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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零章 平地一聲雷,梁山起波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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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落針可聞的氛圍,一直持續了良久。

  王倫靜靜的品著茶葉,臉上看不出什么傾向來。許貫忠就端坐在門口,仔細留意門外動靜,因為他知道,王倫接下來,在牟介、關勝、宣贊、凌振四位頭領面前要說的話,絕對不可外傳。

  其實山寨還有一人沒有名列榜文,那就是徐市知縣仇悆,但這個人王倫和兩位軍師根本沒有請他過來的意思。除了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對這天降神跡輕信之外,等他知道自己沒有名列碑文時,心中還指不定會有多么慶幸呢。

  “寨主,這個東西,不是你弄出來的罷?”牟介不愧人稱耿直太醫,當著王倫的面,就敢直言相問。而他身旁的關勝、宣贊卻是心潮起伏,雙手顫顫握著手上拓文,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有凌振最為輕松,頗有些事不關己的灑脫。

  “若要我來排,安神醫的名次,怎么也得往上挪挪!不位居天星,怎么對得起他這一手神乎其神的醫術?”王倫望著牟介,十分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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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是你,我怪你也無用!我那一位老妻,一個獨子,兩個女兒,都要接到這島上隨我居住!”牟介說完,居然起身就走,許貫忠連忙起身開門,低聲囑咐著他甚么,牟介略停了停,回頭對許貫忠道:“放心,別人從我嘴巴里,撬不出一個字來!”

  凌振見牟介走了,當即也起身道:“沒名便沒名,小弟跟寨主學到的這些法門,將來想在青史上不留名也難!小弟心中沒有一絲想法,寨主和兩位軍師勿憂!這次有上萬斤火藥在來的路上給打濕了,小弟還要去想想辦法,便不陪了!”

  許貫忠見狀,又起身給他開門。卻見凌振苦笑一聲,自覺道:“牟太醫是沙門島上出來的,我的嘴巴沒有他緊,可我是啞巴投胎!軍師便把心安在肚子里罷!”

  許貫忠聞言一笑,雙手抱拳,親自送凌振出門了。聞煥章見請來的四人去了兩人,既覺得正常,卻又有些意外,凌振應該是很好說話的,此人上山半年。一直很是低調,就是往來運送百姓的李俊和阮氏兄弟,也沒過多說起此人消息,是以聞煥章也只是知道有這么個人,完全談不上了解。只是潛意識里感覺這樣一個不愛張揚的人,應該不大會去爭甚么名位。

  只是牟介說來卻是大熟人了,這位可是自己看著上山的,看他一步一步從冷漠走向積極,不過此人性情有些耿介。想來勸他應該會費些周折,哪知他反倒最先釋懷,只是強調一句家人的安危,便沒言語了。倒讓聞煥章頗為感慨。

  此時聞煥章的目光轉移到剩下兩個頭領的身上,關勝初上島時,也是沉寂過一段時日,對都監這個新職務。還有些不適應,但是時間過得越久,此人的心結慢慢也開解了些。見了面也不再那么冷淡,說起練兵之事來,倒也能侃侃而談,但不管怎樣,也許落草對于他來說僅僅是一種無奈之舉。

  硬骨頭要來了!聞煥章嘆了口氣,吳用啊吳用,你這廝何德何能,叫這許多人都來給你揩屁股。

  此時留在屋內一言不發的關勝和宣贊,見牟介和宣贊相繼出門而去,不禁十分艱難的對視一眼,便見宣贊起身道:“既然不是哥哥的主意,哥哥也不必覺得有甚么對不住我兩人的,只要找到這個多事的,我們兄弟自找他理論!”

  其實宣贊心里也明白,這個名單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倫弄出來的,其中錯漏處不止一兩處,比如王倫對關勝義兄郝思文的看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此次怎可能將他排到那般低的位置?再者史文恭和蘇定只是山寨俘虜,怎么會無端上榜?就是王倫想借天意來叫這二人歸心,也犯不著在東征高麗的這檔口惹得朝野關注。

  此事決不像他的作風,不然當初傳國玉璽到了他的手上,若要假言天命,早便昭告天下了,還用等到這個錯誤的時機(遠征高麗)、錯誤的地點(離梁山不遠的石碣村,還是阮氏三雄的老家)來弄這出大戲?

  “事情已經出來了,事后我和兩位軍師也商議一陣,還請許軍師把他想出來的對策與兩位將軍說一說!”王倫回頭望了許貫忠一眼,道。

  許貫忠見狀,便把借于直、溫文寶之口來證實兩人“死因”的謀劃講述出來,不但宣贊一直緊皺的眉頭漸漸松弛下來,關勝也是神色異常,聽到最后,只見宣贊拍案而起道:“許軍師的想法真是奇思妙想,小弟自愧弗如!朝廷正要破除妖言,我們就主動送個把柄到他手上,他還能不接?如此一來,我們兩個就死定了!”

