這條軍令時,忽見一條小船劃進綱船間的縫隙,上面一條黑凜凜的大漢攀到船上來,見呼延慶拿住朱武,叫道:“干!這后面反比前面還熱鬧!”

  朱武見了這黑大漢。有如見到救星,大叫:“鐵牛,速來助我脫身!”

  李逵見說“噔噔噔”跑到跟前,卻不動手相助,只是伸手撓著肚皮。嬉道:“呼延家的,你要反水咋地?”

  呼延慶聞言臉紅脖子粗,怒道:“反他娘甚么水?這場血戰下來,能剩幾個人?我怎能叫軍師斷送在此!你快把軍師拉回去,我帶人給你們爭取時間,切記告知蕭軍師,不要給我報仇!好生守住山寨,等哥哥回來再作計較!”

  李逵看著也不像個傳話的人,只見他忽取下腰間板斧,呼延慶身邊幾個親兵頓時如臨大敵,大家都知這黑大漢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生怕他怒起傷了主將,均是暗自戒備。哪知李逵走到兩人跟前,直將兩把板斧都剁在甲板上,嚷開道:

  “朱老道兒,你何嘗見過先抗命的抓后抗命的!俺又不是糾察,管那閑事作甚?孫大個子叫俺帶著會水的弟兄過來掩護水軍撤退,朱砂漢就在后面,你們跟他先走,等黑哥我來給你們斷后!”

  呼延慶一聽大笑,道:“軍師,怎么樣,可不是我一人違令!”眼見朱武臉色變得愈加激動,呼延慶問李逵道:“你們步軍商量出個甚么章程來沒?”

  李逵一門心思等著廝殺,言語十分簡練,“孫大個子帶晁蓋去救二龍山了,叫俺們不要管他,他自有妙計安身!你們全退回山寨,一切等哥哥回來再作計較!”

  “成!先把軍師送走!咱們逼退了這廝們,再商量退路!”呼延慶暗忖自己勸不住李逵這個莽貨,不如跟他合兵一處,索性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

  被手下兩員大將聯手制服的朱武,又是懊惱又是感動,被拖走時在半道上還不忘大喊:“都給我活著回來,老子還要跟你們算賬!”

  “去去去!”李逵趕蒼蠅一般,揮退拖走朱武的水手,對呼延慶道:“現在怎么搞!”

  呼延慶也不耽誤時間,拉過李逵,低頭囑咐一陣,李逵連連點頭,最后道:“干不贏就跑,俺又不是呆鳥!”說完一溜煙走了,招呼隨和他同來的兩個步營中會水的弟兄們去了。

  送走朱武和李逵,呼延慶終于可以放手一搏了。此戰的目的還是盡量拖延時間,因為他得給孫安和晁蓋留下足夠的搶灘時間。只見呼延慶站在艦橋上觀察了一陣戰局,當即轉身叫過幾個裨將來,十分迅速的發號司令。

  此時的河道,已經被首尾相接糾纏在一起的雙方戰船堵塞了。但是官軍人數的優勢,在局部的白刃戰中暫時還體現不出來。沒有等到撤退命令的梁山第八營水軍士卒們,紛紛在各船綱首的帶領下紛紛結陣,和登船的官軍們血戰到一起。偶有落水的士卒,同樣在河水中與失足的官軍殊死搏殺,此戰雖然是他們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投入戰場,但是在平日山寨里耳濡目染的微言大義已經深入人心,每個人都明白。這不單是為山寨而廝殺,同樣也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而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逝的河水被兩軍戰死士卒的鮮血染成滲人的淡紅色,戰場上的廝殺漸漸呈現出白熱化的趨勢。

  劉夢龍手下的這支隊伍。不愧是經歷過實戰的。奪船之戰極有經驗,他們往往在奪得梁山船只后,先頭部隊并不繼續沖鋒。而是由身后補充上來的新血接替奪船,這樣的好處不言而喻,充分保證了每一次奪船的主力都是生力軍不說,而老兵在新老接替中也有了喘息的時間。如此一來,官軍兵力雄厚的優勢便被充分的發揮出來。

  故而在對方車戰的壓力下。后繼乏力的梁山水師漸漸陷入絕境,此時連負責督戰的糾察都開始拔刀助戰,可知此時情況之緊急。好在李逵、劉唐帶領的近兩千步軍及時加入戰陣,大大緩解了陷入不利局勢中的水軍同袍身上的壓力,才叫這支梁山水軍中的小老弟得以堅持至今,沒有陷入潰敗的絕境。

  “狗日的!怎地殺不完一般!”強壯如李逵,此時都不免氣喘吁吁。加之步軍水戰的種種不適應,直叫視廝殺如性命的他也不禁口出抱怨,

  “俺恁般精的一個人,到底還是上了孫大個的大當!這廝在地上砍瓜切菜,卻叫俺們在這里搖搖晃晃。想站穩都吃虧!弟兄們都記住了,回去提醒俺找他算賬!”