  宣贊說到這里,卻見屋內氣氛迥異,連關勝聞言都不禁側目,頓時意識到自己失態,道:“妖言是對朝廷所言,小弟一時失言,幾位哥哥勿怪!哥哥和軍師這般替關兄和小弟著想,寧愿放棄這天授石碑帶來的無盡好處,小弟再多說一句,就是不知好歹了!”

  宣贊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關勝已是臉紅似火,坐立難安,從進來看到拓文那一刻心中涌出近乎被出賣的感覺,到后來眾人種種舉動,以及最后時刻許貫忠的乾坤反轉,讓他幾乎不能自已。無論這塊石碑是真是假,都對梁山泊未來有著無窮益處,可如今王倫等人為了顧及自己薄名,卻甘心自毀名望,他若再在這個事情上發一兩句牢騷,他還是關勝么?

  只見他奮而起身,慨然長嘆道:“關某為了一介虛名,累得眾位哥哥引火焚身,自污自辱。我這點虛名還要它作甚?諸君該如何便如何,毋庸再忌諱我關勝!”

  只見關勝話音落地,當即朝在場三人深深鞠了一躬,拜完就要轉身離場,許貫忠見他心神激蕩,怕他出什么事,忙攔住他道:“關將軍,你這……”

  關勝在快要撞上許貫忠時,忽地站定,轉過那張血色紅臉,朝王倫錐心泣血道:“哥哥,咱們梁山泊一定要光耀青史,讓關某名列石碣非為附逆,不然關勝將來在九泉之下,亦無顏再見先祖!”

  “這個話,我定然應承你!”王倫朝著關勝離去的背影,高聲承諾道。

  這時宣贊望著王倫像是有甚么話要說,在聞煥章朝他看來時,卻又說不出口,終是嘆了口氣,抱拳而別。

  “他八成是在擔心他的老丈人!”許貫忠也看到宣贊欲說還休這一幕,望著聞煥章輕聲嘆道。

  “關將軍的心結也不知是釋然了還是更重了,不過眼下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我看咱們還是依計行事,宣將軍那里,我去跟他說!”聞煥章朝王倫請示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替弟兄們考慮,他們心里都會知道!”王倫感嘆一句,望著聞煥章點點頭:“先生說的是,這事就這么定了!”

  “天快黑了,我們老這么不出去,弟兄們還不知出了甚么大事哩!”許貫忠這時也松了一口氣,當下提議道。

  兩人沒想到在王定六的臥房里一待就是一個時辰,當下都是點頭,三人出門而去,聞煥章卻見王定六站在剛才浙江四龍所在之地徘徊,笑道:“王頭領,怎地沒在大廳和眾頭領相聚?”

  王定六見王倫和兩位軍師出來,連忙跑了過來,旋即拜倒在地,口稱有罪。

  王倫不解其意,回頭和聞煥章和許貫忠對視一眼,道:“你先起來!有事且說!”

  王定六誠惶誠恐,上前對王倫附耳一句,王倫一聽,面色一沉,道:“有話直接說來,請兩位軍師一起聽聽!”

  “哥哥知道,那廝和阮氏三雄原是舊交,也曾在石碣村里居住過幾年,村里人頭都熟悉得很。小弟這次出來,除了自帶一艘海船,同行的還有浙江四龍回山寨所乘的那條船。那船的綱首便是七哥從小玩到大的,自然識得這廝,這廝謊稱當初與七哥三人割袍斷義,心中好生不安,此時想上船同來給阮家三兄弟當面道歉!”

  “那小頭目見他隨著晁蓋上了山,哥哥也不再責罰他,便動了惻隱之心,一路將他夾帶上了,藏在船艙,居然連小弟也瞞過了,這不那小頭目一覺醒來,去尋那廝沒找到人,又見哥哥艦隊已經抵達,便去尋阮氏三雄說知此事,哪知他們三位都稱沒有見過這廝,小頭目大驚,這才通報給我知曉,于是小弟便去尋本州緝捕使臣李都頭幫忙尋找這廝,正好捕快們得到線索,遇上這廝從山上下來,當時脫得赤條條的,背上負著好些荊條,也不反抗,只說要面見王倫哥哥請罪!”

  王定六滿口這廝這廝的,聞煥章和許貫忠卻都心知肚明“這廝”是誰,當下不禁相顧搖頭。此人簡直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子陰謀的氣息,連過來濟州島面見寨主請罪(請功?),也不敢光明正大,非要拿謊話騙人,蒙混上船,看來這位還真是讀書人中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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