  “黑哥,怕是回不去了!”

  鮑旭手上那柄喪門巨劍已經是血跡斑斑,他的雙手已經被敵人的鮮血浸潤得粘粘連連,眼看越殺越多的敵軍從失守的己方船只上涌來,這條慣在綠林中馳騁的漢子,已經嗅到死亡的味道。

  “飛刀使盡了!哥哥們,小弟要拔槍了!”項充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的腰腹部,不知補充了多少回的紅綾飛刀已經徹底用盡,這時他接過身后親兵遞來的那桿火尖槍,示警道。

  “我的標槍也只有兩把了!”

  李袞這時也拔出身上那柄秋風劍,不想這場陣仗,居然逼得準備充分的“最佳廝殺四人組合”迫不得已改變了一直無往不利的作戰模式,光憑“慘烈”二字豈可道盡其中辛酸。

  此時這艘船上幸存的的水兵們,都是面懷敬意自然而然朝這四個殺神靠攏過來,李逵身邊已經不分甚么水軍、步軍,只要是梁山上的弟兄,都互相依靠著支撐危局。

  “殺不完的賊!又來了,大家準備!”

  就在這四人準備迎接下一波官軍的沖鋒時,忽見鄰船上一個面上紅痣鮮明的大漢嘶聲叫道:“李大哥,撤,快撤!呼延頭領準備燒船了!”

  “撤他個鳥!俺們陷陣營在陸上怕過誰,卻在這水上吃了這么大虧?俺要走了,誰替孩兒們報仇!要走你走,俺不走!”李逵發了蠻性,一口回絕。剛才呼延慶的一番囑咐,算是白說了。

  鮑旭見說忙勸道:“黑哥,我們四個死在這里倒是無妨!怕只怕我們不走,呼延哥哥也不能燒船,到時候叫這廝們一路殺到他哪里,卻不枉送了他的性命?”

  鮑旭說完,朝李袞、項充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一人夾著主將一條胳膊,就要死命往回拖,李逵嗷嗷大叫,拼死不退。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連串巨大而持續的爆炸聲蓋過了他的叫喊,突兀的炸響在官軍的后隊,拖著李逵的李袞和項充不覺都回頭探視,都不明白發生了甚么事情。

  此時別說是梁山軍,就是朝廷官軍的沖鋒也突然放緩,不少人心驚肉跳的回頭觀望,聽到這種聲響的他們有如驚弓之鳥,因為剛才炸得前軍八營鬼哭狼嚎的正是這種可怕的動靜。

  眾人都摸不著頭腦時,忽聽李逵身邊陡然傳出一陣歡呼,李逵望著身邊喜極而泣的水手,愣道:“怎么回事!?”

  “霹靂火球,是咱們水軍才有的霹靂火球!是咱們的人來了,是寨主回來了!”絕處逢生的喜悅出現在每個人臉上,迅速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位梁山好漢。不明所以的步軍漸漸開始和水軍們一起歡呼起來,刺激得原本便揪著心的官軍更加惶恐。

  似是要印證他們嘴中言語一般,只聽官軍陣中有人慘呼道,“上當了、我們上當了!賊、賊人有伏兵,上百艘船吶!”

  李逵聞言一怔,繼而瘋狂大笑,項充和李袞見狀不禁望向鮑旭,似在詢問下一步動作,鮑旭也不知此時是該退還是該進,忽聽那邊劉唐大叫:“呼延頭領將令,全軍堅守待援!”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說退也是他,說守也是他!還守他娘甚鳥,都隨俺掩殺過去!”李逵話還沒說完,如陣風一般,已經提著兩把板斧殺向前去,項充、李袞一愣,隨即趕上去護持,這時只聽鮑旭大喊一聲,“弟兄們,報仇的時候到了!”

  被壓抑許久的梁山士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而梁山水師沖鋒的號角,竟然首先在步軍身上吹響,不得不讓人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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